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道理
萧遇君一觉醒来，发现火堆里加了不少的柴，身上还盖着缺了半截袖子的衣服。清晨正凉，霜雾未散，萧遇君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温暖。正是肚子饥饿之时，又发现身边放着许多野果。只是，苏浪不见了，他的火堆才刚刚熄灭。 萧遇君捡了一些干净地野果，慢慢地吃起来。心想这个苏浪，也并非向传言中那般心狠手辣，倘若哥哥真的是他所杀，又怎会如此对待自己？这里面，果真有什么误会？可是，哥哥死得那么惨，被然乱剑分割，尸骨不全，又有苏浪的腰牌为证，他如何能够抵赖？ 刚一想到此处，苏浪便提着一只鹦鹉回来了。见萧遇君吃起了野果，心中也会心一笑。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我发现，此处灵气充沛，很适合修行和疗养。” “绕过前面那个弯，还真是个人间仙境，汇聚有不少的紫青灵气，应该是条灵脉所在。只是那些灵植，未曾见过。” “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现在你应该好好养伤，等你伤势有所好转，再寻找出路。我们是从那条地下河漂到这里的，我看了，河宽百丈，水流湍急。顺流的时候已经够艰难的了，想要逆流而上，绝没有半点儿可能。何况地下河段，全在山脉之下，又不见一点儿光亮……” 苏浪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没有半点儿羞涩和不自在，不说把萧遇君当作“兄弟”一般对待，也完全视作朋友。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对她好，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对谁都这样，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诉她，你哥哥的死，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 哪知，萧遇君却并不领情，不管他说得如何自在，说得如何想融化两个人之间的冰雪，倔强而孤傲的内心，绝不会接受仇人的施舍。她立马将嚼碎的果子吐了一地，而后把苏浪的衣服揉成一团，啪的一声，若无其事地扔到了火堆里。 见萧遇君的反应如此激烈，苏浪也是怒火中烧。你萧遇君是我什么人，我苏浪对什么人这样委曲求全过，如果不是因为萧京云，不是因为你是个哑巴，老子才不会对你妥协。 话虽如此，但他仅仅只是怒目而视，冷眼相对，并没有恶言相向。转念一想，她虽然孤高冷傲，但也是事出有因，而且在黑龙寨打斗的事，除了对浪里飘那一剑，也没有对一个弟兄下死手，这一点，他心里是明白的。 不管怎样，做这些事，就当做是为了兄弟们，与这个可恨的女子无关。逃亡的半年时间，让苏浪的心性沉稳了许多，苏蕖的栽赃陷害，药田和犀牛谷的经历，父母的死，河边客栈遭人截杀，仿佛度过了三年的梦，兄弟自刎……这一件接一件的事，终究让他不再是温床上的宠儿，不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横冲直撞的莽撞之徒。 道海险恶，人心叵测，各有各的算计，真真是稍不留神，就会身败名裂。虽然他心性仍然不够成熟，但对比萧遇君，却是有莫大的差别了。 如果我放任她不管，她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此处，苏浪坐了下来，不理会萧遇君，撩起手中的鹦鹉，拔毛。 在弯道那边的仙灵之地，实在找不到什么山珍野兽。有的，全是一些有灵性的飞禽。说来奇怪，手中这只鹦鹉，居然半身金黄，半身火红，实在没见过什么东西，有这样漂亮的羽毛。话说鹦鹉的毛，不都是片青灰色的吗？ 他还记得，在杀死这只鹦鹉之前，它说了三个字：莲花刀。 但苏浪并没有太在意，只怪那些个兽物太有灵性了，实在不好诱捕，唯独这只鹦鹉，仙灵中傻里傻气的，而且长相怪异，别的兽物都不与之合群。捉来给萧遇君补补身体，也不是什么坏事。 等一会儿吃饱，再带她到那边疗伤，休息。自己也好好地观察一下这个地方。他还记得，那日在黑龙寨说的开宗立派，扬名道海的豪言壮语，虽然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但，那却是从小自己的志向所在。 苏浪一边拔毛，一边想起了许多往事，年少的无忧无虑，年少的轻狂无知，在父母面前信誓旦旦的梦想，给心爱的人作出的承诺，是那样的让人觉得温暖又， 那样的苍白无力。 就连那日在云海宗演武场，与梅尧棠许下的三年之后的热血沸腾的契约，也被嘲笑为一张废纸。猛然间，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就算契约不在，这个挑战，一定会永记于心。 因为，这关乎父亲的尊严。 有很多次，只要他一睡下，就是父亲站在祭台上看他的眼神。 两双眼睛的碰撞，没有丝毫的回避，一个在说，一个在等。 一双眼睛里充满期待，另一双眼睛里满是不甘心。 他等着他做那件事，他等着他去做另一件事……。 萧遇君直直地看着苏浪，对他的表情很好奇，如果她可以说话，也许会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会不会后悔烧了我的衣服。” 萧遇君心头一惊，又看了看火中烧成灰烬的外衣，突然觉得自己太过鲁莽。现在，她对苏浪的敌意明显没有一开始那样强烈，转而变成了好奇。 她想了解他。 他也想了解她。 一种冰冷的了解而已。 见萧遇君情绪稳定下来，苏浪说道： “放心吧，出去之后，我是不会把你是哑巴这件事，给抖落出去的。” 苏浪本是无心之言，没想到到了萧遇君听后，立马发出一声听不懂的怒吼，又皱起额头，捡起地上的野果，全都给扔到了河里。 “你疯了？你知道这些东西，我找了多久？！”苏浪气上胸府，大声吼道：“你可以耍大小姐脾气，可以继续你的冷傲，可你不能不尊重我！” “你以为你萧遇君是什么人？你以为在这种鬼地方，你还是萧铁的宝贝女儿，是冲云榜上万众敬仰的天才？现在的你，在我面前，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要杀了你，还不是一眨眼的事……” 苏浪气势汹汹地吼着，把昨晚受的气一块儿发xiele出来。 哪知，萧遇君却不甘示弱，强行忍住伤势，将火堆吸入掌中，立马向苏浪打去。 “哼，这是你逼我的。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罢，苏浪一把放下扒光毛的鹦鹉，使出诡灵步躲过火堆，旋即向着萧遇君飞去。萧遇君此举，怕是以为苏浪被穿云剑刺伤，定然也是功力大减，可是她怎会知道，他有玄铁犀牛精护体。 此刻，被云散人打成重伤的萧遇君，哪里还是苏浪的对手。但那“哑巴”二字，似一把无形的利剑，深深地刺激了她的内心。女人一愤怒起来，就算打不过，也得狠狠地咬上一口。 两人的打斗，明显都是在赌气，并没有真正地打。苏浪一拳挥去，没来得及换掌，就被萧遇君双手死死地抓住。萧遇君怒目而视，任凭苏浪如何用力，就是甩不开。那双黑色的眸子，似乎整个燃烧的夜空一般，让苏浪失去了还手的理由。 他缓和了语气，压低语气说道： “哼，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是个哑巴，也不应该……” 哪知，话未说完，萧遇君更加地愤怒了，一通重拳，狠狠地砸在了苏浪胸膛。 既然讲不出来道理，那就打出来。谁打赢了，谁就是道理。 可是有时候，女人天生就是道理。 她的手是道理，眼睛是道理，她的倔强就是所有的道理。 刹那间，被萧遇君的眼神所震惊，他猛然觉得，她很可怜。 是真的很可怜而不是因为内心的怜惜。 他没有回避，像块石头一般，任由她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