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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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钰自认对这个时代了解了很多，可这几天里，才知道自己只看到了这庞大国家腐朽不堪下的冰山一角，世家大族占据了大部分的土地，人才，资源，留给百姓们的，便是那残羹剩饭，比如就说这田地，大族的爵位是世袭制，简单的说，就是晋朝不亡，他们的田地就会越来越多，打个简单的比方，谢安为建昌县公，一品爵，封地五十顷，以此类推，谢氏一脉传宗至今，入朝为官者多达一百九十二位，世袭爵位者，四十一位，期间又有进爵者，累计下来的田地足足有万顷之多，分布在建康和会稽两地。

    这还只是一部分，衣冠南渡百余年，谢族一脉通过土地兼并，奖赏，周边的土地吞没，那田地更是多的统计不过来，当然，这还是谢家重视名声，有所收敛，放在其他的大族，因为没落害怕，通过手段巧取豪夺来的土地就无法计算了。

    光看谢氏一族所掌握的土地数量，就知道琅琊王氏和司马氏所占之地何等庞大，当然，放在当下，这是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人非议，这是制度，整个晋朝天下所奉行的制度。

    谢钰呼出口浊气，让心中的闷气平息，整整四日，同三千部曲的比试才算完毕，同处几日下来，跟他们一起就餐，一起谈笑，每每端起那饭碗，便会没来由地生出恶心之感，自小所谓的锦衣玉食，其实放在现代来说，也仅仅相当于一户中产阶级的家常便饭，当然，这个没有比对性，性质不同，时代不同，所产生的事物就不同。

    部曲所食，为质量最次的米，所下之菜为时令菜，偶尔会有煮熟的黄豆之类，rou食根本没有，这个时候，牛和马这等军资是严禁捕杀充作rou食的，食用最多的为鸡rou，狗rou，猪rou，看起来似乎美美的，这些东西跟兵蛋子们无缘，谢氏庄园只供应上层族人，既所谓的谢家主脉。

    而且，从这几日的观察，所有的部曲所食盐的比例更是骇人，大家都知道，人三天不吃盐便会浑身无力，充足的盐分摄入，是保证体力和活力的象征，简单点来说吧，现在很缺盐，缺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不要说谢家有好几个盐场，那里面所产的盐也只供应主脉，甚至有些高级将官的俸禄直接以盐来清算，可见其重要性。

    而兵士们所食盐的主要来源，便是每人怀中用布包起来得一块差不多有拇指头大小的粗盐颗粒，每顿饭毕，便拿出来舔一舔，砸下嘴，然后在小心地包起来保存好，可见食盐在此时是何等珍贵。

    相比实用油来说，就稍微比盐好点，比如有芝麻油，麻子油，而最普遍的，便是动物油，芝麻油为上等，一般人吃不到，兵士们便吃的动物油，白白的割块，加入到菜中。

    他很奇怪，因为这几日清晨跑动的时候，路边时常能看见油菜花，有些已经成熟，只需要晒干，便可以榨出清亮的油来，私底下询问过农庄中族人，原来此时这油菜还被视为野草或者中药，想到练兵事紧，想想便也罢了，既然牲口稀少，便让灵运沿江收购江鱼来补充rou食的匮乏。

    果然，这时候的造船业相当发达，沿江虽然战乱不堪，但好歹百姓要活命，尤其以捕鱼为生的百姓不计其数，这鱼rou倒也收的利索，只不过这些人多是来换取粮食，钱财倒是很少买卖，要不是管事提醒现下青黄不接，不能在换取粮食，便以三比七的比例兑换，三分粮食，七分钱财，才让那管事不在言语。

    搞定了rou食的补充，自然让他在军中的威望上了层楼，看到军庄中人人充满喜色，每日端着饭碗喝那鱼汤，也是让他高兴了几分。

    比试完毕，三千人中也只有一位接了他三招，当场奖励他万钱，博得了震天喝彩！集合了接住一到三招的所有人，差不多也有快九十位，便由谢灵运造册，谢鹰安排了他们的官职，而自己的身边，也多了几名护卫，整个大概的军队架构就已然完成了。

    从开始到现在，用了五日的时间做完这事，青龙那边的线报就递了过来，琳琅坊的银面具也是做好，铺开纸张，发现在建康周边趁火打劫的匪帮竟然有十三部之多，除去一些不堪一击的杂毛，便是纸上被青龙勾画出的二帮人马，不但人数多，各自占据山头自立为王，而且装备也是精良。

    其中一支千人匪首由斐凌云带领，藏匿在牛首山的北部一带，另一支有八百人左右，活跃在汤山周围，如信中所说，只要能击溃这两只队伍，其余的宵小匪众便会不攻自散，当然，要使剩下的自愿散去，雷霆手段自然是不可少了。

    司马元显镇守扬州，手下也是出兵剿过几次，但都没有大的收获，这不仅仅是有意放纵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也是有冯善人的通风报信，既然挑选完毕，兵士们严阵以待，兵甲和武器装备到位，明日便可点起出发了。

    其实对自己第一次带兵打仗，谢钰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真枪实干的血腥杀戮同影视剧中振臂一挥数万人惨败，漏齿一笑，眉目一横，敌兵便闻风而败的夸张手法不可同语，不但要有知己知彼的手段，也是要能排兵布阵，谨慎，冷静，沉着是初战的制胜关键，他不能失败，一但没有收获，便会永远被关在谢府的深宅大院中等待刘裕这个南朝皇帝的到来，所以，只能有胜，不能有败。

    地形图此刻就铺在几张案几拼凑的台面上，他，谢灵运，谢鹰，谢巨，谢铮，以及马文彪和数名刚提拔起来的军司马，军侯站立在旁，仔细地研究着将要攻击的目标地形。

    谢铮带起了银面，v字仇杀队的微笑便成为了他的标志，此刻的他好奇地看着那画在纸张上的山山水水，听着哥哥在那说着听不懂的话语，而众人频频点头的架势来看，都赞同了某种意见，眼看跟自己无关，心中便默默地念起火龙精义的口诀。

    这是哥哥交给他的，每个字每个字都给他讲解了含义，他也囫囵吞枣地先背诵了下来，这几日的清晨先由谢鹰带着他练武，从开始来的第一天起，同这个军汉子教习的每招每式都深深地刻在了心间，不会忘记，他要成为一个武艺高强得武者，他要能被哥哥认可，得到所有的人尊敬，就如同这银面一样充满微笑，让自己和祖母的生活更好些，所以，他就必须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他不怕苦，他不怕累，就怕人们像看怪物地看着他，他需要尊严，他需要信心，同所有人一样，顶天立地的行走在这天下，这，便是他的愿望，也是哥哥的愿望。

    “消息很可靠，明日便起兵前往牛首山，拿斐凌云这只人马祭旗。”谢钰眼中满是信心地说道。

    谢鹰点点头道：“少爷所言甚是，斐凌云这些年在山中盘踞数年，也是笼络了不少骁勇之士，而且他们兵精粮足，寻常的官兵奈何其不得，要是能铲除这只队伍，那么，此山周边不下五股的贼众便会烟消云散。”

    他说完，顿了顿又道：“虽然我们对这周边的地形了若指掌，可要是去对付他们，尤其是少爷您初次带兵，恐怕还是有些棘手的。”

    谢钰笑了笑道：“不必担心，这些人以打家劫舍，祸害百姓为生，对钱粮的用度很大，我们先派支押送钱粮的队伍先行，必能引诱他们出动，只要能捉住几个活口，就可有办法歼灭他们。”

    谢鹰点头不语，谢巨开口道：“少爷，属下愿打这先锋。”

    马文彪也是抱拳道：“少爷，小的也愿意。”

    谢钰摇头道：“此战乃是我第一战，理当我来头阵，谢巨你打过仗，有经验，大部分的兵士便由你来带，明日我和文彪打扮成押运粮草的兵士，先行拉着假粮草前去，你迟半日出发。”

    谢鹰和谢巨不由对视，正待开口，谢钰摆手道：“不必在说了，此事以定，不必在琢磨，明日天亮便整装出发。”

    两人无奈，齐齐抱拳道：“是。”

    初次的作战部署完毕，也是让他暗松口气，马文彪便带着部将出去准备，而谢鹰则拉着谢巨出了堂门低声道：“这可如何是好，少爷从来没带过兵，咱们虽然都知道他武艺高强，可这江湖之术用在战场上，难免会出差错，你明日要提前出发二个时辰。”

    谢巨点点头后又摇摇头道：“哥哥，少爷让迟半天，心中定然有对策，要是早了，恐怕会坏了事情。”

    谢鹰虎目一睁道：“少啰嗦，少爷要是有个差错，你我的性命不但难保，家人也会被牵连，听我的，早二个时辰出发。”说完，也是不理为难的谢巨，甩手就走了。

    谢巨心中暗恼，确也无可奈何，知道这个郎将是为少爷好，便也不在言语，站在门口，等待谢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