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四)
“嗒、嗒、嗒、嗒、嗒......”在浓密的林叶掩映间,蜿蜒的山路一直从山脚通向遥远的山颠,一阵轻轻的马蹄声响起,宋君鸿一边走着马,一边举目四望。周围的山林#**小说**层叠,充满着盎然的生机。岳麓山荟萃了湘楚文化的精华,名胜古迹众多,集儒释道为一体,各类历史遗迹遍布且植物资源丰富。白鹤泉、禹王碑、舍利塔、飞来石、自来钟、穿石坡等皆分布在山林岳壑之间;一阵清风迎面拂来,宋君鸿勒止了马,微仰起脸来惬意的闭上眼感受了下这股清爽的凉意。良久,才又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这种简单轻松的感觉好久没有了。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似的,有多久了呢?思来不过区区两年而已,可现在想来直却恍如隔世一般。 轻轻叹了一口气,宋君鸿带了一下马,却并不策鞭。正在趁家吃着道旁青翠山草的马儿受主人驱动,把嘴里的青草咽下,打了个响鼻,又开始缓慢的行走起来。宋君鸿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马鞍上,由着马儿驼着自己晃晃悠悠的往山上走。 这两年来,他只要一跨上马,就会禁不住的挥鞭疾驰,正如他只要早上一起来,就会习惯性的开始找甲胄来穿戴一样。军旅生活,一向紧张而严肃,而像眼前这种从容而散漫的状态,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经历了,这让他觉得很惬意。 要不自己辞官告老、卸甲归田吧?但又想起自己在此世也才十九岁的年纪,就谈什么辞官告老、卸甲归田又觉得很好笑。 约莫着走了足有近大半个时辰,这一人一马才晃悠到一大排屋瓦相连的建筑群前。 眼见的岳麓书院的山门已经近在眼前,宋君鸿再次勒止了马,翻山从马上跃了下来,走到门房前,冲着看山门的一位老者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诚伯安好?” 看门的老师抬起头来,他只是书院雇佣的一名长工,很少有人对他这么恭谨有礼的,微微吃了一惊,抬眼瞅了宋君鸿一眼,许是当年宋君鸿几人在书院闹的较出名,诚伯呆了一下终于还是想起了对面的青年人是谁,手忙脚乱的还了一礼,说道:“是宋公子?这两年少见你,莫不是进京赶考去了?” “出了点事,所以——”宋君鸿也不知该自己形容自己的人生遭遇,只能苦笑了一下:“算是......在下自动退学了吧!” “退学?”诚伯呆了下,又惋惜的瞅了宋君鸿一眼,摇摇头说道:“那真是可惜了。我还记得鲁山长在时,对你可一直都是期望很高的。” 宋君鸿低下头,微微地点了下头。是啊,鲁山长走了,自己也退学了。当天地变化时,他们这些被卷入旋涡中的人都只能放下书本,提着刀走入战场。 不过这些话他没法和诚伯说,只是再拱了拱手:“小子这次是办事正好路过此地,想回书院看看师长同窗们,不知可否?” “成,你进去吧。”诚伯对宋君鸿印象较好,就挥手让他进去了。 宋君鸿却再不上马,而是牵着马绳慢慢地穿过了山门,把马绑在了书院的马厩里,才抬足向一排书舍走去。 走的近了,里面便隐隐约约的传出一阵轻轻的诵56书库到昔日好友们这副激动的表情,宋君鸿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两年的时间不长,可却的确已经是两个世界了。他阴差阳错的从了军,连和好朋友们通个信的机会都没有。然后连番征战,不知多少次都差点死在战场上,这回能回来相见,却是觉得就像是上天额外附送的机会一样珍贵。 良久,王玉田才拍了拍宋君鸿的肩膀,轻声戏笑道:“果然是更壮实了。” 宋君鸿戏笑着接口:“也更黑了。这下是再也瞧不出来读书人的模样了。和你们俩走在一起,你们是书生公子,而我就是一个挑夫。” 几人哄堂大笑了起来。 笑罢,王玉田拍着宋君鸿的肩膀说道:“走,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小酌几杯,边饮边聊吧。” “嗯,要不,还是去曲涧吧。”宋君鸿有点怀念这个他们六人以前常去的地方。 “那里?”王玉田和李孟春对视了一眼,说道:“怕是已经不便了。” “怎么了?”宋君鸿疑惑的瞅了他们二人一眼,见对方眼里都是掩不住的nongnong笑意,不禁越发奇怪了起来。 “难不成,那里禁止出入了?”宋君鸿猜测道。不过就算禁了又如何?“曲润六子”发浑时学院中哪个被禁的地方没偷闯过? “子烨......”王玉田摆了摆手:“不是那么回事,而是现在去那里的人太多了。”
人多?这是怎么回事?记得当初那里人迹罕至啊!这才成了他们六个人时常聚会的秘密地点。 “说起来,这还都是咱们那个‘曲涧六子’浑号的功劳。”李孟春也在旁笑着插嘴说道。 随后,在王玉田和李孟春的解释下,宋君鸿才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曲涧六子”当初在学院里是夫子们头疼的闯祸学生,如果不是学业不错,早就让学院给赶出去了。 但自从刘羽在京试中独占熬头,身披状元红袍,柳从楠、方邵也摇身一变成了两榜进士,“曲涧六子”在夫子们的口中突然变成了课业用功的后届学子们的典范了。所以六人借以成功的曲涧,竟也变成了后届的学弟们争相参观、邀聚的场所了,或附庸风雅,或希望借此沾点文气,来年自己京试时也一鸣惊人。 所以,在宋君鸿离开后的近两年时间里,曲涧已游人如织,隐隐然有进化成岳麓山一景的趋势。反倒是“曲涧六子”中还留在书院中的王玉田和李孟春每次去都让其他的同窗们识出、围聚、一堆人争着上前打揖结识攀谈,或被人远远的指着评论,两人心下羞赧,也不胜其扰,索性就去的极少了。 听了这个解说,宋君鸿瞠目结舌。曲润变成书院闹市,真正的“曲涧六子”却躲着不能去,这真是让人哭笑不能、怪诞非常。 这再一次验证了世人好跟风的本质,哪怕是饱读多年圣贤书的士子们亦然。 另外,考试好就是一切都好的奇怪标尺在中国真是一千年多来屡试不爽啊。 “那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宋君鸿笑着问。 “算了,还是去我那里吧,咱图个清静,也省的把时间都花在找地方的路上了。”王玉田摊了摊手说道:“你要是能在书院多待几天就好了。” “行!”宋君鸿点了点头,李孟春自然也没意见。 王玉田就掏出一颗银锭扔给书童让其跑去订酒菜回来,几人则慢慢地踱着步子回王屋,边走边聊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