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中元节
“听说七月半可以提前过，也可以推后过。陪我去上坟，可好？”苏子寒仰望着云裳，眼神清澈。 云裳看着他那张脸，仿佛在说：元宵节，陪我去看花灯好不好？她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张脸，那双眼睛。 中元节，与清明、冬至，并列三大鬼节，以祭祀祖先为礼。皇陵远着呢！再说，她有什么资格去皇陵，帝王家都这么百无禁忌的吗？ 要去也不是不行，云裳望着他：“如果安言解决不了呢？” “你冒着生命危险请回来的智者，他要是不能解决的问题，那你我也解决不了啊！”苏子寒起身，抱琴送回房间，“乖，我们带些金元宝去。” 云裳看着他拎着一竹篮的纸钱，纸扎的金元宝出来，原来又是早有准备。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跟景王殿下出门，万事有他担待。 出了门，才知道，去的不是皇陵，而是父王的新坟。 云裳想念父王，要是父王在，那帮人绝对不敢多说半个不字。为何她当家，就这么多磕磕碰碰，处处被人刁难。就因为她不是须眉吗？ “先生，我们去拜祭父王，要不要把那人支开？”云裳不想看见云益，看见就来气。他一定会装作可怜兮兮的，或者一脸慈祥的样子来，他那么虚伪，一定做的到！而她已经不想给自己添堵了。 苏子寒随口一问：“那个？” “守墓的那个。”云裳没好气地说。她鼓着腮帮子，明显不想提及他的名字。 “公主随意就好。我只是来拜祭一下而已，毕竟，中元节，我还是要回京城的。” 呵呵！云裳就知道，他提前来这里，肯定是为了挪时间回京城跟陛下一起进皇陵拜祭。果然，还是他自己的事情总要，她的事情可以挪一挪的。 马车一直颠簸，一路上很多人烧纸钱，灰飞随着风的方向，卷上天，散成更为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飘荡。正是人间七月半，灰飞漫天，路漫漫。 云裳无趣，就闲聊起来：“你两个身份活着，累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苏子寒闭目养神，不想搭理她。 他乃先帝最后一位皇子，出生时，侄儿就比他大。太子死后，十几位皇兄分作几股势力，明争暗斗，竞争嫡系。他能活下来，十分不易，至于累不累，从来没有人问过。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他以为，天下有谁活着不累的，不过是能不能撑得下罢了。 “我改名是因为逃亡，你改名字，是为了什么？体验庶民的生活吗？”云裳在阮国的时候就好奇了，如今终于有了机会，绝不放过。 苏子寒没有成全他人兴致的习惯，继续不说话。 “先生，告诉我嘛！”云裳撒娇，反正现在她是公主，他是客人。见他还是没反应，就换话题：“在齐州书院，有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云裳小时候就听过很多传奇故事，比如天上的神仙寂寞了，就掉个什么宝贝到凡间来。趁着寻回宝贝，在人间结一段尘缘什么的。 像景王殿下这么神仙一般的人物，整天闷在王府里，必定也很寂寞吧！换个身份到民间，不就可以寻找到真正的爱情了吗？ 苏子寒还是不说话。 云裳下猛料，故作恍然大悟：“啊！不对，他们书院都是男孩子。那，有没有男孩子喜欢你？” 苏子寒被她聒噪的不耐烦：“没有！” “看来是有了。我猜对了！”云裳继续说：“他们怎么表示的？送礼物吗？还是情诗？”她觉得他的长相，智慧，必定是很多人崇拜吧！那么因思而慕的人里，肯定有不介意性别相同的人在。 苏子寒没有睁开眼，慢悠悠吐出一句：“提前过节，你很开心啊。” 云裳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那不是努力找话题么。还以为他会亲民一点，到底还是冷冰冰，骨子里的冷冰冰。云裳靠在一边，不再言语。 到了墓地，苏子寒先下车，再扶云裳下来。 云益老远就认出来是云王府的马车，恶狠狠地盯着，看到下车的是苏子寒，立马收敛的眼神。他亲切地问道：“殿下，你怎么来了？”再饱含热泪地看着云裳，“我的公主，你瘦了。” 云裳气的胸中起伏，瞪了他一眼。父王总说，他的性命交给大周了，那么云林两家，一百多条无辜的性命呢？若是可以私刑，她想现在就斩了他偿命。 苏子寒跟他可没什么交情，不值得他如此亲切：“陪公主看望老王爷。”说话间，扶着云裳从他身边走过。 云益跟在他们身后，又不敢太靠近。 云裳低声凑在苏子寒耳边问道：“有方法可以叫他离开这里吗？相信父王也不愿意看到他在这里守墓。” “你求我？” “殿下——”云裳现在已经学会了一招，就是喊他，不停的喊他，他就会谈正事了：“殿下。” “先去跟你父王叩头。” 云裳听话的去墓碑前三叩首，头点地，磕的很响。然后，点燃蜡烛，摆好位置。再将冥币烧了，扔在火盆里。以前父王怎么做的，她早就可以照做了，只是轮不上她来做。如今到了她做这些的时候，却是无比想回到过去，可以躲在父王身后。 “父王，你眼光很好，景王殿下对我很好，对云国也很好。”云裳一边烧纸钱，一边小声念叨，“很快张清莲把案子结了，事情就了了。我会想你的。你说你的性命不属于自己，现在我渐渐也能感受到，我的性命也不属于自己了。要努力做好手里的事情，不是凭着喜好。父王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比以前更清楚的记着。”因为，父王再也不会给她重复了。 这个世间，最爱护她的人，睡在这里。这里，就是她另一个家，想到这里，绝对不让云益再来打搅。 迁坟的时候，苏子寒叫她不要看。那是她的父王啊！她一点都不害怕，只是想看一眼。不管父王会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她的父王，都是她最亲的亲人啊。 苏子寒招呼来秦伯，嘱咐了几句，秦伯点点头，就拎着云益走远了。他耳力极好，云裳的碎碎念，都听了去。“你声音那么小，你父王听得清楚吗？” “悄悄话，不可以偷听。”云裳指了指墓边的松柏，“你，去那边站着。” 苏子寒没有去，反而在云裳身边跪下了：“云谦，保佑你女儿聪明一点，不要总是被人欺负。”说着拿起一个元宝，投进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