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戒律院
这一弯腰,这一句话,谁不惊讶? 看吕牧的年纪,比薛一斗要小上三四岁,谁知道当年他怎么指点薛一斗的,他凭什么指点这位禅院巨子? 这位神秘人是谁呢?不管他是谁,他总也不错,不仅摸了王恬出了他们挨了一巴掌的鸟气,还制造出热闹引来了平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薛一斗。 外院的弟子们虽然还是友好的,却全都开始吞唾液,没有人再敢上来搂吕牧的肩膀,再不敢叫他“未来的师弟”了。 红发少年忍不住问道:“薛大哥……” 薛一斗转脸瞪眼道:“你刚才这么大威风,薛某可当不起你的一声大哥!” 红发少年眼神闪烁着委屈的光,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他谁都不在乎,因为他正在少年,可他对薛一斗的尊敬不下于吕牧,所以他现在看起来像个委屈的孩子。 吕牧也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会下不了台,所以不想玩不下去了。他脸上一红,叹道:“薛老哥,七年不见,你还是喜欢将人捧上天。” “七年?”红发少年美丽的眼睛里,一双妖异瞳孔转了起来,加上种种猜想,一个在他脑海里存留了不少时间的名字也终于清晰了起来,想到这个名字,他不仅觉得刚才被吕牧一根手指打败不算丢人,而且看到了地上被吕牧踩下去的大坑,他反而觉得光荣。 因为他就是偶像,偶想回来了! 寒暄了一阵之后,薛一斗突然扫眉道:“我想各位应该不会还要打下去了吧,谁想打,找我姓薛的。” 当然没有人想再打。也没人敢。 他接着道:“我们去戒律院吧,七年来你擅自离院,可算是犯在你以前的敌人,戒律院首座程恨钢手里了,不过我会尽力保你无虞。” 他拉着吕牧的手,激动道:“七年了,受你一恩我辗转反侧,时刻在想着这个情我一定还你,天可怜见,这次我还你的情,不管你修为倒退到何种地步,我都尽力指点你,虽不能让你重返昔日光辉,起码让你不比我差多少。” 外院的人个个欣喜,附和道:“放心吧,薛师哥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到,就算不能回到巅峰,你也算第五高手。” 吕牧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盛情至此,也算是对七年的寥落来了一次不小的慰藉,只是这里还有一个人需要处理一下。 王恬已经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咬咬银牙,怨道:“你以后要是敢胡说什么,我一定要你下地狱!” 吕牧搓了搓手:“该看的小衲早看了,该摸的小衲也摸了,就算下地狱也值了。” “你!”王恬脸上又是一红,狠狠的跺了跺脚,似乎是要疯了,当着这么多人她还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只好带着那几个被打伤的人去了戒律院,她等着看程恨钢教训这个人渣。 外院的人不得进入内院,这是规矩。 红发少年可以进,因为薛斗愿意。 红发少年今天心情不错,一直偷偷的看着吕牧,并且偷偷对吕牧道:“偶像,我相信以后还会创造奇迹,现在的失意不算什么,我永远支持你!” 吕牧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走着。内院英才齐聚的地方,这里的人有多数都是当年那些同一届的弟子,见到吕牧,狐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认了出来。 毕竟他给这些“曾经少年”的心中留下来太深刻的印象,已经铭刻,有人冷笑道:“瞧瞧,真是够让人惊讶的,我们的天才回来了,呵呵。” “自创战法,不自量力,现在回来想老老实实修习了?不觉得太晚吗?” 有人叹息着:“真是遗憾,当年的偶像,再回来时已物是人非。希望他能还能留在这里,我也能时常回忆我的当时年少。” 另一人道:“叹息什么,能风光一时已经足够,当年能一亲陆念慈芳泽,他值了。” 吕牧听在耳里,也不觉得刺耳,那戒律院门前的凶恶金刚巨像已经再盯着他,巨像下正是早已得到消息的程恨钢和王恬。 戒律院的人都很注意自身形象,这程恨钢人在中年模样,实际已近六旬,壮硕的身材穿着一袭白衣,长发却是凌乱,眼神又是无主。 凌乱却飘逸,无主却凶狠。 凶光如电。 冷肃,凶恶,干净。 薛一斗还未开口,吕牧已经抢着鞠了一躬,道:“多年不见,首座师叔依然俊逸非凡,超然洒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能被吕牧这样的狂徒拍拍马屁,实在愉快极了。他正听着吕牧说下去,只是越听越冷,越冷越难受。 语气还是那种奉承语气。 老而不薨,强称年轻,倒行逆施,为戒律之首座,实为窃果盗名耳,枉顾芳华,俗心不死,自身尚不能戒律,谈何律戒他人,你…… 红发少年被一通话刺激了笑点,赶紧按住了肚子捂住了嘴,他虽然并不在意什么戒律院,却也不想故意尝尝大小五邢的滋味。薛一斗也脸色渐变,尴尬起来。王恬已经先听不下去了,修罗戒刀拔了出来,却被程恨钢轻轻拍了拍她的刀。像这种人,你越是无礼他非要强自按住自己不失态,这种人很累,可偏偏我们都喜欢做这样的人,显得成熟稳重。 很少有人能真的淡然,难听的话没人爱听。 骂了一通之后,吕牧提了提没有裤带的衣服,笑道:“首座师叔,我知道你打什么心思。无非是我擅离七年,落到你手里没有好下场,既然横竖没有好下场,干脆把当年你聚集弟子把我当反面教材对我造成的精神伤害憋得一口气撒出来,骂你一顿,小衲被罚也舒坦。别以为你能治我侮辱师长之罪,我可是没骂脏话,大家有目共睹,有耳共闻。” “好好好。” “好好好。” 六个“好”,每一个音调都不一样,声音中蕴含的可怕力量将吕牧的耳膜快震出血来,这六个“好”字无异于六把大锤,将吕牧五脏六腑差点轰的移位了。 老辈不能对小辈动手,他只好适可而止,吕牧舔了舔嘴角的血,心道这老怪物当真狠毒,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这废物,修为虽然倒退,嘴皮子道还利索,马上让你尝尝我戒律院大五邢。” 撇了撇嘴,吕牧道:“无非是公报私仇,于公于私我都是死定了。” 薛一斗本想求情,却无从开口了,吕牧一张嘴,便把所有人弄得下不了台,惹恼了程恨钢,他只怕没救了。 程恨钢道:“你若嫌五邢残酷,莫不如接我一掌,你若无恙,前仇旧恨一笔勾销,如何?” 大五邢相比于小五邢,金刃,火烙,水瓮,木刺,土坠,每一种都杀不死人,但是疼,闷,重,痒,生不如死。吕牧当然也没把握挺过去,所以倒不如逼程恨钢说出上面那句话。 吕牧道:“你乃堂堂禅武者开光境界,我们只是禅徒,如何能受住你全力一掌。” 禅武者是这世上修炼最广的法门,以佛法为根基,经高人摩顶授记,开通天灵,一路经摩顶,开光,天人,浮屠,法身,舍利,大涅槃,到达证果,也就是修成正果。证果之后还有小乘证果,大乘证果。 修行一路,何其艰难。修炼为辅,通达悟性才是最主要的,一时悟则得一时果,百年修炼一朝悟,也只得一时果,很多人死在了路上,还有很多人一跃成大圣。 程恨铁年近六旬,开光境界已经能逆转十五年时光,叱魔杀妖,佛音修为不俗,掌上加持神力,吕牧怎么能受得了? 这正是程恨铁得意的地方:“我封七成法力,与你一掌,如何?” 去七成,还剩三乘,吕牧似乎勉强看似能与之持平。 错了! 这不是减法,无从比拟,开光境界只一指就能点死摩顶境界,同样天人境亦如是。这一指之力,最多是十成,最少岂不也五六成,与三成差不多少。 “敢不敢?哼哼。”王恬笑了,他等着看吕牧的精神被挫败的样子,从精神上打击一个狂徒,那样比看动大刑还有趣。 薛一斗欲言,却被程恨钢用眼神瞪了回去,他不怕任何人,怕有求于人。他想求情,见求情不得,反自冷哼了一声,站在了吕牧身前,道:“你明知道他修为倒退,就算以当年天资亦难以做到,你用三成功力,我接你两掌,你饶他如何?” 红发少年像钉子一样钉在土里,想骂人又不敢,他现在就想离开赶紧去找老禅师来阻止。 内院的不少弟子早已从头看到尾,有的冷眼,有的冷嘲,有的遗憾,有的叹息,只有吕牧,他竟然缓缓走上了阶梯,提了提裤子,随意的说了一句话。 “你用三成功力,小衲接你三掌,若打不死小衲,咱们一笔勾销。” 他们看到的是薛一斗鞠躬,慢慢地,恭敬地弯下了腰,用一种能让所有人都感动的声音道:“没想到我还能一眼就认出你,当年我遇到瓶颈苦困于原地,幸有你指点才到今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