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故人的赠礼‖

    抬头看着被青藤缠绕的校门牌匾上庄重的“铭玖学府”四个字，再回过身来看向周围的景象，楚宇没有感受到别人所说的那种熟悉感，反而油然而生的是一种陌生。

    今天的楚宇是完完全全的黑色主义，上身白色的短袖套着简单的黑色外衣，下身则是一条HugoBoss的黑色休闲裤，配上外出必备的黑色墨镜，在烈日旭阳的照耀下，他依旧闪闪发亮，就像楚栩说的那样，无论走到哪里世界的中心似乎都是围绕着他在转。

    楚宇提了提肩上的背包，向着北校区研究所的方向走去，他事先给校长打了声招呼才来的，原本像他这种人物在校庆时回归母校属于荣誉校友身份，通常会被要求安排演讲发言的，但这些年楚宇属实辜负了校方当年对他的悉心栽培，如今这个样子学校也不可能再请他作为模范代表了，今天学校也有不少人才都在，在某些方面的造诣也不比楚宇差。

    研究所在北区的小树林旁边，阳光一般照不到正门，白墙上爬满了一株株色彩斑斓的爬山虎，它们感受着四季的交替，风吹雨打生命力日益顽强。

    楚宇上到二楼的生物研究教室，门是开着的，他伸手摘下墨镜，走了进去。

    “是小宇吗，先坐会儿吧，等我把手头上这个资料整理好先给徐教授发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金色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站在实验台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男人看起来有些沧桑，和这个年纪比起来差别还是很大，脸上布满着很多皱纹，但黝黑的头发却向后梳的很顺，胸前挂着的工作牌上写着“林曼达”三个字，男人没有抬头就猜出了迎面走来的人。

    “不用了，我随便看看，您弄您的就好了，不用管我。”楚宇进来后走到展柜旁，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里面都是用福尔马林溶液浸泡着的生物标本。

    “好吧，只是实验室的话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你以前经常来啊，不觉得枯燥就好。”曼达教授取下眼镜朝着楚宇微微一笑。

    楚宇转过身也向教授点头示意，之后他沿着柜子缓缓挪步，伸手在柜子的各种标签上一一划过。

    “学校变化很大啊，但老师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楚宇说，“我上来的时候看到其他的教授都去校庆礼堂了，老师怎么不去？”

    “哈哈，那都是年轻人喜欢做的事，我年纪大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曼达教授一边整理文件一边笑着，“况且之前生病住院了这么久，手上的工作也堆积了不少，总得要完成的。”

    “恢复了就好，其实年纪也没有很大吧，比我爸爸大几岁，工作固然重要，身体还是要放在首位。”楚宇的指尖停在了一个圆形的瓶子前，“老师，欢迎回来。”

    “你这孩子，还和以前一样，嘴硬心软，说很忙什么的，不还是经常来医院看老师了吗，每周五医院总是有人送一筐水果就离开了，护士说是一个黑衣服的小伙，但不愿说自己的名字，我猜那个人应该是你吧。”教授不再笑着说话，顿了顿，忽然语气有点沉重，“你爸爸的事情，还没有放下吗？”

    实验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曼达教授似乎也注意到是自己开始的这个话题，楚宇站在柜子前一动不动，眼神逐渐迷离。

    “老师，我一直都这么叫你的对吧，尽管大学我学的是机械动能学，和您没有直接的师生关系，但是您帮了我很多，您也是很出色的科学家，可却为了我隐姓埋名来一所大学里当教授，”楚宇说，“您是当年的见证者之一，那样的事情，我怎么会放下，这些年以来，他们就像空气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找到他们。”

    见楚宇没有刻意回避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曼达教授也是松了一口气，好歹自己没有一句话把气氛弄僵，手上还在不停的忙着工作。

    “其实我有劝过你父亲的，想要彻底扳倒邢赫仅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的，那个组织的根源一直追溯到背后几乎全是谜团，当年的研究已经几乎接近尾声了，我和你父亲都深知一旦邢赫得到她其后果是无法想象的，但我也是身不由己，没有能力去做些什么，你的父亲不一样，他是真正的英雄。”教授说，“你知道他当时怎么和我说的吗，他说，作为一个警察，抓住罪犯制止犯罪就是他的职责，可有些事它本质上已经超过了法律能衡量的标准，那么这个后果就是人类无法承担的，这个时候作为一个普通人而言，即便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他也都必须去做这件事。那个家伙，真的要胜过我好些啊，不是谁都有他那样的决心，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罢了。”

    听到这里，楚宇不禁心头一颤，随后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教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师，你不应该这样说，至少我父亲是相信你的，所以我也相信你，同时我也相信我自己，无论多久，无论他们藏在哪里，我都会把亲手将他们送进地狱。”楚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平静的让人生畏。

    “我也是始终背负着罪孽活到现在的啊，你父亲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如果不是为了帮我遮掩，他的身份也许不会被发现，或许十年前一切都该结束的，是我，将灾难和仇恨延续到了你的身上，对不起小宇。”曼达教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个老人言语中包含了太多愧疚。

    “老师，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是没有对错的，有些人有些事永远都无法得到原谅，而有些人永远都在自责，自责也是一种让人痛苦的情绪，您没有错，在生死面前不是每个人都拎得清大义的，我父亲为了大义牺牲他不会怪你的，我也是。”楚宇默默闭上双眼，这一刻仿佛周围只有他一人，父亲昔日的话语萦绕在耳旁，“也许在最后一刻，能让您的孩子们平安无事就是他所期望看到的吧，在他心里，自己永远是排在最后的。”

    “是啊，正因如此，你父亲临走前看着我的眼神是那样坚决，我至今都无法想象那就是诀别了，他甚至没有要求我留下来继续对抗，只是说万一他一去不返的话，让我千万要照顾好你和楚栩。”教授声音变得有些沧桑，阐述着那令人悲戚的往事，“这也是我能为你父亲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那场大火几乎烧毁了所有，带着你父亲的嘱托我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好在我找到了你，我能做的很有限，如今这样的生活其实对我这种苟且之人而言已经很满足了，但这是老楚给我的，十年来，我看着你长大成人，逐渐变成了一个无比坚强的孩子，而你眼睛里那道锋芒却始终都没有消失，可能就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了即使拼尽全力也要帮助你找到邢赫。”

    “十年了，对我来说老师你也是如同亲人一般，一直以来我都想和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曼达教授。”楚宇说。

    “嗯，那件东西你今天也带来了吗。”教授看向楚宇。

    “是啊，这是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楚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