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顾曦颜经过众人诧异的目光，在欧曼琳接近于怨恨的眼神中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有条不紊地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工作，其实这种一心一念的冷静连她自己都有些陌生。 这让她想起刚到报社的日子，欧曼琳就像刘晓娜，这样的气氛几乎和人们刚刚得知薛子墨要和她结婚时候一模一样，她从来都不想站在风口浪尖上，但每次她就那么站上去了，而且是带着众人的质疑、猜测、议论，甚至是批判！ 可以想象，他们中间有人会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是美女，也不是富婆，更不青春；有人可能觉得她可怜，因为她终究是会被抛弃的；有人觉得她可怕，会认为她是腹地深不可测的心机女人：有人心存嫉恨，因为她打碎了一些人的美梦和祈盼…… 她也清楚，在这里，他们不敢随便议论，因为凌展驰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自己也少了前几年的那份惊慌失措。其实生活从来都不会亏欠我们什么，婚姻的失败教会了她坦然面对，而且值不值得从来都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她想以后可能会有人慢慢远离她，当然也会有人靠近她，但不管是什么状况，不纠结辜负了谁，亏欠了谁，不做简单纯洁的白莲花，收起包容万物的圣母姿态，守护着自己想要的友谊、想要的爱情、想要的生活就好！ 揉揉干涩的眼睛，去休息区冲了一杯奶茶，两手捂着用身体抵开楼梯间的门，冬日的暖阳透过那扇大大的玻璃窗照在楼梯上，倒也暖洋洋的…… “这次的谈判你们不是已经占着便宜了吗？” “……” “你赶紧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咱们两清！” “……” “方案已经做调整了，我怎么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备选？” “……” “我只能试试，不能保证……” 顾曦颜的惬意被不知道来自哪层的时断时续的电话声打断，本不想窃听，准备要退回去，但那声音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脚步刚迈出去两步，欧曼琳带着一张烦躁的脸自下而上停顿在楼梯间！ 顾曦颜双手依旧捂在杯子上，直直地看着欧曼琳，这让她联想起上次在办公室里欧曼琳匆忙挂掉的电话，同样的惊慌和不安。 四目相对，顾曦颜没有动，欧曼琳的高跟鞋磕在楼梯上，整个楼道里只有“邦邦邦”的声音，旁若无人地越过顾曦颜，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顾曦颜抢上前去，挡住了门，“你想干什么？” “什么我想干什么？我妈生病住院，让亲戚打些钱过来……”欧曼琳的手抖了一下，继而打住，“我有跟你解释的必要吗？” “什么方案？什么备选？你到底想干什么？”顾曦颜盯着欧曼琳，一定不是什么生病住院的事情。 “我妈的治疗方案，要做调整，不行吗？顾曦颜，你不要以为有了靠山，什么都要插一杠子，我告诉你，你少管闲事！你整天盯着我有意思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要想走，谁都拦不住，我要想留，你也撵不走！”欧曼琳一把把顾曦颜拽开，打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顾曦颜错愕地站在原地，想前前后后把那些对话捋清楚，但刚才欧曼琳的通话声音时隐时现，让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不甘心地在下班之后跟着欧曼琳，她确实去了医院，而且病房里住着的确实是她的mama，顾曦颜松了口气，在凌展驰的眼皮底下做手脚原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她怎么会莫名地变得神经质起来了呢？ 接下来的日子，B市迎来了今年的初雪，雪不大，洋洋洒洒地点缀着冬日的天空。顾曦颜终于给爸妈打电话，说自己要回家了！ 走的前一天，去看了凌姨，享受了一顿美餐，凌姨有些依依不舍，拉着她的手嘱咐她路上小心，顺便给爸妈带去个问候！ 走的那天凌展驰一直陪着她坐到车上，一直拉着她的手，话没说几句，但满脸写着“快点回来”，顾曦颜笑着把他推下了车…… 走出车站，天色已暗，这座小城的雪比B市晚了几天，但被寒风裹着越来越肆意起来，在门外站了几分钟，看着从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抬手敲着大门，“爸、妈，我到家了！” 门开了，顾曦颜却看见了薛子墨，身上穿的是爸爸的羽绒服，雪很快地在他的头发上聚积起一层白白的…… “展驰说你要回来了，所以我……请了假……”薛子墨看着一动不动的顾曦颜，“过年那几天我没有时间，所以只能……” 顾曦颜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薛子墨是了解她的，他料定自己还没有将实情告知父母，定了定神，“其实，你没必要来的。” “让他们好好过个年，我还是能做到的……你就当帮我完成一个心愿。”薛子墨说着从顾曦颜手里拎过行李箱，“赶紧进去吧！” 顾曦颜知道薛子墨说“让他们好好过个年”的意思，她想说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但当她看到那还没下完的围棋，薛子墨没有食言，把云子带来了，爸爸拉着薛子墨继续“鏖战”，mama把她拉过来，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包饺子……一切都像那一年，刚刚认识薛子墨的那一年！ 滴酒不沾的薛子墨破天荒地陪着老爸喝了几杯，尽管被呛着了，却依旧谈笑风生，顾曦颜跟着笑，这原本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很简单，却怎么又那么难呢？ 饭后上楼，看着mama把一床厚厚的被子放在床上，薛子墨适时地开口，“妈，再加一床吧，这天还真冷呢！” mama笑着又抱上来一床，千叮咛万嘱咐着“早点休息”，在mama下楼的脚步声中，顾曦颜一直盯着那张床。 “如果……我可以联系宾馆。”薛子墨说着掏出手机。 “那样你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顾曦颜长出了一口气，卡是整理被褥。 “要不，我打地铺……”薛子墨拉住一床被子，“原本我下午可以返回去的，只是下雪了，爸妈……哦，叔叔阿姨说安全第一，所以……” “你说的对，太冷了，你受不了。”顾曦颜拉了拉被子，示意薛子墨松手，“我得谢谢你，那么远地赶过来，我没什么的，一个晚上而已。” 顾曦颜的话在薛子墨听来更像是一记耳光拍在自己的脸上，结婚的那几年里都没有主动来过个年，离婚了却想起来了！ “凌展驰让你来的吗？”顾曦颜叹了口气，这两个男人，一个还在悔不当初，一个正值护她心切，最后却是不能让她消停。 “其实，即使他没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薛子墨心里有种莫名的难受。 “任雪，怎么样？”顾曦颜披着外套坐到被窝里，看着在床的另一头坐着的薛子墨。 “就这几天的预产期。”薛子墨觉得现在的感觉别扭极了，和顾曦颜谈论着任雪让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那你更不该来的。”顾曦颜的手下意识地揪了揪被子，“你该守着她，这个时候她需要你……” “我们不说这些好吗？”薛子墨阻止了顾曦颜的话。 “你不能在她需要你的时候不在，任雪再要强，也受不了这个。”顾曦颜更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其实，我发现跳出来很好，不把你放在那个特定的位置上，就没有特别的期待和要求，能像这样聊天的时间，想想真的不是很多。” “对不起，曦曦。”薛子墨觉得汗颜。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是吗？”顾曦颜把头发解开披着，手里玩着橡皮筋儿，“我真的不恨你……们，我也希望你是幸福的，所以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你，怎么样？”薛子墨迟疑着该不该问她和凌展驰的进展如何。 “你也知道，我慢热，死脑筋，一个新的开始对我来说，是有难度的……”顾曦颜的脑袋里突然冒出凌展驰的脸，他确实已经不年轻了，“但尽管如此，你也没必要这样帮我。” “我……不放心。”薛子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 “薛子墨，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真正说出来原谅，因为它毕竟改变我的生活轨道，我需要重新适应，甚至要花大气力去克服某些障碍，”顾曦颜的内心挣扎着波澜，“但我真的没恨你，所以把心放到你该放的地方，好好的过日子吧！” 说着顾曦颜突然想到了什么，跳出被窝，翻出包包里的卡，递给薛子墨，“还有这个，我没有动过，请你收回去。” 薛子墨看着那张卡，没有伸手去接。 “薛子墨，我们在一起几年，你当真不了解我吗？”顾曦颜又把卡往前送了送。 “这些钱填补不了以前，但可以改善现在，”顾曦颜只得把卡塞到薛子墨的手里，“我不想成为你的羁绊，我也努力不让你变成我的羁绊，你带着对我的歉疚对待她，不公平，或者，把它当成给孩子的见面礼……” 那天夜里，薛子墨彻夜未眠，很多事情都发生在转瞬间，它会把你欠下的对不起变成还不起，把很多的对不起变成来不及！ 他看着顾曦颜那张熟睡的脸，想着她的话：旧梦，就是用来打碎的，要不，新梦怎么开始呢？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多感悟的呢？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他无言以对，无话可说……顾曦颜没有原谅，但她极力做到了成全，比任何男人都来得大气，放手吧，放心吧，把一切都放开吧！ 第二天一大早，顾曦颜便将薛子墨送到了车站，这几天正是春运的高峰期，人很多，看着薛子墨的身影越来越小！ 缘起时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你，缘灭时我看见你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