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恍惚间,有人敲门,回头,薛子墨。 “其实也沒什么特别的事情,大过年的,回去吧。”薛子墨走进來看着有点怔怔表情的任雪略感诧异。 “我专门调了值班,想在大领导面前表现一下,还不给机会。”任雪迅速调整了状态。 “大过年的,留我一个得了,还真把你们个个都拽下水呀!你看,我话音刚一落,个个都蹦跶走了。” “早说呀,可我明天才能启程。”任雪“遗憾”地耸耸肩。 “你这人也真是与众不同了,咋买个初一的票呢?”薛子墨笑着开玩笑,“难道就这么不受待见?” 任雪心里像被撞了一下,神情暗淡下來,自己就是这么不招人待见了,爸妈走了,老公沒了,孩子也不属于自己,何时自己已修炼到如此凄惨的境界? “开个玩笑,看你像是当真了。”薛子墨有些尴尬。 “沒有了,只是这样过年,我是第一次。”任雪说着微微出了一口气,人生不就得经历很多个第一次吗? “小时候很喜欢过年,大了发现过年也沒有什么不同,团圆不分时候,只要有心。”薛子墨看着有些伤感的任雪,急忙安慰。 “有心还得有人不是?”任雪心里的忧伤迅速被点燃,“我回去,只是……只是给父母上坟。” “哦……”薛子墨慢慢收着口型,他只知道这是个刚刚经历过婚姻挫折的女人,并不了解这还是个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的女人。平日里如此含蓄端庄地站于人前,谁能想到她是如此的茕茕孑立。 “喂,喂,你这样是要表明这个女人有多可怜还是你自己有多惊诧,还是直接吓傻了?我啊,早经历了在独孤中绝望,皮糙rou厚,现在已经在绝望中坚强了!”任雪继而展颜,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鹏程万里! “不,我是佩服你的坚毅。”薛子墨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去,都说女人需要宠的,可以千娇百媚,像刘晓娜,你得有能力宠;可以小鸟依人,像顾曦颜,你得小心翼翼地宠;可以活泼伶俐,像刘苏,你得花费心思地宠……但任雪,绝对不同常人! “所以我经常跟曦颜说,什么都是暂时的,也总会过去的,只是你得付出相应的时间和煎熬。” “是啊,万事不能轻易放弃,但也不能强求。”薛子墨貌似有感而发。 “你发现沒有,活着活着好像沒那么多介意了,恋爱介意约会迟到了,工作介意活儿谁干得少了,结婚介意谁嫁的比自己好了,结婚以后,敌人是别人家的孩子……”任雪说着猛然停下,看了看薛子墨。 “继续,我沒那么多介意,呵呵。”薛子墨明白任雪的顾虑。 “我大概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任雪准备转移话題,“刚才曦颜还说一会儿给你送东西,这班值得也值了,平时哪儿有这待遇!真是有口福,可以跟着沾沾光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事非所愿的时候,只能尽力而为。” “话虽如此,但很多事情还是事在人为的。”任雪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烦恼的气息,什么时候这个人也有这样尽人事听天命的感觉了? “以前我也相信事在人为。”薛子墨挠挠头发,他的烦恼來自于他不愿意单纯的孩子问題最终演变成其他的,夏老师失去了宽容和气度,薛城只剩下抚慰和平衡,顾曦颜变得敏感多刺,自己好像越來越被这种气场牵引,让他有点头痛。 “我也相信事在人为!”随着顾曦颜的声音,门前首先出现两个大大的手提袋,“噔噔噔噔……” “你这种拿法儿,叔叔阿姨还有的吃吗?”任雪赶紧跑过去接过來,放在桌子上。 “他们还多着呢!”顾曦颜走进來,往手上呵着气,“就是雪不停,路上可费劲儿了。” “过來,”薛子墨一把拉过顾曦颜,用手擦掉她眉毛上的小水珠,然后很自然的搓着那双小手,“出來还不把厚的羽绒服穿上。” “这点毛毛雪算什么,南方的孩子真是伤不起。”顾曦颜说着准备抽出手,和任雪一起摆放东西,“趁热乎,赶紧吃。” “别动,先把手捂热了再说。”薛子墨反倒把小手握得更紧了些。 “要不我换个屋吃?”任雪诙谐地笑笑,“孤家寡人看着你们,吃不下去了!” “赶紧把嘴堵上!”顾曦颜冲将起來夹了一个饺子塞到了任雪的嘴巴里。 “明天几点的车啊?”在去任雪住处的路上,顾曦颜问。 “9点20,下午就可以到家了。”虽然家中已无亲人,但说起家依然倍感温暖。 “子墨可以送你去车站。”顾曦颜扭头看着薛子墨,“是吧?” “是……”薛子墨一副你都说是了我还能不是的表情。 “不用,不用,我也不带什么东西,轻装上阵,领导同志难得能休息两天,不能再浪费你们的时间了。”任雪急忙推辞,这大过年的,顾曦颜父母还在,亲家之间的走动是必须的,薛子墨不在总是不妥。 “反正你平时也用不着,好不容易逮着一次,又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顾曦颜说着又扭头看着薛子墨,“是吧?” “是,”薛子墨摇摇头笑了,“用不了多长时间的,任雪,明儿8点我过來接你,你提前几分钟下來等着就行。”说完也扭头看着顾曦颜,这回满意了吧? “路滑,专心开车。”顾曦颜好心地把薛子墨的脸扭正。 任雪看着前边的两个人,如果自己知遇这么一个男人,什么都将不能成为退缩的理由,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丫头啊!如果有这样一个人,知道你所有的逞强和脆弱,给你需要的呵护和安慰,清楚你所有的缺点,然后用温暖细腻的爱來包容,遇到这样的爱情,此生无憾了吧?既然前世扭断了脖子的回眸换來了今生的相遇,最后却以伤心和失望收尾,自己是不是撰写了最悲惨的结局? 雪后的早上冷风有些凛冽,任雪站在湿哒哒的小区门口,任风吹着,刚刚接到向辉的电话,嘱咐她一个人路上注意安全,有些感动,又有些感慨,人总是在富裕的时候更容易“布施”别人的,感情亦如此,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决绝的话……算了,自己是决绝,又不是冲动,何况现在想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任雪,上车。”薛子墨打开车窗冲着任雪喊了一声。 任雪迅速上了车,车里果然暖和多了。 “真是不好意思……”任雪一上车就准备说一些“客套话”。 “有点不像你呀。”薛子墨随口一说。 “什么?”任雪抬头。 “从昨天到现在一直说客套话,沒什么要紧的事情,我爸妈今天來我们这边可能得中午吧,之前我应该早到家了。”薛子墨打消了任雪的顾虑,“曦曦,很关心你的,她朋友不多,你和蒋欣然,很难得。” “我越來越把她当meimei。”任雪褪去客套。 “哦?”薛子墨余光看了一眼任雪,这话,他信!只是他还有疑问,“为什么……” “想问什么?”任雪恢复淡定。 “既然父母都不在了,为什么还要结束感情呢?一般人都会选择继续下去的,何况他有挽留。” “我现在相信你绝对是个好记者!”任雪笑了,一旦触角所及,必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是有点好奇了,不想说也可以。”薛子墨并不强求。 “开始我以为是具体的事件引起感情的波动,其实后來我想想,可能我原本就不是相夫教子的料儿,那或许只是我想分开的一个借口。”任雪看着车窗外急速而过的花坛和树木,眼睛一时不能聚焦。 “这样一点退路都沒有,不是很辛苦吗?”薛子墨再一次惊讶于任雪的坦白和透彻。 “觉得总比一辈子辛苦好很多,一次选择错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埋单吧,股票不是还会设个止损点吗?何况是人生呢?”任雪反问。 “怪不得曦曦总是说你的理论很新鲜。”薛子墨忽然感觉女人有时候远比男人强大。 “放手当然是很难的,但当时我感觉自己别无选择,有很多东西可以挽回,但又有很多东西挽回不了,比如对一个人的感觉,可能后來向辉也意识到,拿孩子都绑不住的女人,到底是有多可怕!”任雪有时候想想觉得可笑,结婚7年,离婚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己,何况生活又不是林黛玉,不会因为忧伤就风情万种,自己套的枷锁还是得自己打破。 “能有多可怕?曦曦觉得你可亲的很。”薛子墨不禁对任雪有了新的认识。 “我一直沒觉得自己有多好,但冲着独一无二,确实不该把我弄丢的。” “有你若离去后会无期的豪迈。” “如果最终能用坎坷换幸福倒也值得。”任雪嘴角上挑,对于幸福,她还是心存向往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人走茶凉也能守心自暖,曲终人散也能安享经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独处一隅也能默守清欢?那些应该都是圣人,哈哈哈……”任雪忽然大笑起來,从情感波折说到咬文嚼字,这是多大的跨度啊? “呵呵呵……”薛子墨也忍不住笑起來,严肃低沉地话題什么时候变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