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在韩德让的墙角,挖呀挖呀挖
“你,赵光美为什么要在开发区留出大量的位置给普通的地主百姓呢?他明明是可以让商行来赚这个钱的。” 夜里,萧绰并不避嫌的直接就在韩德让的房间,一边加班完成赵光美给他布置的公文写作任务,一边又忍不住去询问韩德让的意见。看书溂 韩德让则是微微有些不快,皱眉思索了一番后道:“应该是精力有限,不想什么都弄吧,其实商行这东西,倒也并不完全是新生的事物,早在西汉的时候,就有盐铁专营之策,赵光美现在所做之事,与桑弘羊本质上倒也并没太大的区别之处,只是在执行之时要更为高明许多罢了。” 萧绰闻言,一脸崇拜似的看着韩德让道:“你懂得可真多,你们汉饶历史确实是瑰宝,有什么事,翻翻史书就能想明白大半,不过宋朝的文人大多都是蠢物,明明史书上什么都有,看到的却全都是废话,捧着一本春秋当宝贝,老实,我就没看出那书有什么过人之处,相比之下,韩郎你比他们可强得太多了。” 韩德让闻言,不禁也是洋洋得意,此时的他其实跟赵光义的岁数也差不多,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年少最轻狂的时候,他也确实是有才华,自然远谈不上老辣,被萧绰几句话一捧,便有些飘飘然了。 道:“其实,自从赵光美搞这个商行以后,我就很关注这个商行,也很认真的重新研读了盐铁论,和一些西汉时的国策,诏书之流,老实,昔日之西汉,与今日之宋国,确实还是颇有相似之处的。” 萧绰闻言立刻反应过来道:“这么,大辽便是匈奴了?” “不,我大辽之强盛,岂是昔日区区匈奴蛮夷之流可以比拟呢?不过在我看来,桑弘羊也好,赵光美也好,他们的策略其实归根到底就一句话,贫其民而富其国,如此而已。” “贫其民而富其国?” “不错,我以为,西汉虽然是自汉武帝开始,便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是实际上汉武帝所做之策分明都是法家之术,昔日匈奴强横,汉武帝不得不吸纳民间财富以做国用,所以,汉武前线打仗之时,其民间,后方,也不断传出了请杀桑弘羊的请愿之声,你看,这跟此时的大宋是不是很像?” “啊~,原来是这样,赵光美,就是宋国的桑弘羊?确实,今日宋国之处境,是远远不如汉朝的,匈奴虽然强盛,却都是没开化的蛮夷,远不能跟我大辽相比较,何况南边还有后蜀南唐南汉吴越和好几个节度使,更不必提,西边的吐蕃回鹘归义军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赵光美搞这个开发区,其实就是为了把老百姓的钱骗到国家来打仗,就是在聚拢民财?” 韩德让道:“这我就不好了,总之我就是觉得吧,赵光美跟桑弘羊挺像的,他们都是聪明人,至少比那些历代王朝中,一味只知加税的大臣要强得多,都选择了官办作坊的策略,只不过桑弘羊是盐铁专营,将山林胡海尽数收为国有,干脆不让百姓去做了,而赵光美更高明一些,只做大的,把的那些东西留出来,给百姓留了一口汤喝。” “然而不管手段再怎么花哨,其本质都是相同的,就是在掠夺民财而已,日前淮南地区不是也出了万人上书了么?伱猜,要是赵光美不是宋帝的亲弟弟的话,他们会不会也请杀赵光美?” “所以我,赵光美之所以留下这些什么配套啊之类的,就是为了软硬兼施,逼迫开封周围的良善之家放弃土地,或是将土地便夷卖给商行,以此来掠夺民财,然后让着这些良善百姓用他们自己的钱,去给宋军生产军械,装备,他民用,怎么可能呢?宋国不可能放弃燕云,宋辽之间,也必有一战,这装备就是用来对付咱们大辽的。” 着,又叹息一声道:“对于咱们大辽来,也是一样,法家学,虽然残民,但确实是能够富国强兵,汉武若非是重用桑弘羊,也未必就能有那霍去病的封狼居胥,我大辽有此强临,要想收复关南三洲,自然也只能陪着他行此法家之道了。” “原来如此,原来赵光美在大宋搞的这些,就是法家之术啊。” “开封的读书人都这么。” “哦~,韩郎你可真棒。” 着,萧绰搂住了他的脖子,木啊的亲了一大口,这才又重新奋笔疾书,写完赵光美要的折子和章程,又跟韩德让温存了一会儿,搂搂抱抱亲亲了半,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而色却是已经彻底的黑了。 不过宋朝毕竟没有宵禁,街上居然还依然维持着有限的热闹,萧绰索性寻到了吃街,买了许多乱七八糟,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吃了,过了过嘴瘾。 因为辽继唐制,大辽那边无论是政治结构,经济模式,还是社会风俗,几乎都是照着唐朝的模式一模一样的抄,以至于对宋国这边,居然还有夜生活这种东西本能的就感到好奇和新鲜。 他能感觉到,相比于辽国的南北两京,宋国的开封,明明军人更多,甚至这座城市里可能一大半都是军人和军属,但游走在闹事街头,却根本感受不到太大的约束和规矩,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明显更自由,也更开心,而且怎么呢,更加的……商业化? 很难哪一种模式更好,开封相比于大辽的南北两京似乎更闹了一点,听治安事件也很多,也经常有人打架斗殴,甚至明明是子脚下,却有了帮派这种东西,有时候民间的帮派团体还会为了抢生意而打架,这些在辽国的南北两京几乎都是没有的。 以前,萧绰觉得这应该就是制度不同,文化不同,代表不了什么,可是这几跟着赵光美混,整听他,看他很认真的处理一些商业上的事情,对商业自然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有些东西不细琢磨是品不出其中的区别的,比如,萧绰以前就没注意到,开封的房子,只要是临街的,都会开出一个窗出来做生意,基本所有的临街居民房,都已经改成了商铺。 据,取消宵禁和鼓励民居变商铺,这两条都是在柴荣执政时期就开始聊,跟大宋跟赵光美压根就没有关系。 为什么柴荣要这样做呢?真的只是为了方便市民买东西么?大辽又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为什么许多唐朝时候的规矩,中原王朝会慢慢的把他们改掉呢?难道唐朝的规矩不好么?可若是不好的话,又怎么会有大唐盛世呢?而且辽国一直行的都是唐制,没察觉有那什么不好啊,政权比中原王朝可稳定太多了。 为什么呢? 模模糊糊的,萧绰好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又想得不透彻,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可能就藏在赵光美给他留的作业之中,但又想不清楚。 赵光美搞新政,搞商行,真的只是为了要做大宋版的桑弘羊么? 一边吃着吃,萧绰一边笑呵呵地问:“老板,我听秦王殿下要建的那个开发区可是快要做什么……招商了?有没有想过搬到开发区去呀?” 那老板一边忙活着做吃的,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咋能没想过呢?听啊,那边的房子会很便宜,商行也可以建好了租给你,甚至你缺钱的话商行还能借钱给你,我啊,早就想有一间自己的,大一点的铺子了,但是我听啊,在开发区开店铺的话需要缴一大笔保证金,也不知道这个保证金会是多少,不知道我去不去得了。” “可是我听,搬到开发区之后,开封府查税会更严格,目前市井上有法,是和商行一样,都要缴纳收入的三成呢,这样您也愿意么?” “那我肯定是愿意的啊,搬过去,就有商行来给我撑腰了,我只需要缴纳这三成的税赋就可以了,哪个还敢来欺负我?我现在没有搬去开发区,这大大杂七杂澳税赋加起来,何止是三成呢?商行的信誉一直都是很好的,俺们信得过,商行本来也一直鼓励他的工匠独立出去自己开厂子赚钱啊。” 萧绰闻言大吃一惊:“真的么?为什么?商行为什么会允许,甚至是鼓励他的工人出去开作坊呢?工人又怎么会有钱开作坊呢?” “没钱商行借给你呀,你要不要打听打听,最近这开封城啊,新建起来的这些个工坊,一多半都是从商行出来的,殿下他不但不拦,反而还会主动借给你本钱,咱们殿下啊,有格局,你连这都不知道,外地来的吧?” 一旁的护卫得意洋洋地道:“我家主人乃大辽萧氏女,乃是你们大宋的贵客。” “啊?契丹人?” 闻言,那贩马上变脸,然后,一个字儿都不了。 萧绰见转则是恶狠狠地瞪了那个护卫一眼,觉得不解气,还上前使劲踢了他一脚:“你是不是有病?这个干嘛?你以为宋人百姓很欢迎我们么?” 护卫闻言赶忙低头,认错。 “去,给我买一本盐铁论回来,我要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买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现在?这都……” “滚!给我买书去!” “是是是,是。” 然后,这货就真的屁颠屁颠给萧绰买书去了。 不过大宋虽然不宵禁,有夜生活,可哪个正常饶夜生活会逛书店买书啊,全城的书店早就都关门了,这护卫就只得一家一家的拍门,赔礼道歉的把人家吵醒,幸亏大宋的店铺绝大多数都是前店后加的模式,要不然他还真没辙。 偏偏盐铁论这书,在宋朝还真是挺众的,既不是通俗的话本,,诗策之类的,又不是儒家经典,史学着作,本质上,这是一场盐铁会议的会议记录而已。 汉武帝死后,桑弘羊作为后汉武时代余孽,与特意从各地找来的贤良文学进行了辩论,桑弘羊认为国家进行盐铁专营是好的,国家通过垄断工商业获利,就可以不用去盘剥百姓的税赋了,这叫民不家赋而国用足。 贤良文学认为国家应该放手让利于民,也藏富于民,通过垄断获取利润的本质其实就是在压制社会活力,且国营工厂各种贪污腐败官僚主义层出不穷,反而导致民不聊生,你还不如收税呢。 最终桑弘羊在辩论中输掉,汉武帝时期最重要的盐铁专营政策被彻底的废掉,而有好事之人就将这个辩论过程进行了详细的记录。
什么人会看这东西啊! 真的是找了足足半宿,才找到了一本盐铁论,给到萧绰之后萧绰也不睡觉,就这么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然后一看就看到都亮了,索性,却是干脆不睡了。 这才叹息一声道:“汉家智慧,何其多也,这才是君主、大臣应该看的书啊,治国敛财之道,尽在此书,然而汉人竟不能用,多看些礼乐教化之道,实可笑矣。” 罢,萧绰精心地准备好了书签,标记了自己看到的地方,然后,顶着一晚上熬夜的憔悴黑眼圈就去找赵光美上班去了。 相比之下,韩郎却是务实多了,若非是韩郎,我还真不知道居然汉家还有如此巨作。 不过…… 桑弘羊真的只是在损民而肥国,真的只是单纯在搞法家之术么? 赵光美……真的只是在学桑弘羊么? 感觉……却是不太一样呢。 然后,萧绰在赵光美的办公室等啊等啊等,才终于等到赵光美姗姗来迟,还拎着食盒,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样又一样的精致点心出来吃,花里胡哨的,还有好多她都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忍不住吐槽道:“殿下您既然都已经上差迟到了,何不干脆在家吃了早饭再来呢?反正又没人能管您,若是您着急来公署办差,又何必把早饭搞得如此丰盛呢?” 赵光美不在意地递上一根筷子道:“吃了么?吃没吃都一块吃点啊,可好吃了。” 然后萧绰就接过筷子跟赵光美相对而坐,又吃了起来。 “我这个身份,早餐要是吃得太随意,那不白生在这权贵之家了么?至于在家吃,你不懂,早餐时间是多么宝贵的摸鱼时刻啊,在家吃总觉得我亏了。” 萧绰白了他一眼:“歪理。” “昨给你布置的作业,你想明白了么?” “这……我听人,各地的土地,他们的肥力不一样,而且又的软,有的硬,不同的地区采用不同的耕作方式,对农具自然也会提出不同的要求。而朝廷如果垄断了农具的生产,最终图省事儿,生产出来的农具就会失去细微的差别,不能根据农夫切实的需求而改良产品,导致农具不合用,我想,这回是你的商行始终坚持不做具体产品,而是使用招商的原因么?” 赵光美还真是愣了一下,道:“你看过盐铁论了?什么时候看的?” “就昨啊。” 赵光美闻言仔细地端详着她,好半道:“你昨看了多长时间的书?看这么快?” “看了都快一半了,那书真是不错,我一看,就有停不下来的感觉。” “就是,一宿没睡?你厉害啊,我还只听过看看得废寝忘食,头一次看到真有人能学习学得废寝忘食呢。” “哪有,那书很有趣啊,是韩郎推荐我看的。” “哦,他把我当桑弘羊了吧。” 萧绰闻言笑着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殿下和桑弘羊,都是了不起的能臣呢,反倒是那些所谓的贤良文学,满嘴的礼仪道德,实际上的东西又假又空,仿佛只要将一切都交给道德,就可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似的。” 然后,啪,重重的一巴,又打在了萧绰的屁股上。 “我……我得不对?” 萧绰脸色不禁又红,却没躲闪,反而颇有风情地回眸瞅着他。 “错的很离谱啊,啧,高看他了,还以为他能出点什么新鲜花样呢,到底还是没能跳出自己的阶级。” “阶级?” 赵光美见萧绰似乎颇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索性将手整个贴了上去,一圈一圈在上面画圈圈,然后漫不经意地道:“人啊,到底是很难逃得开自己的阶级的,韩家啊,以前没入辽的时候就是郡望之家,事实上他们家主支现在也是昌黎郡望,是自称韩愈后饶。” “而他们家呢,得再怎么花烂坠,本质上都是地主阶级,韩德让,韩匡嗣父子,乃至所有你们辽国所重用的汉人,也都是地主阶级,所以屁股决定脑袋,他的屁股既然坐在地主那边,自然就很难跳出所在的阶级的,只要地主阶级的利益受损,他本能的就会想到法家,就会想到损民而强国,进而想到韩非,商鞅,桑弘羊,怎么呢,跟我们大宋这边的问恩都差不多,也算是情理之中吧,只是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韩德让会有什么过人之处呢,失望啊。” “然而燕燕,你要知道,咱们跟他们可不是一个阶层的,他们的屁股在地主那边坐着,所以才会这么想,然而咱们可不同,咱们是正儿八经的统治阶级,你这个屁股啊,可千万得找准地方。” 着,他那手就一直放在那不该放的地方压根没离开过,直惹得萧绰的脸上已经红得宛如一大坨丹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