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薛子墨还沒走出印刷车间的大门,顾曦颜便警醒了,发现自己正被薛子墨抱着往外走,立马挣脱了下來,退后一步,站定了整理衣服。 “我……”薛子墨诧异于顾曦颜的挣脱,很迅速,好像也很戒备,这让他心里有点难受,顾曦颜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那距离不仅仅是肢体上的,“我只是想把你抱到车上。” “可以回家了吧?”顾曦颜低头径直朝薛子墨的车走去,她还是掩藏不了自己的心态,而且这也不是薛子墨一贯的作风,这是要再众目睽睽之下秀恩爱吗?要秀给谁看?要证明给谁看? 薛子墨也不再解释什么,快步跟上去,开了车门,坐到驾驶位上,自己能追问她到底怎么了吗?说实在的,他不敢追问,他怕她说出些她感觉到的蛛丝马迹,他担心她把观察到的点点滴滴串起來,他甚至想起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句话都会心惊rou跳! 他越來越觉得自己有时候像是将死之人,明明知道会死,却不知道死期!即使顾曦颜做得再“心不在焉”,再“咄咄逼人”,再“匪夷所思”,他也会因为这件事而一退再退,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自己已经直不起腰杆來了,他也不允许自己理直气壮了! 顾曦颜的余光一直停留在薛子墨的身上,他一副失落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连发动车子都那么的无精打采,现在她经常会打断他的话,丝毫不管他是错愕、惊讶还是不解,以至于他俩的很多对话都会驴头不对马嘴…… 一路无语,连下车、坐电梯、开门、进门,两人都默契地不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一丁点儿声音都会打扰到一样,直到顾曦颜的脚碰触二楼的楼梯…… “妈说什么,你都别在意,她只是说说而已。”薛子墨还是决定不能自乱阵脚,顾曦颜只是对老妈的话或者态度耿耿于怀,她每次都会因为这些不开心,不是其他的,不是! “沒有,几年了,这个家里,谁是什么样的人,都清楚。”顾曦颜停下脚步,手抠着栏杆,随即转过身來,“在你看來,是不是我一直都很小心眼儿?” “不是……”薛子墨仓促应答,他沒料到顾曦颜会突然问他这个,而自己很明显,被顾曦颜的突然发问弄得手忙脚乱。 “幸好,我还不是。”顾曦颜回头,继续上楼,以前他的每句话她都能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他不说话,她还要缠着逗着的想让他多说几句,而如今她掏空脑袋和心思,却搜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題。 躺在床上,随手拿起复习资料,现在她觉得这些东西反倒比生活更有意思了似的,一头扎进去,自然什么都不用想,一切烟消云散…… 薛子墨眼睁睁地看着顾曦颜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带着颓废和疲惫坐到桌前,拉着台灯的开关,以后面对顾曦颜,自己都得这么小心翼翼,都得这么自惭形秽,自己看着她躲着闪着挣着地离自己越來越远! 任雪的脚步忍不住的跟到了印刷车间的门口,她看着顾曦颜从薛子墨的怀里挣脱,她能看到薛子墨脸上掠过的阴暗,她看着两人上了车,车子驶出印刷厂的大门! “主编还真是是越來越大胆前卫了。” “谁说人家要散了?好的很嘛!” “你们什么时候看到过顾曦颜跟班了?怕是开始不放心了吧?” “那你媳妇放心你?” “都结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日子过得就是个安心。” “我要是顾曦颜,也安心不了,要什么沒什么,怎么安心?这日子不好打发呀!” “人家的日子再怎么着也比我们的滋润,咸吃萝卜淡cao心!” ………… 任雪听着背后的声音,这样的议论已经渗透到印刷厂里來了,报社里更是暗潮涌动,而且无孔不入,即使你的脑袋被占用着,手脚也忙活着,但丝毫不会影响嘴巴的传播速度。 “刘师傅,麻烦帮我再出一个一版吧!”任雪脸上笑着,转过身來。 “哦,好!” 任雪坐到那张桌子前面,仍是一脸含笑,只是那几个人却四散离去,各行其事,一副忙得不得了的样子。 任雪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她明白,她在他们心里,她是薛子墨的心腹,这样的议论当然是要避开她的,有时候她也是那个地下的“小三”,这样的议论更是要背着她的…… 以前她只当那是众人的谈资,你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别人翘首以盼的机会,贡献点花边儿又有何妨?而现在却是再也坦然不起來了! “你发什么呆?”简洁从外面走进來,一眼就看见呆若木鸡的任雪,定定地坐着。 “你怎么跑來了?”任雪的第一反应,简洁又按捺不住学校的“寂寞”,迫不及待地要出來溜达溜达了,“你这样,我真是沒脸再见霍校长了!” “今天周五啊,大姐,我忘带钥匙了。”简洁翻着白眼解释,改邪归正不易,改变在别人眼中的形象更加不易。 “你怎么那么大意呢?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儿心呢?”任雪说着掏出包里的一串钥匙,递给简洁。 “你现在的火气是越來越大了,在你嘴里,我能有个好吗?”简洁接过钥匙,心里有些郁闷,很多时候她很在意任雪对自己的看法和评价,偏偏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任雪好像只挑她的毛病,“是不是快完了?我等你一起回去。” “改完这一稿应该差不多了,随便你吧。”任雪扭头看看,只见刘师傅已拿着样报朝她走过來。 简洁乖乖地坐在任雪的旁边,一言不发,看着任雪仔细地校稿,长发从任雪的肩膀上滑落到桌子上,灯光打过去,说不出的韵味,这样一个有模有样的漂亮女人,难道那个薛主编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这样一个耐得住痛苦的寂寞女人,应该需要一个男人來疼的! “又瞎想什么呢?”任雪看着一脸迷茫望着自己的简洁,这丫头大概真的是到了恋爱的季节了,话比以前少了,只剩下发呆了。 “沒想什么……”简洁收回悲天悯人的眼神,叹了口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任雪也不比自己幸运到哪儿去,她俩是一对儿可怜人。 “那走吧!”任雪拎起包,率先迈开步子往外走。 “哦。”简洁跟在后面有点垂头丧气,这日子越发了无生趣了。 俩人都沒有要打车的意思,就那么地沿着人行道,一直走,一直走…… “你也觉得这样不好吧?”任雪突然停住了脚步,高跟鞋敲打路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很不好,她自己知道,但此时却对着简洁要答案,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浑浑噩噩过?什么时候开始不确定自己的生活? “什么……不好?”简洁太想说,何止是不好,简直是糟糕透了,只有笨女人才会把自己弄得不伦不类,得不偿失! “我这样,让你特别失望吧?”任雪转过头來,看着简洁,她的心事现在只有她知道,她明白。 “你从來都不是一个让人失望的人。”简洁难得的说出这么正能量的话,“而且你从來都很清楚自己要的东西是什么。” “可我很累,我真想在这马路牙子上躺下來,一睡不起。”任雪拉起简洁的手,继续往前走。 “还好这次不是因为我。”简洁喃喃自语了一句,任雪的手有点凉,“其实你们那个主编,也不一定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是啊,我现在也这么想的。”任雪的脑袋里“忽”地闪现出薛子墨抱着顾曦颜大步流星走出去的情形,他在挽回……挽回他的生活! “那又何必呢?做了的,无愧于心,不能做的,到此为止,不行吗?”如果任雪下定决心,非那个人莫属,那倒也简单,一看那个顾曦颜,就是个很容易对付的主儿! “……”任雪诧异地看着简洁,连简洁都能如此通透,自己怎么反倒糊涂了呢? “你也别这样看着我,从你出差回來,你那脸上就写着‘有事儿’,我思想龌龊,这孤男寡女的,能有什么事儿呢?”简洁把手从任雪的手里挣脱出來,她知道自己捅破任雪心事的后果,暗自做好了随时闪开的准备。 “我现在就是个浑人。”任雪沒有激动,沒有制止,一味地走着,连简洁挣脱了她,她都沒有注意到。 “jiejie,你不会是真傻了吧?”简洁看着任雪沒有任何行动,只得又追了上來,“这种事情怎么着也是女的吃亏吧,怎么你就成了浑人了?” “我把他们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任雪的愧疚自责再次涌上心头。 “你居然还在想着他们?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简洁把任雪拉得停下來,“薛子墨又不是根木头,我才不相信,他平时一点感觉都沒有呢!说不定他就是等着你自动上钩呢,这下他如愿以偿了,还可以玩完就撒手,知道你也不会纠缠……” “别说了!”任雪听着简洁的话,心里那股怨气、怒气一股脑地涌出來,把原來那点儿愧疚自责撵得无影无踪。 “一般点儿,我还真不想说呢,沒有这事儿,倒还算了,既然有了这事儿,那就说明他们也未必就过得幸福,所以你也沒必要觉得难受,即使他们最后劳燕分飞,也不是你的原因……”简洁一点都沒有要住嘴的势头,这个女人,现在一味嗔痴,沒有一点分析能力! “我让你别说了!”任雪最终在那句“即使最后他们劳燕分飞”里克制不住,爆发地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