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超群之死
五月二十二，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冷风如刀，令人彻骨。 雨未落，雨仍未落。 人未出手，人仍未出手。 冷风像是无止境的，不知疲倦地吹着，每个人的心都寒了。 忽然一道紫光铺天盖地而来，只见一条电光延绵于重重叠叠的乌云中，犹如七尺巨蟒张嘴狂啸，耳朵尚未反应过来，已经震耳欲聋。 只见擂台上的两人，唐超群与霍无惮丝毫无受影响，笔直地伫立着。 霍无惮忽然开口道：“好邪的天，暴雨将至，这场雨必是场邪雨” 唐超群道：“雨不邪，人就很难说。” 他接着道：“心邪，世间万物在其眼中都是邪。” 霍无惮冷冷道：“人是否邪，还得交过手之后才知晓。” 唐超群拱手道：“超群领教高招。” 霍无惮道：“唐门主，请。” “且慢！”两人同时被喝住，路不通道：“霍门主，老夫知道你素来都不会乘人之危。” 霍无惮一挥手，道：“当然，擂台之战，光明磊落，乘人之危的事无惮从不屑做。” 路不通笑道：“那就好。” 霍无惮道：“此话怎说？” 路不通道：“唐门主近年患有严重的眼疾，双眼已经看不清。” 霍无惮望向唐超群，缓缓道：“怎么没听唐门主你提起？” 唐超群道：“超群有一双病眼，家丑不便外扬。” 路不通道：“唐门主好面子，不与人说，但是老夫的眼却看得一清二楚。” 唐超群道：“路大哥，你无须…” 路不通插话：“不过我知道霍门主是一个公平的人。” 霍无惮沉思半刻，道：“无惮明白了。” 他从袖里慢慢掏出黑布一条，蒙上双眼，道：“擂台之战，公平第一，请！” 唐超群也从腰间取出白布，盖住双眼，道：“有意思，有意思。” 华迎雨凑近路不通，道：“路大哥，你这是…” 路不通笑道：“蒙眼决斗，斗的不是武功，而是内心，当一个人蒙上双眼的时候，正正是恐惧笼罩全身的时候，唐超群处事淡定，遇事不慌，自然胜算较高。” 华迎雨道：“我明白，但是霍无惮也看似不弱。” 路不通微笑道：“霍无惮是个急功近利之人，蒙上双眼后必定阵脚大乱，很容易有破绽。” 他又接着道：“而且，唐超群还有一门绝技。” 华迎雨道：“绝技？” 路不通笑笑，不说话了。 唐福道：“路大侠果然是武林前辈，连这样的法子都被他想到。” 司马流星微微点头，一语不发。 “是不是开始了。”忽然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三少爷，你还没痊愈，怎么跑出来了。”唐福立刻扶着唐少倾坐着。 唐少倾道：“福爷，来的人可是天戚门主？” 唐福道：“正是霍无惮。” 唐少倾道：“他们为何蒙住双眼。” 司马流星道：“这是路大侠的意思。” “而且，你爹有眼疾，这样对他更公平。”司马流星接着道。 一道惊雷霹雳，接着落下瓢泼大雨，宛如天神将天河之水倾泻于人间。 在第一滴雨落在擂台前，两人已经出手了。 霍无惮身法犹如怒鹰出击，双爪在前，挂于空中直取唐超群的天灵盖。 “惊鸟一击”路不通惊呼。 蒙上双眼后，唐超群似乎更适应，他的触觉很锐利。 只见他迅疾如风，侧身就避过此招。 灵敏如猫，往上飞出银镖，霍无惮一手捉住银镖，两指捏碎。 两人交手，出招之快，拳掌相触，会心一击，一道青光散开使两人弹开三丈。 霍无惮缓缓往左踏出一步，攻其不备地飞腿而去，唐超群双耳一动，弹指间，三滴四滴雨水化为暗器奔向霍无惮。 霍无惮始料不及，凌空后翻避开三滴，但还有一滴擦过他的耳边。 擦过耳垂。 耳垂滴血。 霍无惮猛然回头，道：“高招！” 唐超群道：“过奖。” 话音一落，两人化为一道魅影在擂台正中心搏斗，拳拳到rou，招招致命。 二十招眨眼已过！ 五十招片刻已过！ 两人都没有伤到对方丝毫，见招拆招。 尤其是唐超群似乎每每都能早先一步洞悉先机，知道霍无惮的出手方位与力道大小，令霍无惮百思不得其解。 路不通笑道：“华小妹，这就是唐超群的秘密武器。” 华迎雨聚精会神地望着擂台上，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 “快，实在太快了。”唐福道。 他眯着眼，就快要成一条横线，道：“还是太快了。” 司马流星道：“唐门主原来懂得‘听声辨位’” 唐少倾道：“听声辨位？” 司马流星道：“没错，这门功夫是东瀛盲侠的独门绝技，据说东瀛有毒蛇出没，伤人性命，很多游侠身中毒蛇液之后，双眼致盲，后来这群盲人研究出一门绝技，就是听声辨位。” 唐福道：“我也听人家说过，这门武功可以洞悉对方的出招。” 唐少倾道：“原来爹早有准备。” 司马流星道：“以唐门主的武学修为，短时间内学会听声辨位并不难。” 唐少倾露出笑容，道：“这下胜算就大了！” 霍无惮攻出的每一招，唐超群都轻而易举地化解，反而唐超群的出手令霍无惮难以适应，节节败退，逼近边缘。 十招转瞬而过！ 霍无惮右掌挡住唐超群的双掌，顿时，他的双脚下陷，擂台的边缘爆开，飞沙走石，散落一地。 “砰砰砰”数声巨响，唐门的外墙石壁都纷纷爆破，露出裂痕。 是两人的内力比试达到顶峰，气劲散开，连擂台的地面都裂了。 霍无惮空出来的左手忽然一掌打在自己的右肩膊上。 台下所有人大惊，都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不是自取灭亡吗？ 只有灭佛尊者露出阴险的笑容。 好明显，这一招是他授予霍无惮的。 霍无惮的右掌立刻有源源不断的内力冲上，他大喝一声，震开唐超群。 唐超群震开不到一尺远，霍无惮立刻把他拉回来，铁拳一记击打在膻中。 这一拳的力连十只牛都能打死！ 唐超群的内脏已经震伤，口吐黑血。 红血混黑血！ 血喷在霍无惮的面上，颈上，衣服上。 “爹！”唐少倾大呼，立刻站起来。 “老爷！”华迎雨失声道。 路不通目瞪口呆，他从来未见过这般怪诞的招式，霍无惮这一招可以用‘置诸死地而后生’来形容！ 霍无惮一手楸起唐超群，另一手化为指掌直插其胸前。 唐超群垂死挣扎，顽强地封住前驱。 “就让你见识下我的‘破碑手’”霍无惮微声道。 破碑手？ 霍无惮居然练成破碑手！ 唐超群一手将蒙眼白布取下，眼见面前的人恐怖凶残，满脸鲜血，右掌正运气蓄势而发。 一个掌印留在胸前！ 两个掌印留在胸前！ 五个掌印留在胸前！ “这招…是破碑手，他怎么懂得破碑手？”唐福惊呼。 司马流星突然发现霍无惮的右手修长有力，难道：范笑三就是霍无惮假扮的？ 唐超群颤声道：“没想到，你霍无惮贵为一门之主竟然偷学武功，可笑，可笑！” “上次杀你儿子不成，今日就送你见阎王！” 霍无惮将唐超群凌空一抛，使出‘狮心拳’，一道黄光朝天而发，化成狂狮劲跑直奔唐超群前驱。 唐超群的身上已经血rou模糊，倒在血泊中。 雨滴在血泊中，无声无息。 化不尽nongnong的血。 化不尽重重的伤。 化不尽烈烈的痛楚。 雨水混血水，洗尽擂台的每一处地，每一个角落。 唐超群神志不清，道：“唐门…唐门是不会输的！” 霍无惮这时也把黑布取下，雨水早就将他面上的血淋散，他大笑道：“唐超群，跪地求饶，我留你一条全尸。” “我唐超群从来不会向任何人下跪，唐门亦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唐超群抚着胸口，艰难地站立。 唐少倾此时已经跑到擂台之下，大呼道：“爹，停手，我们不打了！” “不打了！” “不打了！” 但唐超群听不入耳，他转头望向唐少倾，口中念念有词。 三个字，他的嘴里吐出三个字。 唐少倾已经泪流满面。 “原谅爹。” 这三个字说完之后，霍无惮快步上前，一腿踢在唐超群的下巴，唐超群空翻倒地，双膝跪在霍无惮的面前。 “任你英雄气概，始终都是跪在我的面前！”霍无惮一脚踩在唐超群肩上。 唐超群没有任何反抗。 他已经无法反抗。 死人怎能反抗呢？ 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从他决定上擂台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一个死人。 “够了！”许月心缓缓站立，大喝一声，道。 “霍门主，你已经赢了，无需侮辱唐门主。”许月心厉声道。 霍无惮不说话，丝毫不动，享受着这一刻，狠狠地再踩两脚。 唐少倾怒道：“停手！” 霍无惮食中双指一挥，一道紫光横扫唐少倾的头上，顷刻间，唐少倾披头散发。 司马流星面露怒色，道：“霍门主，你太过分了！” 说罢，飞身而出，一个蓝衣身影比他还快，已稳稳立在霍无惮面前。 “霍无惮，老夫要把你的脚砍下来！”路不通道。 “无惮领教路大侠的‘铁扇十式’”霍无惮动也不动，冷笑道。 路不通将铁扇下劈，霍无惮立刻拔脚，十道银光合并为一道，整个擂台被劈成两半！ 霍无惮大笑道：“毫无进步！” 路不通道：“没错，毫无进步，但是对付你绰绰有余。” 霍无惮忽然感到一阵痛楚，探头下望，右脚的尾指已被切落，紫衣上的布也被割落，随风而飘。 “你是不是还想断一条腿！”路不通双眼瞪大，朗声道。 灭佛尊者这时已经站在霍无惮身旁，道：“走。” 走！ 说走就走，灭佛尊者从手上打出白气，白烟弥漫。 待烟散尽时，两人已经无影无踪。 路不通坐在一旁，仰望苍穹，喃喃自语：“难道真是无力回天？” 擂台上，围着唐超群的尸身都是唐门的人，无人不落泪。 连门外观战的百姓都眼角带泪，似乎感慨道：上天为何让这个大好人战死擂台呢？ 既然注定战死擂台，为什么还要让他死得那么悲壮惨烈呢？ 受过唐超群恩惠的人纷纷跪在门前。 倾盆大雨，久久不停。 唐少倾哭成泪人，倒在唐超群的胸前，华迎雨失声痛哭，跪在旁前。 唐福一语不发，默默拭泪。 大夫人，唐世立，唐守言也不是毫无血性的人，他们也是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仿佛，今日唐门将会被泪水和雨水淹没。 仿佛，今日这场雨就是天神为唐超群的死而落泪不止。 仿佛，今日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唐超群并没有死在司马流星的手下。 反而被霍无惮活活打死于擂台之上。 他不禁在想。 是不是一个人注定要死，就始终无法避免？ 司马流星不明白，他抬头望着天空。 希望天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漆黑的雨，漆黑的天。 并没有回答。 并没有... 唐超群死后，唐家会发生什么变故？ 司马流星何去何从？ 唐门一役后，江湖六大派开始蠢蠢欲动... 腥风血雨，终究不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