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典故乱象
太原人申铁蟾好作香奁体诗,以寄托怀才不遇的感慨。 他求见某公没得见,便戏作了一首无题诗道:“白灰围墙挂着罨画的楼,隔窗听见轻弹箜篌声。本来没有信使送信来,白自地叫游人停马等待。月中仙女应随着月中兔,织女只能等着牛郎。垂杨稀疏处离雕窗近,只恨珠帘没有钩起来。” 这诗很有李商隐的风致。 王近光说:“好像不该牵扯到织女,诬蔑神灵。” 我说:“算了吧,织女告别牛郎,一年一次相见,彼此隔着一条河什么事也没有?这是元稹的诗。‘海客乘船上空际,织女停了织机来相问。只为不怕牛郎妒,故意把支织机的石头赠给君,这是李商隐的诗。元稹的寓意在于莺莺,李商隐的寓意在于令狐。丈人们舞文弄墨,借题发挥,并与织女无关。申铁蟾的诗,也和元、李两人的诗差不多,不能说是侮蔑神灵。至于纯属虚构,却像真事一样,指出时间地点,冠以姓名,像《灵怪集》中所载的郭翰遇见织女的事,就大错特错了。 诗人引用典故,涉猎许多人的文章书籍,不能一一加以核对。但是过于荒诞的内容,也不能示知道。自从《庄子》、《列子》用寓言阐述自己的主张之后,战国时期的诸子杂说更多。 后来的谶纬及小说家又相继继承,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比如李冗的《独异志》诬蔑伏羲兄妹俩是夫妻,已属丧了良心。 张华的《博物志》更诬及孔子,尤其像狗乱咬。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如今这些胡说还在流传,实在叫人痛恨。 还有的人根据史料,穿凿附会。比如《汉书·贾谊传》中有太守吴公“爱幸之”的话,《骈语雕龙》一书便把贾谊归入到娈童之中,还加注释说大儒当了男色。《史记·高帝本纪》中说刘邦的母亲在大泽中,刘邦的父亲去,看见蛟龙在上面。后来晁以道的诗便有“杀翁给我一杯羹喝,龙种的由来说来话长。” 认为刘邦是他母亲与龙相交生出来的,不是刘太公的儿子。 《左传》中有成风私事季友、敬赢私事襄仲的记载。 所谓“私事”,就是密切交结的意思,她们为的是谋求自己的儿子接替王位。 后代的儒者只拘泥于“私”字上,连朱熹也有“这确实是大恶”的话。 这样的例子也有很多。作为学者,应当考证真假,不能只顾炫耀博学非凡,而被人抓住话柄。《阅微草堂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