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君心莫测（二）
云裳抱着图志靠在窗前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翻看。 大周幅员辽阔，横跨南北的江山，气候迥异。最南的地方冬天不见雪花是何物；最北的地方除了夏天之外，总是大雪封山。以萧国为北，郑国东北，云阮在南，楚吴在最南，陈国在西，韩国边陲。每个小国，都分辖几个至十几个州。 一遍还没翻完，她就没耐性了。瞄一瞄苏子寒，他还在位置上低头看竹简，好似从来没动过。 秋天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很快云裳就困了，上眼皮重的睁不开。眼前的地图重叠起来，一片模糊不清，手也没力气捧书了。朦朦胧胧地，感觉手里的书要掉了，一下子惊醒，下意识去抓住，却抓了一个空。 书，已经在苏子寒手中了。 云裳猛地惊醒，站直了。他是怎么过来的，不是坐在书架另一端吗？可以在书落地之前接住，难道说，他长了两对眼睛，一双在看书，一双一直在盯着自己的。 她很委屈：“殿下，我不是有意的。这个书……它……太难看了。”去过的地方不必看也知道，而那些没去过，也没听说过的地方，看了就忘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小心将书合上。 云裳听他声音，应该是能理解自己的，就乖乖讨饶：“那你放过我吧。” “嗯。”苏子寒还是简单应了一声。把图志放回原来的位置，走到另一书架前，抽了一本风流人物。 云裳看着他，在他抽下书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 “看传记吧。了解一下大概就行，不用背。” 就知道！打了个折扣，换了个方式，还是要看书呀！她站在原地，不想上前拿。 苏子寒也不回头看她，手就那么递着，不气，也不恼，保持着递书的姿势，定在哪里。 云裳知道他在忍着，从来没见他生气，万一真的生气起来，天知道会怎样。按照一般规律，通常不爱生气的人，生气起来会天崩地裂。 她松了口气，上前接住：“殿下，我会看的。之前是才吃过饭，这次不瞌睡了。” “不必解释。吃饱了就想睡觉的，又不止你一个。”苏子寒抱着竹简坐了回去。 若是一般的公主，午后睡一下，再寻常不过，可她？她跟其他王爷比，差的太多，再不补，就只能当公主了。两个人都有此共识，也就没有再讨价还价。 “殿下，你一直只看那一册，是不是特别好看？”云裳瞄了一眼，字体像图画，根本不认识…… “你要看？” 云裳摇了摇头，尴尬地笑了两声：“殿下，我还是看传记吧。” 等到一本书看完，已是金乌西沉。云裳一抬头，脖子都僵了。果然，人物传记比地理要好看的多呀！居然站着看完了一本书，说出去都没人信。 她把书放回去：“殿下，可以去吃饭了吧？”她已经站了一下午了，很饿，想吃rou。 “今晚去宫里吃。”他也起身，将竹简放回去。 “啊？”云裳不想去宫里呀！宫里这个时候，肯定还是吃素。不是青菜豆腐，就是萝卜马铃薯，绝对见不到rou渣滓，更不要提鸡rou牛rou了…… 见她不信，苏子寒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诏书：“刚才阿执送来的消息，她见你看书认真，就没跟你打招呼了。” 云裳是真的不知道阿执什么时候进来的，打开诏书一看，的确是召见景王，云国公主入宫。算算宫里晚膳的时间，路途，还有入宫要换衣服，发型要正式，不能随意…… 看看天色，云裳惊呼：“时间来不及了！”就冲了出去。 苏子寒一把抓住：“你做什么去？” “找丫鬟，换衣裳，梳头发呀！哎呀！阿执也真是的，我又不像你，换套衣裳就能骑着马入宫了。我还要梳头，化妆，准备好久……”云裳急的跳脚。迟到总比不到好，到了之后再解释。云裳相信陛下，不会发难的。 “晚上了，就算化妆了陛下也看不清楚。去换衣服，带上梳子，路上给你梳。” 云裳想起前几天他动作挺快的，点点头：“嗯！行！”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苏子寒才下轿上马，刚好赶上晚宴。 陛下坐在上位，皇后贵妃左右设座。四位皇叔列前，八位王爷靠后。萧羽跟陈西宁果然都还在的。二皇子在后排设座，身边坐了一位姑娘，看着衣着应是哪个国家的郡主。 扫了一眼周围，再看桌前，清酒一盏，素菜三道，云裳的心都凉了半截。忍着，回王府以后直接去厨房找吃的。 “今日朕没有早朝，让诸位担心了。今晚，召集大家入宫来，一是为太子，凶犯在护卫眼皮子底下逃走，绝对不能放过！无论多久，无论逃到哪里，必定要给朕抓回来！”苏凌语气沉重，誓要一个结果。 “二，是为诸位。有臣子上书，说是有人想借此示威，逼朕退位。朕是先帝定的，谁有异议？”苏凌一声吼，大殿里回音阵阵，震慑人心。 云裳虽然跟两件事都无关，也被这气势震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苏凌说完话，靠在龙椅上粗重的喘息。 “在座诸位，都是朕的亲人，也有朕的肱骨大臣，国之栋梁。若是你们也认为朕不适合当这个皇帝，朕现在就离去。” 苏子恒越听越不像话，直了身子跪下听训。其他皇叔，王爷也都紧跟着跪在座位边上，一语不发。 “那么，你们说，谁合适？”苏凌站了起来，从上面一步一步走下来。大殿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哒，哒，敲在每一个人心上。“谁！”一声怒吼，像是吼出了五年来的艰辛，又像是对谁的控诉。 “朕的太子，不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子，朕知道。所以，朕为他请了很多老师，每一次派他做事，都有大臣在旁辅佐。他总怕自己不能胜任，怕自己对不住太子这个位置。他是个好孩子，朕都知道。” 苏凌想起这个儿子，从小在先帝跟前长大，在诸位皇爷爷的眼里，就是那么不起眼，就是那么柔弱。可那也是他的嫡长子，是大周的太子。现在能对他下手，怕是早就盯着自己，就差一个十拿九稳的机会了吧！ 苏凌冷笑着看着各位：“你们有很多都是参加过父王的葬礼，先帝的葬礼，现在又参加皇儿的葬礼……若是不能揪出这个凶手，朕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