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京都很安静
苏崖子台上,在两种不同剑光之间,是两道矫若游龙的非凡身影,两人在剑影中穿梭来去,或跃高,或低伏,快捷如风,凌乱如雨,看得旁人头晕目眩, 苏浪连下三剑,破空而出,星原君见招拆招,步步为营。一连打了一炷香,也分不出高下。 又一回合过去,先前苏浪舞剑时使用的落英缤纷,这时以一闪一闪的剑星出现,化成声势壮大的日环,自白银河中跌落,划过一道长长光尾,向星原君倾泄撞去。 星原君见此奇招,再次回剑自守,化出无数星芒,准备将苏浪的剑气耗散之后,再行反击。但星芒与日环相撞的瞬间,星原君顿觉太子剑上的力量,非但大得异乎寻常,而且还极为复杂,蕴含多股不同的劲道。 苏浪的剑,刚柔不定,或正面冲击,或凌空翻转,或回绕,或潜藏,复杂的运劲技巧,真元耗散与聚集的速度,明显更高一筹。 但这种危机感,只有星原君自己知道,台下的观战者,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领受了普通招式,星原君手腕一振,剑光横溢,大气斐然,瞬间洒落出瀑瀑星光,遍布周身。 “天人合一,是天人合一,快看呐,星原君要祭出绝招了,这下太子要遭殃了!” “可是太子也不弱啊,你看他的招式,攻中无守,守中藏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剑法,可是其诡异程度,当真是世上罕见!” 噌—— 天人合一一出,剑光璀璨得令人难以睁开眼睛,挥剑的姿态潇洒自如,那灿烂如星的光刃,更是绚丽夺目,光彩照人,宛如凌空炸开的绚烂烟火。 猛然间,点点星雨从天而降,看似和谐,却隐含着一股无穷的道法。星雨尚未逼近,苏浪的就感觉到了山岳崩塌的巨大压迫。 他赶紧催动真元,聚集灵罩,迅速转向防御态势。因为天人合一剑法,太过精致,太过耀眼,让人一时分不清真正的杀招在哪儿,也许,那些匿藏在美丽星光之中的剑,那些看上去柔弱无比的剑,就是取得胜利的夺命之招。 即便是以孤星逐月相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化解。只有先抵御住星原君的攻势,才可能使出自己的绝招。 此刻,一攻一受之间,空气中闪亮发光,一边似白虹经天,一边似虚空遁开。两种不同的灵力相互抗衡,在半空中交接闪动,每一下激烈的碰撞,就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 而两把长剑瞬息百击,激起无数电光火花,令人炫目之余,更为执剑之人捏了一把汗。 比试的激烈程度,已经让所有人双拳紧握,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就连先前那些无聊的大人物,也都个个屏住呼吸,严肃地盯着苏崖子台。 眼见着护体灵罩被一波又一波的星雨消耗,如弱再不反击,以攻为守,迟早会因真元不足而处于极端的劣势。 想到此处,苏浪大喝一声,一脚踏在地上,在奋力顶住眼前的这波攻势之后,旋即使出诡灵步,瞬间弹射到星原君身后。星原君也立刻反应,一个回头望月,立马调整了姿态,没让苏浪占到半点儿便宜。 可是,他却腾出了足够的时间,让自己重新发动攻势。 既然破不了天人合一,那叫让你来破孤星逐月! 既然不知道你的杀招在哪儿,那就亮出自己的杀招!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轰—— 孤星逐月一出,整个苏崖子台,顿时青光万丈,刺人眼球。而这万丈青光的中心,只有一把剑。一把夺目耀眼,直露杀意的本体之剑! 星原君大惊失色,因为是在夜晚,这样遁虚空而来的大气之剑,这样骇人心魄的巨大光柱,尚未接招,就已经在心底输掉了三分。 他知道如何进攻,如何冲击苏浪薄弱的地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过,自己该如何防守! 而眼前的高妙剑意,这招闪烁着无数光波,甚至将身边的空气拉扯得如咆哮的大海一般的磅礴的力量,已经逼近到了五丈的距离! 来不及多想,来不及后退,只能全力抵挡! 慌忙之间,星原君立马聚集所有真元,凝结成最厚的护体灵罩,死命要将这道光柱划开! 然而,让人震惊的是,极招相撞的瞬间,光柱并没有被星原君破为左右两道,而是一反常态,全部冲进了护体灵罩! 轰—— 空气中一阵持续不断的雷霆炸响,两人顿时隐没在光芒之中。 静。安静。 只有光。 只有两道光芒中透明的红热的躯体。 极光之中,人们仿佛在遭遇一场精神上的洗礼,人生的蜕变。 嘣—— 清脆的一声,星原君的护体灵罩,轰然破碎,化为虚无。而他的身体,如滴落水中的墨汁一般,在苏崖子台上顿时魂飞魄散,化作一缕烟云。 星原君死了,儒宗的继承人死了。 很安静的死,两个人隔空相望的最后一眼,就像被困在大海中一个与世隔绝的泡沫里。 人们起初看到的是晶白的碎片,然后是烟,这样的死法,让所有人说不出话。 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安静之后,却是无比的震惊。 “星原君,死了?” “死了?” “就这样……” “死了?” 这是国教目瞪口呆的紫衣主教们唯一能说的话。 砰......砰......砰...... 京都很安静,世界也很安静。 大光明钟再次响起,遍布在京都的每一个角落。那段声音很长,而且也被纯净的空气拉得很长,拉得像泛滥数百公里的青烟,拉得像横亘银河的朦胧月光。 凄美,婉转,悠扬。 悠扬,悠扬,悠扬…… 那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哀鸣。而古老,也是一种撞向内心深处的悲戚。 听到钟声,国教的数千名教士和虔诚的信徒,全都跪在地下,默念祷词。片刻之后,娥皇峰、小山宗、云海宗、梅山剑宗……齐王、燕王、汝阳王……数千人纷纷鸣剑哀悼。 谁也不会想到,九州试决赛的情况会是这样。 轰—— 一阵耳鸣之后,柳再山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立马双手颤抖着启动了苏崖子台的阵法。 刹那间,整个苏崖子台被层层波浪状的光线环绕着,它所释放的阵意太轻了,轻得仿佛没有任何的物质来支撑苏崖子深厚的剑道,这些弯曲的光线,是被外部世界极其微弱的引力所造成的。 没有人能理解这个扭曲的空间,这些波浪状的光线不被台下的人们认为是光,而光是不可能弯曲的。 既然事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星原君已死,东皇陛下与儒宗定然会出面主持事宜。柳再山所能做的,便是困住苏浪,维持住苏崖子台的秩序。 星原君死了,星原君死了,星原君死了。 星原君死了是国教的大事,是整个九州的大事。 早在东皇陛下登基之日,便已经下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儒教,就是唯一的国教。儒宗,就是与东皇、天客并列的圣人。 天子自有天佑,承天道意志,可是未来的天子杀了未来的儒宗,就算是不请天罚,也是难逃厄运。 此刻,苏浪呆呆地跪在苏崖子台上,迟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脑海中曾无数次想过要怎样战胜星原君,而当他真的死的时候,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已经麻木了,神情恍惚,脸色惊骇,不知不觉间涌起一股苍凉的悲伤和惶恐。又突然如梦初醒似的望着天空,漠然无主: “刚才,他,他……他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