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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你只是个穿麻布的

    苏浪回到无忧客栈,与孙二娘一照面,两人都没说话,根本没把昨晚的事当个屁放。

    啪——

    一个包子如暗器一般飞进了苏浪嘴里。苏浪嚼完包子,正想与这恶婆娘过招之时,却被门外噼里啪啦的响动打断了。

    是一群人。

    一群行如军士,气势逼人的家奴。

    很让人扫兴。

    来人是陆氏武府的总管陆大保。只见他双手交叉,直直地顶在苏浪面前,一脸蛮横的赘rou摇摇欲坠,看了就叫人浑身不爽。同样是一脸的鄙夷轻蔑的姿态,身后的下人抬着两个沉重的箱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随行人中,还有一群陆氏武府的青年学生。

    那肆意宣泄的狗仗人势的神情,真如恶狗嗔视一般。

    而后,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身旁伴着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两个美丽娇嫩的少女,疾步走进了客栈。

    中年男子面色持重,贵气袭人,正是长湖镇乃至整个中州的大人物,陆天棋。而那两个少女,一个是陆香云,另一个是其孪生meimei,陆傲雪。至于陆香云身旁面无表情的老者,是此次与梅尧棠同行的梅山剑宗玄机院首座,梅清风。

    宽敞的露天院子,顿时气浪冲天,把晨气的阴冷逼到了九天之外。辰时的太阳,刚刚爬过高墙,便无故地沾染了一丝浊气。

    苏浪心中疑顿,自从两年前与陆香云模糊的关系确立以来,从未见过陆天棋一面,陆大保更没有少在客栈作恶,今天,怎么就突然亲自上门了?

    “陆院长大驾光临,真是令无忧客栈蓬荜生辉啊。寒舍简陋,椅子坐了怕脏了老爷屁股,看了茶怕是脏了贵人嘴巴。这进气出气都嫌脏的地方,不知陆院长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孙二娘斜着一只眼睛,故意问道。

    “哪来的恶婆子,竟敢对我爹如此说话!”陆傲雪一个箭步,提起长剑,恶狠狠地说道。娇嫩的俏脸上,凶相毕露。

    “嗯——”

    陆天棋一挥手,止住了陆傲雪。下人们赶紧把一张紫杉金木椅抬到阶梯正中,让家主居高临下地坐着,又招来一壶紫砂壶装龙井。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陆天棋慢慢地品着鲜碧的茶水,并没有马上说话。

    刚才的孙二娘,着实让苏浪有些震惊。平日里她总是对富贵人家的老爷低三下四地吆喝招呼,怎么今日,突然间话语变得如此犀利?要知道,陆天棋可是海宁镇真正的人物。

    苏浪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香云,心中还有那么些许留恋,但也充满恨意。

    陆香云看了一眼父亲,得到眼神的允诺,走到院子中间,不失风范地说道:

    “孙大娘,昨日之事,全赖香云言语不当,激怒苏浪,害他一时意气,撞破头皮,与尧棠定下三年挑战的契约。香云在此,向孙大娘道歉了。”

    “我孙仪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往,有什么话,陆小姐直说。何况你对不起之人不是我,用不着道歉二字。”

    “苏浪不过一区区rou体凡胎,而尧棠已经鱼跃龙门,名声在外,乃破忘境修道天才。两人之间修为差距,何止是天壤之别,苏浪若是执意比试,岂不枉送性命?还请孙大娘做主,让苏浪交出契约。”

    说完,陆香云微屈膝弯,躬身给孙二娘行礼。

    “陆香云,你……”

    苏浪胸中愤恨难收,本欲上前争辩,却被孙二娘一把抓住,而后绕着陆香云转了半圈,平静地说道:

    “陆小姐,不知道你刚才的话,是说给谁听的?昨天才定的契约,怎么今日就匆匆上门讨要?什么时候,陆院长也会关心贱民的性命,亲自上门?”

    “孙大娘此言差矣,我爹的确是念及苏浪的性命。家父知道此事之后,甚感荒唐,况且昨日苏浪意气难平,规劝不住,乃是他执意定约,小孩子不懂事,随意承诺,信口雌黄,岂可当真?陆香云半月前才破凡成功,既无著儒修道之才,又无闭月羞花之貌,实在不值得苏浪挂怀。”

    “放屁!陆香云,好一副伶牙俐齿……”

    “住口,别说话。”

    苏浪欲再次上前理论,但还是被孙二娘强行按住了。这其中的道道,当陆天棋一踏进无忧客栈之时,她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世人皆知,道海之契,重如山河,岂是说变就变?莫不是陆老爷怕耽搁了婚事,进而担心陆氏武府得不到梅山功法?抑或是,陆家药材、灵气,进不了梅山?”

    孙二娘知道陆天棋今天来的目的,当今天下,父母以子女修道为荣,宗族以门人修道为耀。他依附梅山剑宗这样的大宗门,不过是想迅速提高家族地位。

    倘若十六岁破凡的陆香云能够成为梅山剑宗重点培养的对象,那前途自然是不可估量。梅尧棠和陆香云的婚事本来就宜快不宜缓,若是三年里生出什么变故,自然不是陆天棋希望看到的结果。

    “没错,孙掌柜果然是聪明人,一语中的。既然如此,那就开个价吧。”

    陆天棋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说话的时候,似有非有地瞟了二人一眼。

    语毕,陆大保打开一个箱子,珠宝玉石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爹,你怎么能……依我看,这分明是那苏浪攀龙附凤不成,故意骗取金银的苦rou计。爹爹此举,正中那小混混下怀。你不知道,昨日jiejie与他撇清关系,他不但要求jiejie为他谋得进入梅山剑宗内门的机会,还要jiejie给他找个更漂亮的女人。这黄毛小子,才多大一点儿,就有如此盘算,长大之后,定是大jian大恶之人。”陆傲雪翘着嘴巴,不满地说道。

    苏浪听罢,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堂堂七尺男儿,岂容如此污蔑。这个陆傲雪,以往与陆香云相好之时,百般向着自己,和陆香云翻脸不到一天,就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挣脱了孙二娘,他大声说道:

    “陆傲雪,老子才不稀罕什么金银珠宝,昨日之事你根本就不在场,哪来说话的底气?你这是巧言令色,胡编乱造!”

    “胡编乱造?我哪有?如果我胡编乱造,那你干嘛心虚脸红?爹爹,不信你问问jiejie,看我到底有没有胡说。这姓萧的靠近jiejie,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就是冲着咱们陆家的财产和典藏来的!耽误了jiejie破境不说,还浪费了她两年时光。最可恶的是,昨天在珏湖,他……他这个禽兽,居然说要将jiejie先jian后杀!幸得梅哥哥及时赶到,他才犯罪未遂!”

    “你!你这小妮子,信口雌黄!”

    “是吗?香儿,傲雪说的可是真的?”陆天棋皱着额头,给陆香云递了一个眼色。

    “我……”

    陆香云看了看meimei那张神气而着急的俏脸,又看了看父亲异样的目光,红着脸,顿了一会儿,低头轻轻地说道:

    “是……是真的,那天他的确欲对我做不轨之事。”

    “陆香云,你……”

    此刻,苏浪已经怒不可遏,急得无话可说,恨不得立马将陆傲雪撕碎。

    “爹爹,这些珠宝要是拿去给他,还不如给jiejie做嫁妆!”

    “嗯——”陆天棋挥了挥手,扫了一眼孙二娘,而后平静地说道:

    “这是送给苏浪的。我陆氏武府算不得什么宗派,这些钱财,就当是为为他进入山门作为疏通之用。”

    “哼!陆天棋,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大胆!你个小杂碎,我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我爹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陆傲雪翘着嘴巴,骄纵地吼道。

    未等两人说话,陆天棋再次伸手阻断。

    “苏浪,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哼,我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如果陆院长有什么想让我明白的事,请指教。”

    陆天棋放下茶盏,正襟危坐,看着眼前这个稚嫩少年的愤怒与不满,觉得实在可笑。他平静地说道:

    “年轻人,最好多用脑子想想屁股的事。你只是烂泥里的泥鳅,是碎石堆里的瓦砾,破衣服里的粗麻布。说到底,你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已。”

    “穿布的就是穿布的,粗与布穿在一个人的身上,不仅是要告诉他没有登上高堂的身份地位,还是在说他没有穿丝绸的资格和享受繁华的命运。”

    陆天棋说话很平静,而且面无表情。很明显,他的意思是,你最好看清楚现在的局面,如果我想,那么你连这些金银珠宝都得不到。

    “就连这高贵的黑玉茶杯,在比它更高贵的紫砂壶面前,也得低下高傲的头,更别说,这茶杯里泡的茶了。有的人,生来命贱,怕是没有什么机会摸得着这样的杯子,难道你就不想摸一摸吗?年轻人,要多用脑袋去想屁股的事,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废物,就要有废物的模样,贱命,就要有贱命的姿态。”

    说完这些,陆天棋轻声地笑了,但不知道这究竟是嘲笑苏浪的无知,还是仅仅只是欢乐。

    见陆天琪起了气势,陆大保赶紧作出一副恶狗模样,歪着鼻子和嘴巴,狠狠地盯着孙二娘和苏浪。身旁的打手和陆氏武府的教习,似乎只需要扫一眼,就能把整个院子撕碎。

    陆傲雪本来身材娇小,却是高高地挺着没有发育的胸部,一副神气傲慢的模样,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只有陆香云一个人低着头,刚才meimei搬弄是非的那些话,让她不敢正眼望苏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