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别怕(为言易辞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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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 小黄察觉到自家老爹心情低落,努力用湿漉漉的鼻尖去拱他的手心。 杨戈笑了笑,撸了一把它rou乎乎的脑袋,轻声说道:“我没事儿,去玩吧。” 小黄不走,倚着他,静静的脑袋靠在他的怀里。 它小小的脑袋,并不能理解老爹为什么会烦恼。 但它知道,老爹需要它的陪伴。 杨戈一手搂着自家狗子,轻轻拍着它。 另一只握着巴掌大的小茶壶,小口小口的抿着guntang的茶水,目光眺望着天边刚刚升起的下弦月,耳畔是柴门街的街坊邻居们呼唤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高呼声…… 这片刻的宁静时光,就如同这轻纱般的月色,温柔而安宁。 又像是爱人温暖而柔软的手掌,轻轻的抚过冰冷僵硬的面庞。 拉扯着好男儿那颗想要冒险的心,想要躺下永远沉浸在这安逸的时光中。 真正勇敢的心,从不怕波折,只怕平淡。 杨戈静静的观察着内心中纷乱的思绪,久久无言。 直到温热的茶壶开始泛起凉意,他才忽然笑出了声,用调侃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命都不要,就要安逸!” “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杨戈啊杨戈,你也不过只是个俗人……” 末了,他收起了笑容,认真的对自己说:“我知道你没想过要做什么伟人,可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既然可以是李戈、赵戈、朱戈,为什么不能是你杨戈?” “如果这个世界,能因为有了伱杨戈而有那么一丝丝的不一样……” “也算是不枉你这么老远来一趟吧?” 他抬起头遥望越发明亮的弦月,嘴角慢慢上挑:“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咱呐,就勉为其难给那些自以为是的烂人上一课!” 他一拍狗儿子的大屁股,起身大步走进里屋。 里屋很快就燃起了一抹光亮。 …… 翌日,杨戈牵着小黄一大清早就去客栈向刘掌柜告了一天假,然后就推着独轮车熟门熟路去的粮市买了六十斤白米。 路过刘莽他丈人邓屠户的摊子时,他见摊子上今天有卖摔死的牛rou,他还买了五斤上好的牛腱子rou装在车上,邓屠户还强送了他一条牛尾巴…… 他推着独轮车,溜溜达达的出了城,沿着向东的大道,不一会儿就抵达了汴河码头。 码头还是那么热闹,拉纤的、运货的、过河的……人头攒动。 杨戈推着独轮车上前,找到指挥拉纤的纤夫把头问道,敬上两个在街上随手买来的炊饼:“大爷,请问码头的管事在哪儿?小子受主家所托前来请他带个口讯。” 拉纤把头是个上了岁数的老汉,身子骨早就吃不了力气饭,全凭人头熟络才在码头上混上一碗饱饭吃,是以杨戈虽然面生脸嫩,他却也没有轻视杨戈,依然和颜悦色的问道:“敢问小哥儿你的主家儿贵姓。” 杨戈:“免贵姓杨,您一说他保管知晓!” 见他言之凿凿,老汉将他手里的炊饼推了回去:“小哥儿稍待便是,老汉这就去寻吴大当家问问。” 杨戈笑着执意将两个炊饼塞进了老汉手里:“左右不是什么金贵吃食,您老别嫌晚辈小家子气才好。” “你这后生,愣多礼!” 老汉笑呵呵的接住两个炊饼:“老汉姓鲁,下回来码头这边要有啥需要搭把手的,你尽管来寻老汉便是。” 两个炊饼的确不是什么金贵玩意,但杨戈和气而尊敬的态度,让下了一辈子苦力的老头心头很是受用。 就他这份儿待人接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杨戈笑着拱手说一定,目送鲁老汉转身走进人堆里。 不一会儿,一个孔武有力、身穿一身灰色短打,腰间扎了一条黑色腰带的昂然汉子,就一手拉着鲁老汉,分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杨戈面前。 杨戈见状,上前分开了他拉着鲁老汉的手,轻笑道:“老人家一把年纪,你轻些。” 昂然汉子闻言,刚要说出口的话立马就咽了回去,扭头对鲁老汉说道:“老鲁啊,以后宿州来的商船卸货,也归你,你手下的人支使得开吧?” 鲁老汉愣了好几秒,才欣喜若狂的连连点头作揖道:“支使得开、支使得开,多谢吴大当家的,多谢小哥儿!” 杨戈扶住了鲁老汉,昂然汉子也侧身避开了,没敢生受他的行:“这位小哥儿的主家和咱家的主家是拜把子的交情,往后这位小哥儿到了码头,就是回家了,你人老精,以后多招呼着点,别让哪个不开眼的莽撞东西冲撞了小哥儿,有啥事儿……” “好了!” 杨戈笑着打断了他的嘱咐:“我又不是那泥捏的一碰就碎,能有啥事儿要麻烦人大爷……大爷,您忙着,小子和吴管事聊几句。” “哎哎哎。” 鲁老汉点头如捣蒜的快步离开,走远后他才偷偷往后边望了一眼,就见那个眉清目秀的俊秀小哥牵着黄狗、推着独轮车往码头外走,而那个在码头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吴大当家,竟如同随从一样低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 老头后知后觉的抚着胸口嘟囔道:“俺这是接待了个大……” 话才说了一半,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二人走到四下无人处之时,杨戈取出了一件前方连环坞来人拜年时留下的信物,交给这昂然汉子。 昂然汉子只看了一眼,便一揖到底,双手交换信物,恭声说道:“二爷,您要有事儿派人过来唤小的过去就是,哪能劳动您亲自来这乌烟瘴气的地头。” 整条京杭大运河,都是连环坞的地盘。 似路亭县这种小地方,码头原本是连环坞下属帮会的下属帮会在打理。 自打杨戈和连环坞多了一层交情后,李锦成就派了得力人手来接管路亭码头,预备杨戈有什么需要他们连环坞帮手的地方,随时传递消息。 而杨戈,是在先前连环坞来人给他拜年的时候,才知晓此事…… 杨戈收好信物,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些事不太方便让太多人知晓!” 昂然汉子:“小的明白。” 杨戈:“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昂然汉子起身,抱拳回道:“回二爷,小的名叫吴二勇,原是少坞主的长随。” “吴二勇、无二勇……好名字!” 杨戈笑着点了点头。 得了他的夸奖,吴二勇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贱名当不得二爷称赞。” “你家少当家能派你来常驻这里,你肯定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杨戈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交到他的手上:“我需要你用最安全的信息渠道,将这封信送到凤阳杨家、明教光明右使杨英豪手里。” 吴二勇双手接过信奉,郑重其事的将胸膛拍得砰砰作响:“二爷放心,小的亲自带人走一趟,人在信在、人亡信毁!” 杨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倒也不必如此紧张,真要遇上什么意外,你还是优先保护自己,只要毁了这封信就成。” 吴二勇绷着脸,一脸的严肃:“二爷放心,决计不会出任何意外,但有意外,二勇提头来见!” 杨戈收起笑容:“别说这种蠢话,和我打交道,无论何时保命都是第一位!” 顿了顿,他又道:“方才那位老人家挺和气的,能帮衬你就帮衬他一把……” 吴二勇揖手:“小的省得!” 杨戈摆手:“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先走了,以后要有事儿,如果不是什么太紧要的事,你就直接上绣衣卫上右所衙门寻我,如果是很紧要的事,你就上路亭柴门街寻我,就说找杨小哥儿,街坊邻居会给你指路的。” 吴二勇:“小的送二爷。” 杨戈推起小推车:“不用了,你回吧……小黄,走了。” 吴二勇揖在原地,目送一人一狗顺着汴河往下游走去,直到一人一狗都消失在他视线尽头后,他才直起身来,满脸不可思议的嘀咕道:“二爷私底下竟然这般和气?” 其实方才他一见杨戈,就认出来了。 当初杨戈在杭州巨鲸帮总舵杀“索命阎王”段郁的时候他就在场,他认得杨戈的身形和声音。 也正是他见过杨戈杀段郁时那惊艳的一刀。 他才无法将这个说话时脸上总带着和气的笑容,对鲁老头那么个下力汉都能以礼相待、一口一个大爷的温和青年人,与那个英武如天神下凡的“显圣真君”杨二郎联系在一起。 这令他不由的想起了老坞主,老坞主不与人动手时,也像是个平平无奇的渔夫老头。 “难道庸碌之辈都在装高手,而真正的高手反而都像寻常人?” 吴二勇学着方才杨戈脸上的笑容,缓步回到码头,僵硬、狰狞的笑容,却将他手下的喽啰们吓得两股战战、魂不附体:“二爷,您别这么笑成么,小的心头瘆得慌……” 然后,这声吴二勇往日听着分外顺耳的“二爷,”此刻听着却也觉得瘆得慌。 “以后别瞎几把乱喊,叫我大当家的!” 他本能的想要一巴掌把眼前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夯货头打歪,扬起手后又想到了什么,最终轻轻的落到了说话的人肩头上。 可分明没有多少力道的手掌,落在说话人肩头上,却仍将他打得瘫倒在地,抱着他的大腿哀声道:“二爷,俺错嘞,俺不该私下收渡船的人头费……”
吴二勇:…… 这他娘的还有惊喜? …… “汪汪汪……” 小黄兴奋扑到柴扉前抬起爪子刨门,却一爪子将虚掩着的柴扉给刨开了。 透过院门儿,杨戈一眼就见到了院子里穿着一身儿新衣裳坐在墙角下晒太阳的渔夫老头。 “哟,终于舍得穿了?” 杨戈笑呵呵的调侃着,松开狗绳,转身单手提起独轮车走进院子里。 小黄一溜烟的就冲向渔夫老头,将要扑到他身上时忽然又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看他。 渔夫老头一把搂过它,抻着脖子满脸青筋的大声道:“哈哈哈……俺一算日子,就知道你小子又该来了!” 他明明是在笑,却给杨戈一种十分费力的感觉。 说话的语气和语速也没什么问题,却有种大力喘息的感觉。 杨戈抓着粮食袋往灶屋里走的脚步慢了下来,关切的问道:“您这是咋了?哪儿不舒服么?” 说着,他松开手里的粮食袋,缓步走上去扣住老头的手腕给他把了把脉,就觉得他的脉象有些怪,可下细一感应,五脏六腑似乎又都很正常…… “嗨,冬咳春喘,能有什么毛病,等你小子上了岁数也这样。” 老头拍开了他的手掌,转而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今儿又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俺都闻到rou味儿了!” 杨戈他的精神头好像是没什么毛病,心头松了一口气道,笑道:“牛腱子rou!好东西吧?” 老头瞪大了浑浊无神的双眼:“你小子可不能犯王法呀!” 杨戈:“东市公开卖的摔死的牛,能犯什么王法?” 他说着话,转身抓起粮食袋钻进灶屋:“您今儿可有口福了,白萝卜清炖牛rou,那滋味儿…啧啧啧…” 屋外传来老头的笑声:“那你可得搞快点,俺从昨儿个就侯着你这一顿了。” 杨戈:“您还敢不敢再懒一点?” 老头:“你当俺还和一样年轻啊,俺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一顿能吃十个拳头大的野菜团子!” 杨戈:“反正吹牛不犯法,您就可劲吹吧。” 老头:“话说你的户籍落好后,没人再问你打哪儿来吧?” 杨戈:“谁没事儿关心这个啊,您就放心吧,我在城里人缘儿好着呢,人头儿也熟,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的来为难我的。” 老头:“那就好,要是有人问你也别怕,俺对谁都没说过你的事,麻狗他们只知道你是俺从河里捞起来,别的啥都不知……” 杨戈:“嗯,我不怕!”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头聊着天,手里加快了速度料理牛rou。 不一会儿,浓郁的牛rou香气就飘满了这间又矮又破的小院子。 老头使劲儿的吸着气,“给给给”笑道:“真香啊!” 杨戈:“香吧?您再等一会,很快就好了,我rou切得薄,炖不了多久……” 他炖上牛rou,扭头就淘米蒸饭去了。 老头:“嗯啊,俺等着,等着……” 杨戈刚刚蒸好白米饭,就听到屋外传来小黄焦急的“嘤嘤嘤”叫声。 他疑惑的探出头一看,就见老头一手搂着小黄,靠着墙壁睡着了,小黄正急切的用鼻子拱着他的手心。 他连忙擦着双手上前:“天冷,您进屋睡啊……” 他上前轻轻推了推老头,老头却没醒来。 杨戈再推了推他,他还是没有动弹。 “哎,牛rou炖好了……” 杨戈执着的推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吃rou了嘿,别睡了啊!” 老头无声无息的靠着墙壁,再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轻柔的春风拂起他散乱的花白长发,晶莹透光,像极了八月河边飘散的柳絮…… “您着什么急啊!” 杨戈慢慢跪倒在了老人的身前,成串的眼泪落进灰尘里:“就是要走,咱也吃饱喝足了再走啊……” PS1:感谢言易辞大佬的两个盟主。 PS2:两更九千字,元气大伤……月底弟弟结婚,风云要回家忙活他的婚事,后边得存稿应急,这个月可能就没有加更了,老爷们见谅。 PS3:忽然发现,竟然已经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休息了,真棒!风云自己都佩服自己! PS4:这一章可能有点那啥……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