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史
张某,唐朝天宝年中做御史判官,奉使去淮南做推覆。 他要渡淮河的时候,有一个穿黄衫的人从后面赶来渡淮,说是有急事,专门就给这黄衣人停了船,等到了船上,他却说:“只不过是想让顺便载我渡过淮河罢了。” 驾船的人想要打他,并且责怪他:“为什么你想渡淮就耽搁判官的时间?” 张某说:“不要打他!”反而责怪船夫说:“带一个百姓过河,有什么苦累的呢?” 并亲自给他送饭吃,那个人深感惭愧。 已经过了淮河,和张某分路,不一会,到了前面的驿站,他已在门前了。 张某认为是又有嘱托或请求,心里很讨厌他,对他说:“我刚才把你渡过河,为什么又回来,可以马上就走。” 他回答说:“我其实不是人,我想和判官商议一件事,不让左右的人听。” 于是张某屏退左右的人,他说:“我奉命来追拿你,应在淮河中淹死你,承蒙你给我饭吃,本不应忘,已蒙受了你的厚恩,只可以让你多活一天罢了。” 张某请回到住处,准备遗嘱。 鬼说:“一天之外,我不敢违命,我虽然是使者,然而在地下的职务就象人间里的尹坊胥罢了。” 张某想上前求救,鬼说:“人鬼不同路,不应相逼,恐怕不能免了。” 张某远远拜谢。 鬼说:“你能在一天之内,咏诵一千卷《续命经》,就能延寿。”说完便出去了。到了门口又回来对他说:“知道《续命经》吗?” 张某正不知道,鬼说:“就是人间的《金刚经》。” 某说:“今天已晚了,怎么能诵读得千卷经?” 鬼说:“凡是人诵读就可以。” 张某于是呼喊传舍中及其他百姓等十人一同诵经,到第二天晚上,终于完成了一千遍。 鬼又到了并说:“判官已免死了,还须和我暂且到地府走一趟。” 大家都看见黄衫吏和张某相随出门,等拜见了阎王,就把诵一千遍续命经的事告诉了阎王,理应延长寿命。 左右取簿检验说:“他说的属实。” 于是阎王合掌说:“象你这样,更应当延寿十年。” 就放他复生。至了门前,所追他的鬼吏说:“我犯了追判官晚回的错,现在已被捶打。” 于是露出脸给他看,愿向他要点钱。 张某说:“我是贫穷的人,并且在旅馆,多要恐怕不方便。” 鬼说:“只要二百千。” 某说:“若是纸钱,可以给五百贯。” 鬼说:“感谢你的厚意,只是我的功德一向很少,怎么能接受你的钱呢?二百千正好。” 张某说:“今天我也是鬼了,夜里回旅馆,不易办到。” 鬼说:“判官只要心里想,让妻子还给我,自然得到。” 张某就非常诚心那样想让妻子还鬼债。 鬼说:“已领到了。” 不一会又回来说:“夫人想给,老太太不肯。” 又让张某诚心让老太太还债。 不一会鬼又说:“得到了。” 张某因此默然如落深坑一样,因此得活。 就请假回家,把这些事都说了。 他的妻子说:“这天晚上我梦见你已死,就求二百千纸钱。想要造好送去,老太太说:‘梦中的事不足信!’那天晚上,她也做了个梦。” 张某又过了十年之后才死。 【原文】张某,唐天宝中为御史判官,奉使淮南推覆。将渡淮,有黄衫人自后奔走来渡,谓有急事,特驻舟。洎至,乃云:“附载渡淮耳。”御船者欲殴击之,兼责让,何以欲济而辄停留判官。某云:“无击。”反责所由云:“载一百姓渡淮,亦何苦也?”亲以余食哺之,其人甚愧恧。既济,与某分路。须臾,至前驿,已在门所。某意是嘱请,心甚嫌之,谓曰:“吾适渡汝,何为复至?可即遽去。”云:“己实非人,欲与判官议事,非左右所闻。”因屏左右云:“奉命取君,合淮中溺死,适承一馔,固不忘。已蒙厚恩,只可一日停留耳!”某求还至舍,有所遗嘱。鬼云:“一日之外,不敢违也,我虽为使,然在地下,职类人间里尹坊胥尔。”某欲前请救,鬼云:“人鬼异路,无宜相逼,恐不免耳。”某遥拜,鬼云:“能一日之内,转千卷续命经,当得延寿。”言讫出去,至门又回,谓云:“识续命经否?”某初未了知。鬼云:“即人间金刚经也。”某云:“今日已晚,何由转得千卷经?”鬼云:“但是人转则可。”某乃大呼传舍中及他百姓等数十人同转,至明日晚,终千遍讫。鬼又至云:“判官已免,会须暂谒地府。”众人皆见黄衫吏与某相随出门。既见王,具言千遍续命经足,得延寿命。取检云:“与所诵实同。”因合掌云:“若尔,尤当更得十载寿。”便放重生,至门前,所追吏云:“坐追判官迟回,今已遇捶。”乃袒示之,愿乞少钱。某云:“我贫士,且在逆旅,多恐不办。”鬼云:“唯二百千。”某云:“若是纸钱,当奉五百贯。”鬼云:“感君厚意,但我德素薄,何由受汝许钱,二百千正可。”某云:“今我亦鬼耳,夜还逆旅,未易办得。”鬼云:“判官但心念,令妻子还我,自当得之。”某遂心念甚至。鬼云:“已领讫。”须臾复至,云:“夫人欲与,阿奶不肯。”又令某心念阿奶,须臾曰:“得矣。”某因冥然如落深坑,因此遂活。求假还家,具说其事,妻云:“是夕梦君已死,求二百千纸钱,欲便市造。阿奶故云:‘梦中事何足信。’其夕,阿奶又梦。”因得十年后卒也。(出《广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