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判官
唐朝博陵人崔应任扶沟县令,有一天中午自己在家里坐着。 这时有一个老人请求拜见崔应。 崔应问他有什么事,老人回答说:“我和神灵相通啊,现在冥府的韦判官前来拜见你,希望你用大礼对待他。还请你准备香案,让侍从们都退去,我就给你引见。” 崔应就按他的话办了。 老人立刻出去迎接判官。 到了庭院,根本见不到人影,自通名衔说称思穆,叙拜侍候,崔应也回拜他,谦让再三才说:“我在冥司担任要职,听说长官你宏才大器,是当今众人之冠。就将我的心事托付给你,所以我才等到你中午有空才来拜见你,希望你不要受惊怪我。” 崔应说:“我听说神灵不糊涂,现在看真是不假,我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小官,自己的事也办不明白,有什么资格让圣明的神灵降临,只是我的能力太小,恐怕力不从心,如果能为你办点事的话,我怎么敢不听从命令呢?就请您说吧!我甘愿效劳。” 判官说:“我离开人世已经多年了,在冥府得到官职。自从抛弃了妻子女儿以后,家庭就衰落下来。我的爱子叫文卿,遭遇了点不幸的事,他愚笨而浅薄,在郑滑院当官快到十年了,在交接院务的那天,又不明白文书帐簿,欠下的财物可以折合几万贯钱或布匹,确实不是他私自占用了,想要冒犯你的严明,给他掩盖一下。” 崔应低着头说:“噫,我仅仅是一个扶沟县令,怎么知道郑滑院?” 判官说:“不对,凭你的才能和官运,岂止一个郑滑院呢?从今以后,你就会作大官,雄居方镇,官位可作到大臣,然而几个月以后,应该和郑滑院交接职务,如果你不违背今天说的话,我在冥府里也该尽我的能力,保护你荣华富贵,还并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会延续到你的后代。” 崔应说:“我虽然愚蠢浅薄,怎么敢不唯命是听。” 判官感动得哭了。于是又谈了些别的话告辞去了,崔应听说淮南相杜悰正在寻找能办事的人,偶然写了一封信报告,并把作县令的政绩也都写上了,派人送到扬州,他心里想着思穆的话,想试验一下灵不灵。 当时杜宰相都督维扬,兼管盐铁。 就上奏让崔应管理郑滑院。 等到接交帐目钱物,原郑滑院折欠钱款几万贯,把他的家资都资来充填偿还的话,还欠三四万没有着落。 当初崔应在扶沟县,接受了思穆的寄托,这事实在是再三叮嘱。 等他到了郑滑院,就违背了以前的约定。 并且说:“亏欠的数目太大,用什么理由来说明,文卿虽然说赃款并不是自己私用,但他积压了这么多年也不申报,必须用严刑来抵偿,以此来惩罚他的轻视和怠慢。 我的贫穷和显达上天已定,鬼神怎么能改变,如果抛弃法律屈从神灵,就是陷媚而求福。 于是拘押了文卿报告了官使。 文卿自己考虑一定是死罪,就预先在衣带里藏好了毒一药,等到被拘押起来,多次想吃毒一药,但药却丢了,翻遍了也找不到。 等文卿判了死罪,当天,思穆出现在文卿面前告诉他:“唉,不讲信义的人,陷害了你的家族,我已经为你到天帝那里告了他,天帝答应我夺去崔应的官禄,然而我们家也灭族了。” 文卿趴在地上叩拜大哭。 忽然间父亲就不见了,却找到了他藏在怀里的药,吃了以后仰面而死。 那时崔应和巡官李擅、滑乣朱程、戎曹贾均到监狱要行刑,文卿已经死了。 这时崔应才明白过来,就大礼给文卿办丧事,身穿孝衣恭敬地给他送葬。 崔应后来升入殿中,当时有人从邯郸带着一个叫金闺的美人来献给崔应,崔应纳为妾而宠爱她。 崔应从此被声色所迷惑,办理政事的思想就懈怠了。 过了二年,升为侍御吏,管杨子院,他与妻卢氏以及金闺同行。 不久又任命到浙西院,崔应自从去任职,金闺一天比一天受宠爱,在中门之外又置备了公馆,豪华壮丽都超过了正妻的房所。 崔应办公回来,整天也不到内室。 前后作官所得到的宝物全部放在金闺的住处。 不久,又有人献个叫吴姝的人,她的美丽娇艳超过了金闺,崔应又纳为妾,宠爱得更厉害。 每次歌唱舞蹈到高兴时他就夺取金闺的宝物赏给吴姝。 因此金闺就气忿而反对他。 金闺和亲弟弟陈行宗准备了毒一药放到酒里,到夜间献给崔应,崔应就喝了,不一会儿死去。 又偷着把崔应送到大厅去。 到天亮时,家人才发觉,都不知道事实真象。 卢氏面慈心善,不能追究,金闺就带着宝物空室逃跑,姬妾都分散了。 崔家的门庭日益衰落。 后来有个陇西的李君来管浙西院,听说金闺艳丽,请求金闺并纳为妻。 李君和金闺白天摆下筵席,崔应就在庭堂现了形,呵叱金闺说:“你已经药死了我,又被李君纳妾,以后再不如意还想害死李君吗?” 金闺害怕就告辞回家了,后来李君正要捉拿金闺,想要审理以前的事,给崔应昭雪冤仇,金闺忽然间逃跑了,不知道在哪里。 【原文】唐博陵崔应任扶沟令,亭午独坐,有老人请见应。应问之,老人对曰:“某通于灵衹也。今者冥司韦判官来拜谒,幸望厚礼以待之。请备香案,屏去侍从,当为延入。”应依命,老人即出迎之。及庭,隐隐然不见其形,自通名衔,称(许本黄本衔作,衔称作称。)思穆,叙拜俟(俟原作时,据明抄本改。)候。应亦答拜,揖让再三,乃言曰:“某冥司要职也,侧闻长官宏才令器,冠于当时,辄将心事,且愿相托,故俟亭午务隙拜谒,幸无惊异。”应曰:“某闻神明不昧,今乃不虚,孱劣幽薄,独事蒙鄙,何幸明灵俯降,但揣微贱,力不副心。苟可施于区区,敢不从命,幸示指南,愿效勤劳。”冥使曰:“某谢去人世数载,得居冥职。自弃掷妻孥,家事零替。爱子文卿,少遭悯凶,鄙野无文,职居郑滑院,近经十载,交替院务之日,不明簿书,欠折数万贯疋,实非己用。欲冒严明,俯为存庇。”应俯然曰:“噫,某扶沟令也,焉知郑滑院。”使者曰:“不然,以阁下材器禄位,岂一院哉!自今已后,历官清显,雄居方镇,位极人臣。然数月后,当与郑滑院交职,倘不负今日之言,某于冥司,当竭微分,仰护荣贵,非止一身,抑亦庆及后嗣。”应曰:“某虽鄙陋,敢不惟命是听。”冥使感泣,于是叙别而去。应闻淮南杜相悰方求政理,偶具书启,兼录为县课绩。驰使扬州,意者以思穆之言,且于验试其事。时相国都督维扬,兼判盐铁,奏应知郑滑院事。及交割帐籍钱帛,欠折数万贯疋,收录家资填偿外,尚欠三四万无所出。初应在扶沟,受思穆寄托,事实丁宁。比及郑滑,遂违前约,且曰:“欠折数广,何由辨明?文卿虽云赃非己用,积年不申论,须抵严刑,以惩慢易。穷达既定,鬼何能移?若弃法徇神,是陷而求福。”乃拘絷文卿而白于使。文卿自度必死,乃预怀毒于衣带之间,比及囚絷,数欲服之,辄失其药,搜求不获。及文卿以死论,是日,思穆见于文卿前而告曰:“呜呼,无信之人,陷汝家族,吾为汝上告于帝,帝许我夺崔应之录,吾之族亦灭矣。”文卿匍匐拜哭,忽失其父,乃得所怀之药,仰而死焉。于是应与巡官李擅、滑乣朱程、戎曹贾均就非所将刑之。文卿既已死,应方悔悟,乃礼葬文卿,身衣缟素而躬送之。应后加殿中,时有人自邯郸将美人曰金闺来献于应,应纳而嬖之。崔君始惑于声色,为政之心怠矣。后二年,加侍御史,知杨子院,与妻卢氏及金闺偕行。寻除浙西院,应自至职,金闺宠爱日盛,中门之外,置别馆焉,华丽逾于正寝。视事之罢,经日不履内,前后历任宝货,悉置金闺之所。无何,复有人献吴姝,艳于金闺,应纳之,宠嬖愈甚,每歌舞得意,乃夺金闺宝货而赐新姝。因是金闺忿逆,与亲弟陈行宗置毒一药于酒中,夜以献应。饮之,俄顷而卒,潜迁应于大厅。诘旦,家人乃觉,莫知事实,卢氏慈善,不能穷究。金闺乃持宝货,尽室而去。诸姬分散,崔氏门馆日微。后陇西李君知浙西院,闻金闺艳丽,求而纳之。李君与金闺白昼开筵,应乃见形于庭,叱金闺曰:“汝已鸩我,又纳于李君,后不得意,复欲祸李君耶?”金闺惧而辞归。后李君方欲捕金闺,案理旧事,雪崔生之冤,金闺忽而逃去不知所在。(出《阴德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