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 沆
同州司马裴沆说,跟他父亲从祖兄弟从洛中出发去郑州,在路上走了好几天。 有一天早晨在路上偶尔下马歇息,听到路旁有人呻吟的声音,于是分开蒿草寻找,在荆棘丛中看见一只病鹤,垂着翅膀低着嘴,翅膀下面生疮腐烂,患处的毛已脱落,叫的声音奇特。 这时忽然有个穿白衣服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几十步外走来。 他对裴沆说:“你是少年人,怎么能解救这只鹤呢?如果能得到人的血给鹤涂上,它就能飞走了。” 裴沆是个懂得事理的人,品德高尚。 他急忙说:“请刺我臂上的血,没问题。” 老人笑着说:“你的这种精神很了不起,但必须是三世为人的人,这样的人血才能用。你前世不是人,只有洛中的胡卢生,三世是人。你这次出行,不是有急事,怎能再到洛中去面见胡卢生呢?” 裴沆毅然踏上了返回洛中的道路,不到两宿,走到洛中。 到了洛中他立刻去拜访胡卢生,详细讲述了事情经过,恳切请他帮助。 胡卢生一点也没有感到为难,打开包袱,取出一个石头盒子,大小约有二个指头。 他接过针刺破手臂,将血滴满一盒,交给裴沆说:“不必多说了。” 裴沆回到了遇到鹤的地方,老人已经等在那里,高兴地对他说:“你真是个守信用的人。” 然后就让他把血全涂到那只鹤的伤口上,又邀请裴沆说:“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太远,可以去少呆一会。” 裴沆觉得这老人不是个平常的人,称他为老伯,跟着他去了。 走了几里路,来到一个庄园。 竹篱笆茅草屋,庭院里长满荒草。 裴沆觉得很渴,向老人要水喝,老人指着一个用土做的神龛说:“这里面有一点水,可以取出来喝。” 裴沆看那神龛里,有一个杏核,一把象斗笠一样的扇子,神龛底部装满水,水的颜色是纯白的。 裴沆用力举起神龛把水喝了,不再饥渴,水的味道象杏酪。 裴沆知道老人是个隐居的高人,行礼请求老人收他作仆人。 老人说:“你在人世上还有点官禄,即使跟着我隐居也不会坚持到底,你的叔叔是个真正得道的高人,我很早就和他有所交往,这些你自然不会知道。现在我有一封信,交给你一定能送到。” 于是包装好一个包裹,大小形状象个盒子,并告诫他不要私自打开看。 又领着裴沆看那只鹤,鹤受损的地方已经长出新毛。 他又对裴沆说:“你刚才喝了杏浆,应当为九族的血缘亲情而哭泣,并且不能接近酒色。” 裴沆回到洛中,路上看着小包裹想打开看看,小包的四角各有一条小红蛇露出头来,裴沆便停下手没有打开,他的叔叔接过包裹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升多象是大麦饭粒的东西。 他的叔叔后来去王屋山了,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裴沆活了九十七岁。 【原文】同州司马裴沆尝说,再从伯自洛中,将往郑州,在路数日,晓程偶下马,觉道左有人呻吟声,因披蒿莱寻之。荆丛下见一病鹤,垂翼俛咮,翅下疮坏无毛。且异其声,忽有老人白衣曳杖,数十步而至,谓曰:“郎君少年,岂解哀此鹤邪?若得人血一涂,则能飞矣。”裴颇知道,性甚高逸,遽曰:“某请刺此臂血,不难。”老人笑曰:“君此志甚劲,然须三世是人,其血方中。郎君前生非人,唯洛中胡卢生,三世人矣。郎君此行,非有急切,岂能至洛中,干胡卢生乎?”裴欣然而返,未信宿,至洛,乃访胡卢生,具陈其事,且拜祈之。胡卢生初无难易,开袱,取一石合,大若两指,授针刺臂,滴血下满合,授裴曰:“无多言也。”及至鹤处,老人已至,喜曰:“固是信士。”乃令尽涂其鹤,复邀裴云:“我所居去此不远,可少留也。”裴觉非常人,以丈人呼之,因随行。才数里,至一庄,竹落草舍,庭芜狼藉。裴渴甚,求浆,老人指一土龛:“此中有少浆,可就取。”裴视龛中,有一杏核,一扇如笠,满中有浆,浆色正白,乃力举饮之,不复饥渴,浆味如杏酪。裴知隐者,拜请为奴仆,老人曰:“君有世间微禄,纵住亦不终其志。贤叔真有所得,吾久与之游,君自不知。今有一信,凭君必达。”因裹一袱物,大如合,戒无窃开。复引裴视鹤,鹤损处毛已生矣。又谓裴曰:“君向饮杏浆,当哭九族亲情,且以酒色诫也。”裴复还洛中,路阅其所持,将发之,袱四角各有赤蛇出头,裴乃止。其叔得信,即开之,有物如乾大麦饭升余。其叔后因游王屋,不知其终。裴寿至九十七。(出《酉陽杂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