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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要票不?要票不?(4K二合一)

    ,旧日音乐家

    “冬!冬!冬!冬!冬!”

    舞台后方卢的定音鼓五声敲击,引出了乐曲开篇沉静而安详的乐队序奏。

    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

    范宁的场次安排遵循了大致的对称型:以情绪最浓烈的“拉二”做第5场,前面从浪漫到古典,后面又从古典到浪漫,而最后打破对称的第10场,则将以激进而现代化的音响作开放式结尾。

    于是听众充分享受了两位天才首席少女带来的优雅、均衡、灵动而华丽的宫廷音乐后,又逐渐回归了第8、9场浪漫主义的怀抱。

    他们发现这位音乐家的协奏曲,永远都有新的元素和惊喜出现。

    开篇让定音鼓来引出序奏,并跟随发展主题,这也太…

    合理且引人入胜了吧。

    持着长笛的琼率领木管组悠悠吹奏旋律,和卢定音鼓五声一组的敲击穿插交织,让整个管弦乐队的状态逐渐被充分调动起来。

    终于,希兰手中的独奏小提琴登场,在重拍上以铿锵果断、气势恢弘的姿态奏出顿音主题。

    又逐渐化为长虹贯日的颤音与长琶音群,与乐队竞奏辉映。

    所有的乐迷,都被“贝小协”音响效果里的那种无可比拟的气势给深深折服了!

    格调高雅、气宇轩昂、堪称王者风范!

    整个第一乐章都在这样的气质中发展进行,哪怕是随后呈现的副部主题,在诠释那些明澈柔美、充满温暖和喜悦的乐思时,也带上了独属于思想者的,深切的探询意味。

    而在第二个小广板乐章,贝多芬柔情诗意的一面得以呈现。

    1806年贝多芬作曲时,正值与他的学生——来莎·勃伦斯威克伯爵小姐陷入热恋,两人在这位伯爵小姐的庄园里,度过了一个带有最明朗日子的香味的夏天。

    那些内心深处最刻骨铭心的回忆,都悄无声息地反映在了他一生中唯一这部小提琴协奏曲的乐思深处。

    上了弱音器的弦乐群呈示着恬澹优美的小广板主题,希兰弓下的琴弦以华彩的风格翩翩起舞又旋落,清新自然又挥洒自如,仿佛一首虔敬而芬芳的赞美诗。

    延长记号的颤音之后紧接终曲,她再一次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独奏技巧,音乐以回旋主题为基础,在跨度极大的各弦上轮番表现,有时甚至冲入E弦最高把位的泛音群中,这些此起彼伏的炫技华彩,逐步将终曲推进至光华灿烂的巅峰。

    在这一天演出结束离场时分,有位在这次音乐季中已陷入狂热状态的乐迷,在海报下方贴上了字迹潦草、晕晕乎乎的留言:

    然后第9场,勃拉姆斯《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又来了。

    听众们发现之前从未有哪部作品能像它一样,将浪漫主义的真挚与激情与古典技法的端庄与理性,天衣无缝、完美至极地结合在一起!

    它每个乐章之间的乐思都环环相扣,结构完整到堪称伟大!

    尾声,乐队的力量积蓄,音响越来越光辉明亮,回顾性的乐思在管乐组中游走,而独奏小提琴却逐渐超越于全乐队的力量之上,以三个极具能量的炸裂和弦,宣告了它的完美落幕。

    连续高质量神作的轰炸,属实连另外两块大陆的音乐界都被惊呆了,帝国的市民们对于尾场音乐会的期待已经冲上天际。

    “李”演奏的第三首钢协、范宁指挥宣称为支持印象主义而写的新作,到底听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手握门票的人还好,无非是再等上48个小时,可是那些没买到票的人…

    有市场就有供给,有强烈的市场,就会有职业的供给。

    纵使范宁这位策划者考虑了方方面面,他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失误算漏了一点,而且目前的自己还未曾留意知情——

    在开幕音乐季和双月美展的后两天,特纳艺术厅的前厅台阶、后坪广场、公共长椅长凳、以及附近的大型商场餐厅等人流密集处,开始出现了一些头戴墨镜、穿高领披风、提时髦皮包的人。

    他们的行路看似富有目的,实则脚下绕着重复的路径。

    而每当他们接近那些脸色带着疑虑、眼神四处张望的路人时,便会不着痕迹地凑上前去,并发出重复性的低沉耳语:

    “要票不?要票不?”

    “对,旧日交响乐团的,对对对,开幕季闭幕式的…”

    “位置靠前,良心出售,八折?当然,八折。票面30镑,原价90镑,现价72镑!”

    是的,没错,倒卖门票的“黄牛党”就这么出现了!

    ……

    “抱歉各位,我喝不了太多的酒...”

    “我也不抽烟哦洛桑小姐...涉及你们的那套唱片会晚一点,因为要等今天的录音采完。”

    “没关系画家先生们,不设佣金是早已谈好的。”

    12月17号的闭幕日,演出前的晚餐时间。

    就近一处高档餐厅的长条桌上陈列着鲜花、杯盘和食物,三位音乐家和十位画家围桌而坐,享用着一场不落繁冗的晚膳。

    范宁坐于首位,一边是作曲家洛桑与维吉尔,另一边是负责埋单的落选者沙龙领头人,印象主义画家克劳维德。

    他感受到了大家过度的热情。

    这19天的时间,伴随着诘难和争议的,是收藏家们出价的一路水涨船高,落选者沙龙的画家们就仿佛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被洛桑管弦乐组曲《水的意象集》取材的作品之一:库米耶《橡木林中之雨》最终以4800镑的价格成交;

    被维吉尔交响诗《外光》取材的三联画:克劳维德《明朗的原野》《阴郁的原野》《暴风雨的原野》以6900镑的总价、2300镑的均价成为了亚岱尔家族的私人收藏。

    而起初陷于争议的马来,也在今天开馆清晨爆冷,其表现光影下人体运动的《嬉水池》,以10500镑的惊人高价被来自西大陆的一位投资人买下!

    抛开这几幅金字塔顶端的头部作品不谈…

    此次第一届印象主义美展,文森特作品非卖,200幅落选者沙龙作品有收到出价的共计96幅,画家们遵循了范宁的建议,将交易控制在15%的参展比例,最终售出30幅,总成交额高达33400镑。

    1113镑的成交均价!是曾经他们最成功的一组拍卖记录的平均值7倍!

    均价破千!

    从近半个世纪的艺术市场交易规律来看,突破这一门槛,对于新兴艺术团体而言,意味着大红大紫的起步局面。

    “前景宏大稳固,背景轻快精巧,在朦胧而潮湿的光点下,女孩子们的身躯被塑造得十分令人迷恋,整个画面看起来就如镶嵌在枯叶中的可爱的白皙纹饰…简而言之,这出充满着律动与光影的大合奏充满趣味,在这里,自然得以被纯粹地描绘,艺术家已经把心底里所有最独一无二的元素都呈现在了观众眼前…”

    作曲家维吉尔念出某着名美术评论家对马来《嬉水池》的评语,然后举杯称赞:“它们都是诸位卓越灵感与思想的名至实归。”

    “好的运气,以及更好的作曲家们的光环笼罩。”画家们如此回应。

    “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明年的双月展大家继续努力。”范宁笑着浅抿一口佳酿。

    他清楚自己并没有扭转潮流的惊天能力,这本来就是印象主义在艺术市场发展的大势所趋。

    但是,上流社会的关系经营、前期投资人与评论家的跑动、与奢侈品牌的强强联动,对学院派中进步者报以倾听和团结的态度、音画结合的新奇导赏方式、精美的传播折页画册与纪念品制作、包括留言墙在内的种种引爆舆论的手段...范宁的一系列运营cao作无疑大大加速了这一趋势的实现过程。

    “有了这笔钱,我会带头出资,设立一个维护大家权益的‘印象主义基金会’,硬件软件一并上新,让曾经的落选者沙龙结束草台班子的现状…我们曾经落魄贫穷,但正是因为理念聚集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友谊和切磋,不是因为经济上的互相扶持,以及收藏家投资人资源的互相分享,我早已被残酷的现实击倒…”

    “我将告别那泛着该死霉味和粪臭、墙壁薄如火柴梗的廉价租房,一直支持我的妻子和女儿能在圣塔兰堡安家,享受会客厅、壁炉、衣帽间和独立盥洗室…而前往更美好远方的采风计划也将排上日程…”

    克劳维德和库米耶两人觥筹交错间对未来展望畅想。

    “我建议大家趁着本次相聚还未结束,向范宁先生请教一些更富实际意义的问题。”马来似乎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比如,之后的双月展该如何准备呢?我们手头还有不少此次未选的画作,嗯,另外那些被出价的作品,也遵照了您15%的比例控制而没有出手。”

    “画新的东西,以新的东西为主。”范宁在谈笑间给出自己大量的专业意见,“每个周期都有两个月的时间,以诸位的活力与热忱会出不少新的东西,这些反映印象主义者实时动向的创作,是现在最能引起美术界关注的。”

    “当然新玩意儿不是全部,我们也需要‘热一下冷菜’——”

    “有些令人爱恨交加的争议之作,可以拿出来继续制造舆论;有些出价远未到天花板的作品,可以在后几次展览中故意雪藏,让此前犹犹豫豫者追悔莫及;曾经在落选者沙龙上坐冷板凳的潜力作品,也可以实时让它们重见天日,造成一种‘怀才终遇’的效果,从而把诸位其他类似作品的声量也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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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不能一概而论,艺术市场具备相当多的变量,有时看似同一性质的事物,按机械的经验进行cao作后,却得到截然相反的结果…嗯,届时我会给你们一些实时的指导,但最重要的永远是你们后续生涯中的灵感与突破…”

    范宁侃侃而谈,并顺手举了自己几个往日运作的典型桉例,在场的画家们各个大受震撼,并越发地对其相见恨晚了起来。

    “我有个冒昧的私人问题。”他右手一旁的女作曲家托腮开口了,“范宁先生,我比较好奇您这样天才的伟大音乐家,目前的个人业余生活中留有空白吗?”

    范宁与这位穿玫瑰色披风,留着大波浪头发的洛桑小姐对视:“可能…比空白要丰富一点?但比丰富要空白一点?…”看着洛桑兴趣盎然又面带疑惑地追问式歪头,范宁下意识地伸出手掌贴了贴自己的下半脸。“不是,主要是您说的个人业余生活指什么?啊,已经六点半了…”

    当夜的音乐会,重头戏自然是上半场的普罗科菲耶夫《第三钢琴协奏曲》,与下半场的德彪西《大海》。

    “普三”引子部分,范宁的指示手法一贯优雅自然,单黄管纯净明澈的声音领头,带领乐队塑造出了气息宽广,带着民歌特点的歌唱性氛围。

    这又是一首抒情精致的浪漫主义杰作...听众们一开始如此认为,并找好惬意的靠坐姿势。

    突然,维亚德林的手指以从天而降的姿态落键,在钢琴声部奏响了一支切分性极强的,简洁轻快又生机盎然的律动主题!

    C大调,最简单的调性,纯白一片,无升无降。

    可往后,它的发展手法之大胆,完全是在调性极限的边缘游走!

    ff力度的增三和弦、降五音大小七和弦、尖锐的小二度刺响、弱拍的重音记号强调、极其不安的节奏...某种诙谐又怪诞的形象瞬间被竖立了起来。

    呈示部结束句,钢琴奏出连绵不断的等分性三连音。

    快板的演奏速度配合乐队声部的弦乐拨奏,这种形象逐渐衍变成了张力十足的,童话与恐怖对立伴生的矛盾体。

    乐迷获得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审美体验。

    明明其中依旧有很浓的霍夫曼民族素材影子,却十分刺激!新奇!光怪陆离!

    而且钢琴家“李”在处理这部钢协时,简直是将人们认知里的所谓“炫技”的边界,给成倍成倍地拓展了出去!

    比如音乐中的那些歌唱性元素,被他的奇妙呼吸营造出“极其上头”的舞曲律动感;

    富于幻想和沉思的段落,观众听得神思游离,颅内不断溢出幻象和光芒。

    而在某些片段,听众们听到了发泄似的捶击,或看到了似木偶一般的呆板形象,那些机械般的节奏、“干巴巴”的音色、粗野狂暴的运动、或者娇媚玩味的触键...

    一切都在不断试探着戏剧性张力的极限。

    范宁先生的这首《C大调第三钢琴协奏曲》...

    那些坐于前排、攥着胸襟衣物、屏息聆听的淑女们确信——

    哪怕带上耳塞屏蔽声音,光欣赏“李”演奏它的动作,她们都可能晕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