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龙
虽然我能理清这背后的逻辑，但真是不愿意接受！这种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被当做工具，并不好受。 这么说来，当初方老道把我变成废人岂不是真的在救我？ “假的。”一直在空地闭目养神的黑衣人突然开了口，把方老道要说的话噎了回去。“别的我不确定。但六爻求卦看用神，观得生死不问形。他算得出死卦，却又有人能从六爻卦中看出解法，这绝无可能！” 说罢，他不再打坐，而是一双眼睛死盯着方老道。 方老道估计是被他给看毛了，摆了摆手，说：“屁话！你一个武门修身的道士，能懂什么法门？老夫掐算天机的时候你还撒尿和泥玩儿呢，还敢来和我叫板！” 这怎么出家人还说出这么粗鲁的话来了？虽然我们戏家是武门的，但关于道法占卜之类的书籍还是有点儿的，我也算是比较感兴趣，在山上时也看过几本儿。我当即回应道：“不懂还是别说的那么绝对。这句话意思是看卦不解，就直接找用神断吉凶成败，本身就是个错误。你把忌篇当正文了？” “……”那人好像也发现自己漏了怯，不再说话，接着打坐去了。我摇了摇头。行叭，至少他洞察力不错。 “真是……算我没能耐。那也不至于让一个习武的小辈儿当骗子吧！贤侄，回头跟令尊说道说道，好好管教一下山里的孩子，别没个眉毛高低！”方老道还是气哼哼的。看来他现在也不愿意过以前那种被所有人当假老道的日子了。 我答应了几声，他又发了会儿牢sao，才接着说了下去。“后来，道门里出了个大事儿。那是……壬戌年，一九八二年。那一年的神仙会出了个大事儿，一个散修硬闯龙虎山，百道盟各位大佬齐出也没能拦住他。结果被他烧了后山的藏书阁，打伤打死道门无数。而后，一本关于怒阳化骸大阵的古籍就出现在了雾涂山戏家手上。就这样，戏家的人在书上发现了移阵的方法。而这方法需要一个仙人奴，来无缝接替张麟伯的真炁，所以就有了你。” 什么意思？是说我的命运甚至我家这一支的命运都是规划好的？一九八二……六十年前的事情。可能没在我父亲身上应验，是因为我父亲只是第一个试验品，到了我这一代有绝对的把握之后才开始准备动手的吧。可爷爷为什么会答应这种事！旁支难道不是更好控制才对吗。难道我们这一脉……对家族有过什么亏欠不成？ 方老道还在说着，我当下心乱如麻也就听了个大概。那养鬼的道士初见我时引二指宽入我体内探查了一遍经脉，后面再次引鬼入体强行破了绝道丹的禁制。鬼气属阴，对破除道家禁制有奇效。可他不顾后果，恐怕我左手的经脉从今以后都要落下伤残了！而也正因为流漏出了些许的元气，被这走蛟察觉才引出它一缕魂魄。 考量之下，我当即决定去找方老道口中的那位高人。这就让坐在一旁的黑衣人不高兴了。他抽出长剑，手腕一翻刃闪寒光，开言道：“我口舌不利，骗不过你，但今天小公子必须要跟我回一趟山门。”笑死，我说他沉默寡言的，刚才怎么胡言乱语了一通。原来是想学方老道那一口伶牙俐齿，结果说的话怕是三岁小孩儿都不一定上当。现在又要动武，你当你是谁？老祖爷吗？就一个小辈而已，我对现在的方寸心还是有点儿底儿的。 方老道与他对面而立，笑呵呵的开口道：“后生，适方才你我合力应敌，我的手段你也窥得一二。莫非真觉得自己能从我手中带走戏公子不成？” 黑衣人的双眼紧盯着方老道手中缓缓转动着的龙眼盘珠。许久，才回应道：“晚辈告退，今日之事尽会上报家主，届时家主大人自有决断！”方老道也不回话，依旧笑呵呵的把玩着盘珠，眯着双眼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垫步凌腰蹭蹭几步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走的倒是干脆利落。我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疲惫感顿时涌上心头。今天这一晚可真是难忘至极！ 我这才又转过头去问方寸心：“这地方你打算怎么弄？” 方老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捋着小山羊胡儿，悠哉悠哉的说：“高搭法台，开阵降龙！” 成！你有办法我就答应着，反正我是没招儿，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吧。总算没什么事儿了，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宿舍床上蒙头大睡一场。工地这边儿方老道给打过招呼了，这几天铁路工人都不会过去，等到处理好了王哥接到通知再开始动工。 我回到宿舍直接睡死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毕竟还被鬼祸害了两次，整个人精神状态的恢复也需要时间。这期间方老道已经搞定了地脉泄炁的问题，倒是让我十分惊喜。王哥给我送饭时给我讲起来，排场属实不小。 两米高的法台之上，纸笔墨刀剑、木尺令米符样样齐全。方寸心身着玄黑道袍持剑做法，招云布雨好不威风！就是下面的阵势差了点儿劲。方老道让王哥去找八十一匹壮马，可这地界儿哪有那么多？能凑齐法台上的东西都跑了不知多少里地。所以最后台下就是骡马驴掺杂在一起，几匹老弱混在其中，嘶鸣之声不禁让人面露苦色。 但好歹是有用，地面已经正常了下来，不再像之前一样脆弱不堪了。 我没什么事儿了，也就出了门去找方老道。这货这两天在工地被当成爷爷好生伺候着，他说一王哥不敢说二，就是一个眼神儿不对都怕惹得这位高人不悦。看着这一幕，我只和方老道说了一句话——把坑人家的九万块钱还回去！方老道不要脸的摊了摊手，说道：“道士不留外财，没了。不过老夫倒是可以看在贤侄的面子上送他点儿黄符朱砂，也算是谢他对你这阵子的照顾了。” 我也没再说什么，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让他卖身吗？ 方寸心给我看了看脉象，确定我身体恢复过来了以后拉着我就要往外走。我急忙甩开了他，开口道：“我之前说跟你走是为了甩掉戏家的臭虫而已，我十几年前就不是道士了，玄门的事儿我不想掺和。” “你觉得戏家会就这么放你在尘世？虽说出尘道士不理人间，但你不一样，会有无数道门破例而来。这次走了一个，下次来的就是两个。而且这事儿怕是被人捅出去了，四方道门各施各法，那个不想逮你？你身背天师炁灵，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如今鬼道开你一脉就引出了走蛟，如果打通全身呢？他们会在乎你的安危吗？只有那位，才能保得住你！”方老道见我反悔，当即开始多方分析，规劝起来。看来他对他身后的那位大能很是看重了，竟说能于百道之前护我周全。 他到底是谁？竟能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不过看来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横竖都是死，这边明里暗里几次三番的救我，已经是我最能相信的一方了。而且看起来，我和他之间，似乎也存在着某种联系，但具体如何，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我又和方老道说了辞职罢任，新官交接等事，最少还要拖个八九天。何况这还会让我损失不少的钱财。谁知方老道只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说道：“这点儿事儿，和那位说一声就解决了。至于你未解的工薪，他也会一并给你。那位的手段就是在京城买栋楼也不在话下，你这点儿小问题不过是举手之劳罢！” 我彻底被镇住了。虽说有一定添油加醋的嫌疑，但应该也是很有实力的。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帮我？ 这一趟，就算是单纯满足我的好奇心，也是非走不可了。明天一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