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如梦初醒
张有志没有回学校取他的东西，他的床铺逐渐成了我们放杂物的地方。 情人节的晚上，我和刘璃约会完正走向我的宿舍。和平时一样，宿舍门已经关了。 我正要敲门的时候刘璃给我打来了电话。“家生，你最近和张有志联系了吗？”她的语速很快，听得出她很着急。 “没有。”我回答道。 “出什么事了？” “张有志在西安一直都没回家。他爸妈说她政审没过就一个人跑到西安了。他们在西安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你会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想到了梅家欢，他是除过舍友，唯一还认识张有志的人。我在心里打赌，想他也许会了解一些。“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哥应该知道。” “你哥？”刘璃问道。 我没有马上回答刘璃的疑惑，因为我的心里也没有底。“你等一下，我先问一下他。” 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给梅家欢拨了过去。 果然如我所想，梅家欢知道一些。他说他听他暑假做工作的店长说张有志在酒吧做起了陪酒，在夜店做起了气氛。 我问梅家欢张有志在哪家酒吧。 梅家欢也不知道，但他说西安的夜店主要集中在西大街，并不是很多。仔细找找还是不难的。 在西安的街头，时间刚过午夜十二点。我和刘璃一人骑了一辆共享单车，依靠着手机定位一家一家找起了不知在何的张有志。 夜店比我想象的还要昏暗，干冰所营造的烟雾缭绕使人眼花缭乱。震耳欲聋的DJ让人头晕目眩。 天逐渐入秋，夜店里却像是一场盛夏狂欢。射灯光下飞舞着漫天的纸屑，人们站在舞池，卡座上陶醉在律动里，酒精的眩晕感里。 刘璃比我出来的还要早。 “你看见张有志了吗？”刘璃问道。 我摇了摇头。“看手机上没有几个了，咱们在转转吧。” “算了，不管他了。”刘璃说完就去开共享单车的锁。 “尔等见衙役电话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说话的人听声音就知道他已经喝醉了。 不过声音我和刘璃都很熟悉，就是张有志。我和刘璃循声望去，正好看见张有志举着手机，对着两三个青年人。 手机上显示正在与警察报警电话通话。张有志后面台阶上睡到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披着一件男士风衣。光着脚板躺在台阶上。头发乱作一团，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小子，你是干什么的，我要带我女朋友回家！” “反正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了你们再走也不算迟。”我说道。 “滚你妈的……”那人叫骂了一声。 “你是要走吗？”我问问他们。他们没有回应，连忙走上车就离开了。 很快警察赶到了现场，连同那个女孩带我们一起离开了。那是我和刘璃第一次坐警车。 那个女孩要在警察局待到醒酒，我们三个做完笔录警察就放我们三个离开了。 张有志说为了庆祝自己成功见义勇为，要我们陪他吃一顿。 “今天运气好，陪的是一个小富婆。那个富婆还说要包养我。挣了有个千八百块钱。”我们走在路上，张有志笑道。 “干我们这一行，就是陪那些有钱人纸醉金迷。他们高兴了，我们也有钱赚。” “你爸爸mama很着急，在西安找了你好多天了。”刘璃说道。她很生气，坐在警车上刘璃说她没想到她真的在那种地方找到他。刘璃是一手插兜，不情愿跟在我们后面。 张有志找了一家有包间的烧烤店，要了一箱啤酒。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从小到大就没认认真真谈过一次恋爱。一次都没有。”张有志说道。他点了很多的菜，但一直喝着啤酒，不动筷子。“他说他睡过的女人指头都掰不过来。” “这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吗？”刘璃问道。 张有志并没有搭理刘璃的话。“我现在酒量也练出来了，踩箱喝不是问题。”张有志说完点上了香烟。 网上有句话说得好得很，只要我喝不醉，就没有人知道我真的爱谁。 张有志的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刘璃一直瞪着他不停地喝酒，看着他不停地说话。 “你不是当兵去了，怎么还在西安？”我问道。 “咱叫学校退学了，政审没过。”张有志回答道。 “张有志你够了！”刘璃喊道，站起来夺下张有志一直没放下的酒杯，摔在了地上。“你和家生大半夜找你是要听你说这些的吗？” “我真替张婷不值！” “张婷是谁？我为什么要你觉得她值不值得爱我？”张有志冷笑道。 “既然咱都说到这了，那咱就干脆直接把话说开。咱几个确实高中的时候关系好，放屁闻着味都知道是谁。但是现在呢？我们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们现在还是高中时候的我们了吗？” “她没有变，张婷一直都没变。”刘璃说道，不过与张有志相比，她的话明显没有多少底气。 “她去世了。”刘璃说道。 “走了，就走了吧。”张有志说道。 刘璃离开了，我追到了门口。“你看着他不要让他喝太多的酒，我去找他的爸爸mama。” 刘璃向我叮嘱完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离开了。 张有志确实没有喝醉，我睡前的最后一眼时看见他坐在餐椅上点着香烟发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间，不过我清楚明白我已经晚了，已经赶不到学校上课。我发现我在列车上坐在轮椅，张有志坐在我旁边，用着我的电话给刘璃讲着电话。 “你对象和我一起呢。奥，在回安康的路上。你赶紧来，我在张婷家里等你。”张有志看我醒了，边说边冲我笑道。 “你要弄啥，这轮椅是咋回事？”我问道。 “你重的我还能背着你去北客站？我就买了个这小轮椅，这推着多方便的。”张有志回答道。“就你这小酒量，混了一点点白的一下就多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问道。 “去张婷家里。再带你领略一下安康的风土人情。” “你给我请假了？” “来不及去学校，旷一两次课无伤大雅，你就放心吧。再说也快到站了，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兄弟。” 张有志把轮椅送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出租车司机带我们走在和上次一样的路，从国道一直到乡道。路走到一半，和刘璃一样，他给爷爷买了很多的点心，菜蔬。路两边的大片的土地裸露着土色，田地里种着小麦，小麦刚冒出头，只有小拇指那么高。 “爷爷，我来了？”张有志敲门，却半天没有回应。 “有志？你……你俩没上学？”爷爷缓缓从村头走来。他佝偻着身子，怀里领着一个布袋。“刚远远看还以为是谁呢。你俩啥时候来的？” “爷爷，刚来没多久。走到着了就想着来看看您老人家。爷爷你最近还好吧。”张有志笑道。 张有志昨晚说他们都变了，我不知道李菁，张婷。但就他和刘璃来说。刘璃没有变，张有志也没有变。我更会觉得张有志认为自己经过了一段失败的感情，他失去了对未来的幻想，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渐渐迷失了自己。但只要回到了曾经熟悉的地方，见到了熟悉的人，一草一木。就好像能感受到曾经的力量，体会到曾经的情感。 “快进来坐。”爷爷笑着迎我们进屋。“你人来了爷都高兴得很，还是个学生娃买的这些弄啥呢。上回梨梨买得还没吃完呢。” “下回别买了，爷这啥都不缺。” “一会儿梨还来呢。”张有志说道。 我们在张婷家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刘璃来的时候张有志正在院子里和爷爷下象棋。 “爷爷，我回来了。”刘璃和张有志一样提着大包小包，一进门就冲着爷爷笑道。 “饿不饿，爷给你做饭。”爷爷放下了棋子，向刘璃笑道。 “爷，棋还没下完呢？”张有志说道。张有志并没有先和刘璃打招呼，他放下了棋子，跟在了爷爷后头。 爷爷，我饿了。刘璃向爷爷撒起了娇。 “我现在就去给梨娃做好吃的。”爷爷笑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爷爷去地里择菜，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我们三个。 我们三个人坐在张婷的房间里，张有志明显是第一次到她的房间，他很拘束地坐在椅子上。刘璃把张婷的信交给了我，叫我读给他们听。 我接过信打开。信封里有三张纸，每一页都在写着他们的名字。 “张有志，我借你的一千块钱在抽屉里，你别忘了拿走。张有志，当你看到我写的这一封信的时候，可能你已经没有那么恨我了吧。张有志，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张有志，我真的很喜欢叫你的名字。张有志，我有很多的话想和你讲，就等着我给你托梦吧。张有志，再见。等到再见的时候，我还想和你谈一场恋爱，那时候我们不在人间，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你愿意和我谈一场永世的恋爱吗？不过在此前提下，请收起你那没有边际的幻想，替我好好地在这人间走上一遭。” 我将信读完，张有志木讷地坐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变化。 “接着读吧。”刘璃说道。 “江流儿，小梨梨。谢谢你帮我保守住了我的秘密。很遗憾，我不能帮你惩治那个渣男。听说你现在又交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真羡慕你。我走了以后我的家里就只剩下我爷爷一个人了，拜托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老人家，替我多尽尽孝心。兄弟之情无以为报，只能在底下保佑你和你男朋友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不用谢！” 李菁的信最短，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李菁，给老子滚！” “她不想让我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怕你难过。”刘璃说道。 “她做的……很浪漫，可是我没有办法不难过了。她这是做什么？她以为她这是在拍电影吗？” “她……她埋哪了？”张有志话没说完，失声痛哭起来。 “汉阴陵园，和他爸爸在一起。”刘璃说道。“别哭了，爷爷听见不好。他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爷爷做了很多的菜，有荤有素。 吃完饭后张有志说要给他的爸爸mama打了电话，过了很长时间才走回了院子。我们四个人坐在躺椅上，看着乌云由浅入深，慢慢遮住了太阳。 我和刘璃回了西安，张有志留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张有志叫我帮他把宿舍里的东西好好收拾一下，尤其要我好好找找张婷送给他的腊肠玩偶。 刚到北客站雨越下越大，刘璃挽着我的胳膊，走在去地铁的路上。手机铃声响了，是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的是陕西西安。 “喂，您好，您是上次在夜店门口的那个人吗？您的衣服还在我这，我怎么还给您？” 我想到了昨晚穿红色衣服女孩，我给她说了句不是，给了他张有志的电话。 刘璃告诉我说张有志又回到了高中课堂，重新准备高考。 我没有联系上他，给他打电话手机永远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