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请命 （上）
六月初 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王谢两府也慢慢地掩住了悲伤，又开始照常运作，家族中顶梁柱的陨落虽然悲惨，但他们的日子还是要过，只能藏起那伤痛，迎接新的路途。 王谧归族，担任起了族长之位，谢家也由谢石一脉谢汪担起这个担子。 满月满丧，族人可下丧服，谢混要为父亲和兄长们守丧三年，便住在了陵墓旁。 大哥谢该，二哥谢澹连同他因为都是嫡亲一脉，在府中有长达一月的丧假，这段时间每日灵前跪拜前来吊丧之人，让他们所有人也是分外憔悴。 谢钰想了很多，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世界为何这样残酷地夺去亲人的性命，一切，都是权力的游戏，叔父没有跟着玩下去，是司马元显吗？是楚王吗？是神秘组织吗？道道迷雾萦绕在他的心间，而最可疑之人便是大将军了。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这个权倾朝野的皇族迫不及待地收纳了禁军以及建康城周边守卫的军队，这些人曾经都是卫将军的部下，但这无可非议，在别人的眼中，谢琰的身死，这些兵权归入到司马元显的麾下是理所当然的，而谢钰，确不这样想，或许，族中有人也不这样想，是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加害了叔父，而关键的人物就是张猛这个人了，只要能抓住张猛，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王珣的死也是石破惊天地震动着两府之人，但没人把这件事跟阴谋画上等号，他们都喜欢往逝去的人身上，脸上镶嵌上金箔，让他们金光闪闪，充满传奇，他们不想，也不愿意去想，哪怕是稍微的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里面的事情不是那样简单的。 还是司马元显吗？楚王倒不可能参与这件事，因为王谧毕竟为他做事，怎会对王珣出手，而这个尚书大人之死的谜团便直指神秘组织了，他们能那么长的时间去探听王府的隐秘，出谋划策以玉钥匙引来府中纷乱，为何就不能杀了他制造更大的混乱呢。 谢钰尽量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纳起来，以期望找到更多的线索，可这些日子以来，思前想后，就是没个头绪，只能把这些猜测埋在了心中，叔父和哥哥们的惨死把他一步步的计划打的支离破碎，让他对这个无能的王朝彻底死了那份心。 而现在，他将面对一个绝顶的大好机会，那就是报仇，击溃南地造反的乱贼为自己谋取出路，叔父的逝去虽然时机不对，可为他确创造了无限的机会，当然，在抓住这个机会之前，他这个少爷就必须说服族中的至亲才能大义凌然地去朝廷中请命。 朝堂是不会有人阻止这种为国家，为家族剿灭乱局的大义之举，就算是和他有仇的司马元显也不会，只会用微笑的虚伪面孔欢迎他前去，所以，这点他不担心。 那么，摆在面前的，就是两位哥哥，母亲，或许，还会有别的人阻止他前去，因为，他们已经不能在承受太多的悲伤。 这几日，他一直和二哥在二娘的身边，这个内心已经烂到不能在烂的夫人数度寻死，让人心惊胆战，而神智也有些迷糊不清，时常疯癫，让人痛心疾首。 此刻，夫人正静静的酣睡，她已经精疲力尽，在没有力气去找寻失去的夫君和儿子，或许，他们现在正在梦中相会。 谢钰抬眼看看二哥，他此刻正在闭目养神。 “二哥！” “嗯~” “我想带兵前去为叔父报仇。” 谢澹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摇头道：“你想让母亲伤心欲绝吗” “哥，你难道不想为叔父报仇吗？” “想，怎么不想，咱们弟兄从小失去父亲，叔父待我们就如亲儿，如无这心，怎为人子。” “那我们总不能在此干等吧，我要请命出征。”谢钰知道，必须要说服二哥，才能在去说动母亲，大哥放在最后，只要有两个人支持他，就算成功。 谢澹看着这个弟弟，眼圈有些发红道：“安生在家里，我不想替你收尸！” 话虽难听，确在理。 “哥，你说叔父平那反贼，是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能安宁的生活？” “是~” “是不是想让这纷乱的局面归于平静，光耀门楣！” “是~！” “那我们为什么要怕死？不为百姓分忧，不为他们谋福，要我们有何用，还不如出去种田！” 谢澹听的有些火气，看着这个不懂事的弟弟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如果走了，你让母亲怎么活下去~” 谢钰有些苦涩的笑着道：“还有大哥二哥陪在母亲的身边呢！” “啪”好响亮的一声，那耳刮子抽的他身子向后一仰。 谢澹激动，从小到大第一次出手打了这个素来懂事的弟弟厉声道：“要是都像你这样自私，想着仇恨，那这偌大的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谢钰虽然没有料到二哥会打他，心中确没有半分生气，抚摸下脸道：“我不是自私，我也不想离开家里，可叔父哥哥们惨死，谁来为他们报仇雪恨，好，这算，打小我们饱读诗书，为国家，为百姓身正言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我们谢家的责任，也是义务，难道哥哥不懂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谢澹念着这两句话，似乎被打动了些心思，但看着这个年仅十五岁，还有些稚气的弟弟心疼地摸摸刚才气愤伸手打的那脸道：“我知道你心思，也想出去做份大事，可现在时局这么乱，二哥是担心你。” 谢钰抓着那手诚恳地说道：“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但如果我们不在这短暂的岁月里做番事业，生这身体有何用？难道坐吃等死，看着流民四处逃窜吗？二哥，我不小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前去，可总得要人去，最起码，我们做了该作的事情，祖父，父亲，叔父都会为这份决定高兴，大丈夫生于斯，立于危墙之下，当奋起拼搏，这才是男儿本色，是谢家的本色。” 谢澹听着这话，长出口气道：“你能用道理说服我，但母亲那边你怎么交待。” 听到这话，谢钰心中便知道二哥不会在阻拦他，笑着道：“那就麻烦二哥了。” “哎~”谢澹无奈地摇头不语，眼睛又闭起来，心中琢磨起如何向母亲提说这事。 谢钰说服了二哥，低下头开始盘算自己手中的力量，谢巨是要带走的，马文彪也能替他冲锋陷阵，看那两个匪徒要不要去，似乎就缺个能为他出谋划策之人，灵运没多少经验，自己能前去，便要下不少苦功，怎么可能在带上他！ 暂且先走起了说，或许在战争的历练中慢慢能发现一些有用之人，谢鹰是不能带走的，这个人还要保护族中安危，要是楚王在这段时间同司马元显开战，府内必须要留下排兵布阵之人，他倒不会担心这两个为了争权夺利的强权对碰，除非有人选择了他们其中一个，站错了队伍，才会让家族生乱，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只要自己走出了这一步，才能考虑后面的事情。 “二哥，你去休息会吧，我来看着二娘。” 谢澹无奈地摇摇头，他听的出来，这个弟弟已经急不可耐了，自己何尝不想仗剑舞天涯，可惜手无缚鸡之力，空有一身抱负只能对着昏庸无能的朝堂施展，是不是自己的心性也磨灭到连自己十多岁的弟弟都不如了呢？ 谢家因为叔父的遇难，往后的日子不会在有那般风光，族中虽然才俊不少，但少有成大事者，或许，这个弟弟能在族中大放异彩呢？ 想点好的吧，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母亲阻挡，少年心性也会寻找任何机会，到时候只会让家人更担心，还不如放他走，去锻炼锻炼，说不定吃点苦归来也说不定。 谢澹的心思有些矛盾，既想着这个弟弟能出人头地，又想着面对困难前进不得，这，或许就是亲情吧。 起身揉捏着酸麻的双腿，在看看沉睡的二娘，叮嘱丫鬟好生照顾，便推开房门朝母亲的住处而去。 .................................................................... “哈” 谢铮脸色上满是刚毅，那银面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出丝丝柔光，双拳虎虎生风地击打着，而身上四处绑着装满江沙的小袋子，这是哥哥教他的，很长时间都没看见哥哥了，他知道，谢家的族长去世了，这个人做着很大的官，还是哥哥的叔父，威望很大，全城的人在出殡那天都震天吼地的哭，他便知道，百姓会哭，那证明这个官做的很好。 少年应有志，他的志气便是以后如果死了，也会有很多的人哭他，当然，先要替祖母送终了。 谢鹰练完一轮枪法，注视着眼前这个不要命，每日刻苦练习的银面小子，将军离世了，他没有掉一滴眼泪，不是他不伤心，而是他知道，哭，没有什么用，将军的死永远会沉淀在心中，以后如果有儿孙，他会把在兵庄内的点点滴滴讲给他们听，让儿孙们知道，他们的祖先跟随过一个英雄。 月亮特别圆，圆的有如洁白的盘子，马文彪眯着眼注视着它，少爷会不会为他的叔父报仇？会不会带兵南去？会不会带上他？会不会？会，应该会，这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少爷，虽然这个世道不欢迎这种人，可总得要有人站出来，不然，天下还会有清明的那一天吗？ 拭目以待吧，机会就在眼前，抓的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