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眸梭巡过她双眸，“那你的眼睛还这么红干什么啊” “我红是因为奶奶。朱医生说的话我知道了，我也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可是一想到奶奶她对我那样好，可我却一点都帮不了她” 裴淼心说着，声音越来越轻，纵是强忍，那喋蠕的话语和颤抖的声音，却又似乎，再支撑不住了。 曲臣羽被着她的模样一弄，本是没有打算将她弄哭的，却不料，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忍住，再次将她揽入怀中。 桂姐上楼来拿东西，正好到了楼梯的中央，一眼看到手上还拿着书的二少爷正揽着大少奶奶。 曲臣羽的方向是正对着她的，那一眼交流，桂姐正要转身他到底是个分外清醒的男人，也不知道怎么的，还是唤了声：“大嫂” 裴淼心心底难过，却因着这一声清醒了不少。 立正站好，抬手用手背揩了一把自己冰凉的小脸，“对不起，我” “时间不早了，奶奶既然已经睡下，我送你回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装在口袋里的电话就响。 她没多做迟疑，冲他比了个先接电话的姿势。 曲臣羽的双眸里沁上一丝歉意，掏出电话接通的时候同样冲她比了口型：“等我。” 她看着他一边同电话里的人商谈，一边拿着手上的书快步进了一侧的书房。 他卧房的门半开，她站在门边没有动弹，就透过半开的门缝听他同那边说话，然后看着他拿起简易酒架上的一瓶洋酒，为自己斟了一杯，递送到唇前。 “大少奶奶” 桂姐按捺不住，还是从楼底下上了来。 她侧头冲她笑笑，又让桂姐帮他冲了杯蜂蜜，成天的喝酒，这样伤胃。 悄悄送到他手边再出去的时候，桂姐还是又唤了她一声“大少奶奶”。 她回头，她便冲她笑笑，算是这个家里，最温暖的感激。 一路回家，还是用身上所剩无几的钱在超市里买了两斤排骨和一斤番茄，出来的时候给苏晓打了电话，问她能不能再介绍一份工作给自己。 苏晓一听就开始讽刺，“你大小姐不是安心做少奶奶，只管你们那口子的死活，不打算出来工作吗” “苏晓我只给你一个人说，我们家要破产了，我爸妈还不知道我要离婚的事情，奶奶也快不行了，我答应了她要照顾耀阳，可我一样都没做好，也一样都做不了”她说着，便提着大包的口袋站在路边掉眼泪。 “什么”苏晓一听就跟疯了似的，“你说你要离婚你这白痴真的都答应了不是，你说你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上次的事情曲耀阳就要跟你离婚裴淼心我告诉你，你才是大老婆，你打二奶是应该的，更何况当时打人的是我，他曲耀阳要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让他直接过来找我别什么气都往你身上撒，关你什么事情” “不是的，苏晓，我跟他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真的一点也不怪你。其实在那之前我就答应了要跟他离婚，他没做错什么，只是不爱我而已” “可是裴淼心，你是不是疯了你想过你们家现在是什么状况吗你要再让他知道你要离婚你还到底让不让你爸妈活了啊” 裴淼心吃力地抬起提着口袋的那只手的手背揩过眼睛，“所以我求求你苏晓，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情还有奶奶，我也不想再让她难过和伤心，只要两个月，再撑两个月，我随便怎么样都行” 孤孤单单的小小身影，站累了就在街边蹲下，一边抬起手背揩着脸颊，一边拜托电话那端的好友给自己介绍份工作，不管是什么样的工作都行。 苏晓被她求得无奈，“你让我想想，到底什么工作现在最适合你，既不能让你爸妈和曲家的人知道，又能暂时缓解你的燃眉之急不过我说姐妹，你别怪我说你，我听说了你表姐白天带你去打高尔夫球的事情，可是把她气得不轻，你说你后来到底跑个什么东西千金小姐的命你就该找个真正心疼你的有钱男人嫁了，就算他感情对不住你，但至少他又能帮你爸又能帮你自己” 身后超市的自动门打开，一群叽叽喳喳的年轻女子一边说笑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有人嘻嘻哈哈刚说完话，侧头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的身影。她盯着她望了一会，又冲一旁的朋友打了声招呼，“碰到个熟人，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裴淼心挂断了苏晓的电话，刚刚抬起脸深吸一口气，肩膀就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一下。 她一怔回头，超市亮堂的光线将拍她肩膀的这名女子映得格外迷离。 “不认识我了”那女子冲她一笑，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拉了拉自己的短裙，“我是我咱们白天还在高尔夫球场上见过，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裴淼心一惊，自己现下真是狼狈得不行，却还是冲她点了一下脑袋，“你好。” 那女子弯唇，“嗨，我叫严雨西，这一行的人都唤我小西，你也叫我小西就行。” 裴淼心还是冲她点了点头，没再多一句的言语，慌忙揩过了脸颊站起身，提了手上的东西想走。 严雨西看了看她哭红的眼睛，又去望她手上的东西，“你一个千金小姐，一定觉得跟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很丢脸吧” “为什么这么说”哽咽着，她还是忍不住回头。 严雨西笑，笑得随意，从自己的荷包里面摸出香烟点上，冷冷哼了一声：“没关系，我既然敢说就不怕你们看不起。相反，那些又要出来叫鸡，又假装得正儿八经的男人才是让我最看不起的。要搞我们的是他们，看不起我们的也是他们，你说，这人要贱成什么样子，他才能这么矛盾” “我无意冒犯你些什么，只是我现在心情不是太好，我不知道怎么说，也说不出来，对不起” 严雨西叼着嘴上的香烟盯着她看了半晌，“嗨”一声过去揽了她的肩，“没什么，jiejie我干这一行就见多了像你这样苦逼的小女人，其实白天我在俱乐部里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我们大家不同，你出身豪门，可你过得却未必有我们开心。” 有几个先前同严雨西一起从超市里出来的年轻女孩叫到了车，伸手招她过去，说：“小西，走，阿文火都已经烧上，就等咱们的材料下火锅了” 严雨西摆一下手道：“马上，都给jiejie我等着” 再转头看裴淼心的时候撇唇笑笑，“其实你也别把我们这种人想得有多复杂，老师怎么教你的来的有需求才有市场我们这种职业也就是顺应市场而生的罢了，有低级犯贱的，也有我们这种高级的，只做自己想做的生意，最重要是活得开心，别苦啦吧唧一天到晚哭哭啼啼。” 严雨西临走之前，还是给裴淼心塞了张名片，“刚才听你说想找工作什么的，也许你也瞧不起我们这种人，但有一天当你需要的时候，打我电话，jiejie带你混” 、第25章这世上，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严雨西走了，可她拿给裴淼心的名片却依然在后者的手里面。 裴淼心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署名是某某形象公司公关部经理，她竟不大知道，原来这行业也开始走起职业化经营，白天有模有样的年轻粉领，到了晚上，就是游刃有余的各种高级“公关”。 随手揉了自己手中的名片，却还是到底舍不得丢掉，放进了其中一个购物袋的袋子里。 提着袋子上山，将买到的材料全部洗干净，再用调料腌制好。夜里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觉，一个人在沙发上躺到清晨，还是起身，将冰箱里的材料又拿出来，用一只很大的紫砂罐装好。 中午以前还是提了汤去他的公司，只是这一次去，却似乎是铁了心，只在袋子里放一副碗筷。 却不曾想，刚刚踏进写字楼便在大厅里看到正同郭秘书巧笑倩兮的夏芷柔。 夏芷柔侧头，看到突然出现在大厅的裴淼心也是一惊，待到郭秘书快步过来唤了她一声“淼心”，说：“你常来给曲总送汤应该认识，这位是曲总的太太，为人随和亲民得不得了，两个人是就差一个婚礼的关系。” 裴淼心没有说话，看了看夏芷柔手中的蛋糕盒子，就知道她刚才已经去过楼上，也定是请了那一层楼的秘书吃。而大家，心里或许早就认定了她就是曲耀阳的太太。 夏芷柔看到她便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唇，“裴小姐，好久不见了。” 想着多少还是应该关心，裴淼心仰起小脸看她，“后来你的伤，好些了么” “耀阳请了几天假专门在家里照看我，吃了药也敷了药，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裴淼心点头与她错身，站在原地的夏芷柔还是没有忍住，迅速侧身又唤了一声：“裴小姐” 裴淼心回头，望着她的眼睛。 “我想耀阳的意思，你明白了么我已经怀孕了，你要不要恭喜我们” 裴淼心的眉眼倏然一痛，沉郁的神色压下来，砸在她的眼角眉端，那么酸，那么疼。 “恭喜” “那你先前答应他的事情，可会照办吗你知道，就算我等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再等不起” 喉咙都像能挤出血来，她拽在手中装汤壶的袋子一下子便得极沉，重重地向下坠去，牵扯着她的肩和手臂，甚至拉扯撕咬着她的心，再是麻木，亦疼到鲜血淋漓。 “曲太太”郭秘书是不明就里的人，眼见着两个人的对峙，却多少有些摸不清现下的状况到底是什么，“你怀孕了曲总他知道了吗恭喜” 夏芷柔强行拉回前一刻还有些僵硬的脸，举了根手指在唇前，微眯着眼睛。 “嘘我还没有告诉耀阳这个好消息，我想等正式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再拿给他，好给他一个惊喜” “真的吗”郭秘书挠了挠头笑道：“曲总真是好福气啊有个像您这么漂亮动人的妻子，还马上就有个可爱的孩子啊，对了，还有个善解人意的meimei，真是让人羡慕得很” 裴淼心一听到“meimei”两个字，就仰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女。 夏芷柔笑着同郭秘书说话，“哪里哪里，耀阳工作上的事我帮不了忙，他平常的事情那么多，工作上还需麻烦大家多多配合支持，至于meimei”她的眼光无害地飘向站在一旁的裴淼心，“她也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 郭秘书挠了挠头笑，“哪里，淼心这么可爱，又熬得一手好汤，谁娶到她是谁的福气” 不想再听他们寒暄，裴淼心几步迈到电梯门口，刚看着电梯门打开，才要往前，手上的袋子就被人抢了去。 她侧头，站在她旁边的人是夏芷柔，面色有些微苍白和冷凝。 “刚才的话你没听明白吗我说meimei就到这里就可以了，以前喝你熬的汤的人也不是耀阳，该说的他也说了，该懂的你也懂了，又何苦再这样继续纠缠” 夏芷柔抢了她的汤，裴淼心条件反射又抢了回来。 身旁有人走进电梯，郭秘书自然也去忙了他的事情，这会子就剩两个女人站在门边，裴淼心自然也不用同她客气。 “要不要送汤上去是我的事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是我的权利。我退一步，刚才没有在人前揭穿你，但并不代表你有权利在这质问我，因为我从来就不欠你” 夏芷柔听了也是狠狠咬了唇道：“我不是说你欠我什么，我也不想让你欠我你爱耀阳，我也爱他，可是在我跟你之间，他明显要我不要你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只是想和这样一个相爱的男人在一起你还年轻，你们家有钱，你想再找一个差不多的男人应该也很容易我也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干嘛总要来抢我的耀阳我也没有招你惹你” 裴淼心听着就红了眼睛，“我也没有想要跟你抢些什么，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抢不过你” “那你还每天做这些事情干什么你明明知道他不会领情，你还要再拖两个月干什么你就当成全我们一次好不好干嘛非要在我们中间插一脚你才甘心” 裴淼心听着都要笑出声来，“现在他要跟我离婚，怎么又变成我插一脚进来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我怎么就不可以跟他结婚跟他在一起” “裴小姐，你爱他不代表他就愿意跟你结婚当初他同你在一起就是迫于他爸爸跟你爸爸之前的早有约定，现在你们家现在你们家的公司出了那么大的问题，报纸杂志上都登了，你们自身都难保了，是不是到这时候你还要拖累他让他不得安生” 强行忍住大眼睛里面的晶莹，说不哭就不哭，至少她的骄傲与坚持，还不允许她随便在谁人的面前掉眼泪。 面前的电梯门再次打开，裴淼心二话不说便提着手中的袋子便迈步进去，夏芷柔也是眼明手快，电梯门外又去夺了她的袋子。 “你”番茄排骨汤是她好不容易熬好的，哪怕曲耀阳不喝，她也想要把它送到他的办公室里去。 可这一下夏芷柔的动作到是极快，抢了她的袋子便往一旁的垃圾桶里塞。 “你” 裴淼心奔出来去拦，可一切的动作都已来不及。夏芷柔还在那垃圾桶的前面挡着，她心急过去推了她一下，竟不知这一下也能将她推倒在地。 她慌忙从垃圾桶里翻出自己的袋子，还没来得及将上面的沾染的东西拍干净，已经听到身后电梯门里有声音传来，“芷柔” 一瞬间的欢凉，好像那一刻都静止在她身后的风景，着急拍着手中袋子的动作也变得不再着急。自己低头看了看那模样精巧的保温壶和一旁的碗筷，轻轻扯了下唇角，到底，还是自己再把它扔了回去。 “耀阳”夏芷柔哀哀怨怨的声音，裴淼心那一推，确是让她猛又摔在地上，触到了才好的手腕上的伤痛。 曲耀阳大踏步从电梯里出来，慌忙伸了手去将地上的她扶起，搅拧着眉头侧过身准备发怒，却见那小女人自己回转了身，回望着他们。 “裴淼心”叫了她的名字，却没有接下来的言语，他眼里的不耐烦又更深了一分，甚至连“无聊幼稚”这样的话也不愿意再说，他应该是懒得再跟她废话些什么。 “你想让我跟她说对不起”他不开口，那她就先开。 “难道不应该吗” “嗯，对不起是应该说对不起的。可是对不起也不应该是我跟她说，而是她跟我说，夏芷柔你对不起我” 夏芷柔无辜的面色一白，“你你乱说什么你” “难道不是吗”裴淼心步步紧逼，“你们嫌我多余，你们想让我退出，我答应了也早就跟你们说好了，只要再等两个月而已我做了我能做的和该做的一切，不但得不到你们的感激还要被你们鄙视加唾弃，我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也不是天大的罪孽，就算你们想让我滚，是不是也该多少顾虑一下我的心情” 曲耀阳快步过去用力拉扯了她一把，“裴淼心你累了，早点回家休息” 这里是他的公司，是他工作的地方，他还不想要听到任何闲言碎语，尤其是关于夏芷柔的碎语。 “我累什么我不累既然这么鄙视我这么看不起我，那你以后都不要碰我，我不稀奇” “行了，裴淼心，别在这里闹小孩子脾气明明刚刚将芷柔推倒的人就是你” “是我可我就是故意的我早就想推她了在健身会所里也是我故意找她麻烦，故意带上苏晓去打她我在你眼里就算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但至少我也有感觉，我也会受伤，我也会因为嫉妒和难过而觉得疼我只是爱你只是爱你可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第26章令人厌烦的爱情 抬手揩过自己的眼角，裴淼心自己都要痛斥了自己，为什么刚才在那女人面前都忍得住的委屈，到了自己最爱的这个人面前，却偏生狼狈得梨花带雨。 “够了，裴淼心你还是小孩子脾气，所以上次的事情我没有同你计较，也没有再去找你，可是那并不代表你做的事就是对的，你就不用跟芷柔说对不起我同你就算现在还是夫妻，可是该签的字我已经签了，该答应你的两个月时间我也答应了，你还在上学的时候人不懂事，所以有些事情我并不怪你。可是现在你已经是个出入社会的年纪，就别再像以前那样无聊幼稚，不然这样只能让我更加厌烦你” 厌烦你 裴淼心听着，到了后来，似乎所有的伤心都如鲠在喉，情绪上不来也下不去，疼痛，却没有反驳的余地。 “耀阳”不远处的夏芷柔还是担心，过来轻轻拉了他的手臂，“去你办公室好不好我的手有些疼，你别怪她也别骂她了，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年纪还小，她总有懂事的时候，你也别再伤人家的心。” “医生说，奶奶可能撑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沉默了许久，如果不是夏芷柔非要来拉，刺伤了她的眼睛，她想自己也万是不会拿奶奶出来说事。 这话一出，曲耀阳明显动了动眉宇。 裴淼心仿佛梦呓般继续：“奶奶说，她只喜欢我，她只认我这一个孙媳妇，不管什么姓赵的姓钱的姓孙的姓夏的，谁要进家门谁就是想气死她，不信尽管试试” 话虽未必就是原话，可现下这个节骨眼里，也就只有这句话能煞住面前的两个人。 夏芷柔一骇，慌忙去拉曲耀阳的手臂，害怕他再次因为家人而反了悔。 十年，她已经再等不起。 曲耀阳盯着裴淼心仍在轻颤的大眼睛细细看了个来回，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的眼睛，水灵灵的，好像里面藏着千言万语，又似乎为那卷长的睫毛所覆，让他看得并不真切，却看得移不开眼睛。 她知道他在看她，认识这许多年，又结婚这三年来，即使是维持着表面上友好温情的一切，他也从没像现在这般，几个人撕破了脸后还能认真看她的眼睛。 可是倏忽几秒，她长长的睫毛一挡，甚至再没给他任何看清她眼底颜色的时机。 “事情你应该知道，还有我爸那边破产清算的程序已经在继续，最多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我听我妈提起过办完这边的手续就会跟他一起回美国的娘家，到时候是从那边发家还是留在当地，短时间都再回不来如果可以，等他们去了那边，也等奶奶我再正式跟你去办手续。” 夏芷柔第一个就听出玄机，“那可怎么行你爸妈要是突然不走了，还有奶奶也继续活着那我怎么能等，这到底是要等多久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芷柔，你先到我办公室去”曲耀阳冷了脸，掏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