第六十四章 闲职
凌晨四点半左右，港区的宿舍里，被安排到负责今天生活事务的舰娘们陆续醒来。 “昆西，该起来了……” 洗漱完毕的列克星敦推推还躺在床上的蓝发舰娘，一双饱含茫然的红色眼瞳缓缓睁开，再慵懒地转过身来。 “到我们执勤，要去食堂了……”列克星敦轻声道。昆西闻言顿时坐起，列克星敦吓得后退半步。木制床板被震出砰响，迷糊少女干涩的嘴里喊着:“食堂!” “小声点!”从卫生间里走回来的一艘青绿短发的舰娘，对着床上直挺挺坐着的昆西，压低嗓子斥道“其她宿舍还没起床呢!” 可昆西还是幅不清醒的样子，嘴里还是迷迷糊糊念叨着:“呜呜、食堂……” 207与208室，是皮兰港港区舰娘宿舍二楼中段靠南侧的两间，住着列克星敦和其她到皮兰港修理再被调入特混一的舰娘们。 来到这个，与她们以前所经历和经验是完全不同的港区与舰队，已有快一个月。虽有不适应的地方很多，但也是慢慢被特混一给融入。 列克星敦换好衣服站在打开的门口，走廊的灯光顺着照入昏黑的房间。她再随之回望宿舍内的其她舰娘，一边压低声音提醒着。 隔壁也打开门，探出个脑袋四处张望。粉白长发束着马尾和猩红锐利的眼眸左右横扫，是朱诺。两边也自是对上视线。 朱诺靠在门边问:“你们都起来了吗？” “嗯……”列克星敦撇了眼刚从床上被架下来、拖进洗漱间的昆西，微微一滞后还是点头“我们这边、快了快了…你们呢？” “还有一半。”对面也回看几眼，又轻轻叹口气，沉默片刻后问道“有时候，我就不太明白，为什么提督要让我们去食堂做事呢？” 列克星敦面露讶色，稍稍眨巴眼，直接道:“这个司令官说过，因为港区人手不足啊。” “嗯、可是，不是还有供餐机可以用吗……” “不好吃呀。”列克星敦不待她说完，就笑道“自从吃到宁海师傅她们做出的饭菜后，我就再也不愿意吃供餐机了。” 她们首次被安排到食堂执勤，就是宁海萍海姐妹负责带班。那时，领她们过来的晓军在旁边笑道:“以后这两位就是你们的‘师傅’了！一定要好好学啊！” 虽然明显是带些开玩笑性质，且宁海当场就摆手表示拒绝这个称呼。但列克星敦等倒是听晓军的话，按此称呼。萍海看着也很喜欢这样，常是挺胸抬头，脸上带光。 “说是那么说吧……”她挠着自己的头发，一脸苦恼与纠结“可是，让舰娘去负责这些事务，我可从来没听过啊……” “那不也挺好的吗？嘻嘻、早啊~” 另一道女声从朱诺身后传来，淡蓝短发的舰娘弯着腰轻轻跳出，俏皮地对列克星敦笑笑打招呼。 “jiejie……”被朱诺称之为jiejie的舰娘，则是同型号的亚特兰大级轻巡洋舰的亚特兰大。和meimei那带着锐意的眼瞳相比，亚特兰大与之同色的眸中则更多是柔意活泼。 蓝发少女抬指点点自己的下巴，轻笑道:“我觉得，司令官让我们去做饭很有意思啊!不是吗？” 列克星敦和这对引入型号的姐妹一样，出自帝国中央海军造船厂。也都是帝国根据各种手段从外引入人员或技术后，再按照帝国自身的情况和各类要求，加以修改再制造的。 而也遵从多国联合的相关合约与规定，即便是帝国制造，她们的型号与名称还是按来源地的习惯与外来研究人员请求的方式命名。但外貌体征上的些许差别，不会因名称而改变。 “这次轮班，就只有207和208吧”亚特兰大把双手背于脑后，靠在门框另一边。列克星敦则点头回道:“嗯，这次我们是没有宁海和萍海师傅带了。” “诶！这个就是…就是所谓的出师！对吧！”亚特兰大水灵的眼睛泛出光亮，很是兴奋“以前造船厂的教官，她说过，咳咳、‘你们从这道门出去后，就算从我这出师了’……” “诶、师傅吗……” 被夹在中间的朱诺不管两边的热烈，还是只嚼着“师傅”这个词轻轻念叨。明明都是轻巡洋舰吧，怎么感觉被占便宜了呢…… “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列克星敦身后传出细柔女声，几道娇小的身影冒出。是驱逐舰娘卡幸扬、安东尼和布雷恩。皆是统一调入特混一的。 两个宿舍都准备完毕后，便轻声快步下楼。 宿舍的修改几天前就已完成。一楼原本的几个房间在保持承重的前提下被打通，各被改建成一大一小的活动室和杂物间。 当然，屋子改好了，但艾拉教官说，让活动室里面的装修味过几天，散了再开放。但这两天来，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大家好奇的目光早就把里面的大致情况给看个精光: 东西两面对着的墙上，都是长宽明亮的玻璃窗，洗净的淡黄暖色落地帘，在昨晚由铃兰、艾拉以及夏雾和埃姆登刚刚挂上；再加上几座大小不一，形色各异的柔软沙发，铺在其等附近几条毛绒地毯；木质的桌椅、书架和物柜等家具造型多样，也是涂上黄粉等颜色，散出阵阵清香…… 没见过，从来没见过。特混一的所有舰娘们自造船厂下水服役以来，还没见过这样的房间。 从这些装饰陈设来看，应该只有人类军官，才资格使用的吧 几艘舰娘对此十分好奇，小心翼翼地向她们的提督问道。而莫晓军的原话也很简单: “啊？这是给你们做的活动室啊。要不然，为什么要建在你们宿舍下边！” “具体的这个得问铃兰和艾拉，我只负责拨钱，设计归她们咯~”接着，早给铃兰和艾拉交待好各项事宜的他提起行李，坐上火车，南下开会去了。 “咦”刚到食堂，大门口旁刚装的告示牌前一道倩影矗立。她垫着脚尖，正在往告示牌上张贴什么。 “大家早啊。”埃姆登点头示意道。列克星敦带队上前，看看埃姆登手里和牌上的东西。 “埃姆登，这些是” “哦，是长官要求的，让我把这些标语和海报张贴到借阅室、食堂还有活动室里……” “还差食堂里面，还有活动室就差不多了。”埃姆登展示手里拎着的刷子和图标，轻眯起眼微笑道。 这些海报标语和工具，都是放在提督府一楼的印刷室里。管钥匙的正是晓军和埃姆登。 标语就是按地方来贴的，比如食堂里外的“节约光荣”、“适量饮食”，活动室的“轻松一刻”，还有借阅室的“感受宁静”等等。都是港区做事的三个定的。 “诶！司令官他回来了吗？”亚特兰大边问，边朝提督府的方向张望。 列克星敦侧首接道:“司令官昨晚就回来了吧？昨晚司令官的办公室灯是亮着的。” “嗯，昨天晚上长官就回到了。”埃姆登又点头回应道“只是昨晚长官太累了，难得的熄灯要比我们要早些……” 两天前晓军离港，而不知谁“走漏风声”。当日休息的舰娘们，又被两位在港重要岗位工作的女士一番鼓动。 由萤火虫和吹雪等带头，或是自发或是随流的前来港区火车站送行。亚特兰大当时就在其间，本来也叫了meimei，可朱诺暗有困惑不解，便借口推辞了。 “那怎么早就起来做了吗？”朱诺有些疑惑，稍稍站出问道:“现在除了执勤的我们，其她宿舍还没起来吧” “我只是有些睡不着罢了……”埃姆登微微错开视线。她正踌躇时，列克星敦又道:“那需要我们帮忙吗？” “啊，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埃姆登闻言，连忙摆手“你们先忙吧，不然等会大家起来，没早餐吃可就麻烦了……” “话说，为什么埃姆登前辈都在港内啊？”走进食堂后，队里的几艘驱逐舰娘疑惑地议论道:“好像，自从来到皮兰港后，就没见到埃姆登穿舰装的样子呢……” 凌晨海岸的寒风冷冽依旧，看着战友们走进食堂，道道大灯亮起。埃姆登只是裹紧自己的军服，继续握着刷子，沾沾浆糊，在告示牌刷好贴上。 在海牙岛一战里，本就是老船的埃姆登又遭严重受损。用修理池维修后，几次试航中却发现她和舰装的同步越来越差，而晓军也看出了她将腰部暗伤的情况隐瞒，便暂停其出海很长时间了。 而在前几天，关于舰娘的建造和精密的研究设备大批运入皮兰港后，铃兰再次给埃姆登进行细细检查修理，得出的结论是，不宜再出海作战。 那时，在工程局崭新的车间里，他们三都在场。而即便隔着厚重的玻璃，躺在扫描仪上的埃姆登也抬脸看到他们在cao作室里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这个港区、这个舰队的最高指挥者。他拿起话筒，把埃姆登叫上了cao作间。铃兰还想亲自解释，但都被少年一把揽下，由他亲自和她说明情况。 “我……不能再出海了” 埃姆登些许失神，腿脚力气好像被抽走般，让她不住后退半步。 虽然铃兰又赶紧补充到，之后会尽力去研究方案，帮助她重返大海；艾拉也一把狠狠地推开晓军，冲上去紧紧抱住埃姆登:“没事！埃姆登！以后我来养你啊！！！” 但是眼雾朦胧间，眼前的告示牌和工程局里的情景似乎微微交融。她抬起手臂轻轻擦拭眼角，想强忍住鼻子里冒出的一股酸劲，白齿朱唇轻轻咬紧。 “呜……”无力阻挡的抽泣声还是传出，凌乱的金发被胡乱吹起，把留下的两道热痕抹去，将其淹没在晨风之中。 “……” 而那道身影和往常一样，总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 “早啊。” 一件军蓝大衣披到埃姆登身上，激起惊讶的少女刚要回头，那位少年就略过她的身侧，代她握住那不知怎么顺过的黏糊刷子，在告示牌前稍作打量。 “长、长官！”埃姆登马上立正，而她原本拿刷子神手里，突然换成了一包纸巾。 “早上好~先擦擦嘛，花花的。”晓军用另一只手向后压压示意。再换了个轻松些的语气，又拿着刷子对告示牌比比划划“贴的不错嘛~” “让我来吧，长官……”埃姆登小心靠前，想要回工具。可晓军回头，微嘟起嘴“可现在天还没亮诶，怎么就起来做了” “而且，凌晨很冷的啊，你怎么穿那么薄” 埃姆登自是不敢回话，只能低着头，两手扣在身前腿间。 自晓军把埃姆登调入提督府负责文书工作并作为艾拉的副手后，埃姆登就再也没被要求参加早会，至多安排宿舍去食堂执勤时一道早起。 虽说是文书副手，但日常她也没什么工作。 现在就坐在提督府里就坐在楼底的印刷室，本来晓军说给她清个办公室出来，埃姆登真的是慌了神，死死推辞不敢要。 而所谓处理文书工作，就是晓军或艾拉让她过去，再从已经处理好的文件堆里，抽出几份让她传递到港内指定岗位。 还有的，最多就是偶尔的会议记录，可如果艾拉会到场的话，埃姆登也就不去了。就连之前录入舰娘身份的那次，她也只负责到宿舍去传话。 太过清闲了，让她感到惶恐与害怕。 好不容易，在晓军去开会前交待了标语的事情给铃兰和艾拉她们，接着要到印刷室去打出来。埃姆登有股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劲，软磨硬泡终于从艾拉手里“抢”到这个活。 到今天，睡不着的她便早早起来，悄咪地离开宿舍，开始工作。 晓军看她那颔首低眉的苦意，又想起工程局里自己当坏人时多残酷，也很不忍心道；“刷完这些，等下去食堂，吃完早餐再做接下的。行不” “是，长官……”埃姆登低声回道。见状，晓军略做踌躇，上前道“好了好了……” 可这惯性的话刚说出口，少年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好了好了”，到底哪里好了啊…… (可恶！比这个时候别装死啊！)绷不住的晓军只得主动求救，眼前的一切顿时停滞，犹如黑白热镜头照出的景色一般。 (“哎呀，我不正在想吗？”)那沉寂已久的空灵嗓音终于响起，在相对而立的少年和少女周围不断环绕(“且不说这个算不算，额、溺爱吧”) (“感觉你们仨的反应都有些过度啊……”)对方停在他们之间的半空中(“人家毕竟是个舰娘，现在基本给你们搞成‘解装退役’了，哪顶得住啊”) 晓军不满对方那慢悠悠地语气，急忙问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啊？) (“诶，急什么嘛~又不是让你一个人立刻拿出方案，去解决‘退伍军人再就业问题’……”)对方还是那副轻松的样子，但语气里也含着些严肃:(“额，首先，不要特别对待嘛，一个舰娘活生生要被你们当干女儿养了，她可没那么脆弱。”) (“而且，你可以换个思路嘛~至少，我觉得你可以学一学以前在北护二的时候，炊事班那帮老哥的经验……”) (啥、啥子)晓军一头雾水，尔后又突然顿住，思索起对方的话。对方也默默地把视线恢复原状。 片刻后，东起的光芒虚影挤占原本的深蓝夜景。盯着少女被照亮的清澈蓝眸，少年也已想好措辞。 “埃姆登，你愿不愿意，去学数字”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