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我够不够资格？
“萧铁，这件事，你最好给天下道海一个交代。人我可以放下，可是天道之箭，绝不可拔！” 说罢，柳再山双掌聚力，以强大的真元，汇聚到萧遇君身边。昏迷之中，萧遇君在闪电交织的光晕的包裹之下，缓缓地移出了天道箭，慢慢降落地面。 刚一着地，萧铁正欲过去，却再次被柳再山拦住。 “萧宗主，有的话，我必须当面问清楚。你女儿这么一闹，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萧铁听后，心中惶恐，赶紧躬着身子，双手抱拳，态度极其谦卑。“尊使大人，君儿她，她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大人宽宏大量，不要责罚，所有的罪责，全部由我来承担吧。” “你来承担？你拿什么来承担？这不是交易，而是天道的意志，天道的威严。既然犯了错，就应该承受犯错之后的代价。” 柳再山说话有些怪异，并没有雷霆大怒，很明显，他所说的犯错，从某种意义来说，是“年轻”二字。他几次说话，都在向萧铁暗示，你的宗主之位，已经走到尽头了。 而此刻的萧遇君，气息奄奄，意识模糊，似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她趴在地上，任凭鲜血从胸口流出，将周遭地板染成一片血色。那血色很冷，冷到眼前的炉鼎中的烈焰，也被冻成了冰楞。 她就像一只刚刚被猎人打回来的新奇的猎物，放在祭台上任由别人观望、议论。这是一只价值巨大的猎物，是一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猎物，一只伤痕累累，与世隔绝，却又要面对这个世界的恶意的猎物。 如果说先前被云散人带走的议论之声还微不足道，那么几天前被人传出与苏浪狼狈为jian，到现在为他挡一箭，再凶猛的流言，也瞬间爆炸成事实了。 萧遇君直直地看着萧铁，她想说对不起，因为自己的莽撞、幼稚和冲动，把事情弄成了这样的局面。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自己受到委屈，总是有父亲的肩膀可以依靠。再大的风浪，也由父亲顶着。 可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了。 眼前的父亲，嶙峋削瘦，目中含泪，两鬓又多了许多斑白。 萧遇君留着泪，两片含血的嘴唇抖动着，一直都在诉说。萧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住地点头，告诉她自己什么都明白。 柳再山重重地挥了挥衣袖，严厉地斥道： “萧遇君，你可是冲云榜排名第三的天才，道宗座下最喜爱的弟子。你可知道，娥皇峰与天谕阁，对你寄托了多大的希望吗？而你，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就是这样尊崇天道的？” 面对天罚榜大供奉的质问，众人原以为传言中为了修道，而对任何人不屑一词的萧遇君，一定会开口说话，哪知，萧遇君却在血泊中极力扭摆身体，回头面向了苏浪。 而苏浪蓬头垢面，被长发遮住了脸，没有人看得清他是什么表情。但他却是透过发丝，再一次被萧遇君的眼神震撼了。 被天道箭所伤，没有丝毫痛苦，却被无数星光一样的眼神，刺得神魂居散，心若碎垣。萧遇君从来对自己冷漠相对，从来都保持着一种冷傲孤高，甚至是盛气凌人的姿态，可这一次，那是远古恒星最初的光亮，是记忆与渴望交织的网。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将头发撇开，让萧遇君看到他眼神里的回答。 也许她想说遇君二字，他也想直接喊出遇君。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都是哑巴。 台阶末端，侍女紫若留着泪，一直声嘶力竭地叫着小姐。她不明白，一向聪明冷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姐，为什么会那么鲁莽冲动，在沉默中做出这等傻事。 此刻，感受到主人的痛苦与挣扎，紫若手里的小熊崽，嗷嗷地叫着冲向了萧遇君。它一点点舔着萧遇君的手，直到舔干净额头和脸上所有血迹，才对着柳再山怒目而视，一阵狂啸。 它太小了，渺小，弱小，小到像一种无比狂妄的嘲讽，小到也许柳再山根本听不到它对这个世界表达的不满。 “萧遇君，说吧，当着你父亲的面，当着众多道海强者的面，说出你与苏浪，到底有何关系！” 然而，柳再山话音未落，站在弩车旁的萧群，不屑地说道： “尊使大人，不用再问了，就算你再怎么问她，她也答不出来。因为萧遇君，冲云榜上排名第三的天才，根本就是个哑巴！” 轰—— 此话一出，短暂的安静之后，场下瞬间沸腾起来，再次将萧遇君的话题推向了高潮。似乎今天要审判的道海罪人，已经不再是苏浪了。 可是，在沸腾的议论声中，有一双眼睛，已经从焦急、妥协的神色，立马变得刚毅愤怒起来。他谁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自己的女儿，绝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儿伤害！ 轰—— 重重的一声，萧铁再也不顾任何势力的脸面，一脚将地板震飞震，势大力沉地落在了萧遇君面前。“君儿，别怕，爹爹会一直守护在你身旁。” 柳再山勃然大怒，一巴掌拍碎了案桌，大声喝道： “萧铁，你要干什么，你竟敢忤逆犯上！” “尊使大人，天道审判的是苏浪，不是我女儿，我女儿的事，萧铁自然会给天下道海一个交代。如果你真的不留活路，要侮辱、审判我女儿，那我只能抱定必死的决心了。” “哈哈哈哈……笑话，萧铁，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也是《天罚榜》大供奉的对手？” “那我呢？” 轰—— 安静，心跳骤然停止的安静。 这……这是…… 此刻，成千上万双眼睛，瞬间都集中在了上宾席。那个身着华贵紫衣轩袍，一直不言不语，彰显着霸道的威慑之力的中年男子，那个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公众视野，在场间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修行境界都显得有些寂寞的教士，终于开口说话了。 三个字，仅仅只有三个字。 而这三个字，却是如惊雷一般，将柳再山的脑子炸得嗡嗡直响。尽管他已经入圣，已然是天罚榜大供奉，但面对这三个字，面对这道刚从茶中刚刚泡开的声音，内心还是十分颤抖。 因为他姓泽天，国教七正之一，娥皇峰神机殿大主教，泽天守一。 他一步一顿地走到柳再山面前，尽管他是天罚由他主事，但泽天守一却是居高临下，轻蔑地说道： “我够不够资格？娥皇峰够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