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惩戒堂
在这一刻，他没有去想林十六为什么会将五色藤交给他，而不是交给薛青亦或是申明。 这一刻，他大半心思系在五色藤上，小半心思则是在防备着申明以及薛青。 他看到了申明愕然后继而铁青的脸色，看到了薛青满脸青筋。 他们都不希望五色藤落到自己手中。 当然如果换了自己，也不希望看到五色藤落到其他两人手上。 但那又如何？ 没错，那又如何？张泉想着，有些属于少年人的得意。他在防备着薛青两人的同时也在疑惑，究竟是自己身上什么样的魅力折服了林十六，让他心甘情愿地将这五色藤交给自己？ 哦，不，是献给自己！ 他这般想着的同时，手已经伸向了五色藤。在这个时候，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另外一边的两个同伴身上，戒备着他们。 他看到申明脸色蓦地一变，长剑扬起；看到了一直控制着青色小剑的薛青突然间怒目圆睁，青色小剑嗡鸣不已。 他们要来抢夺了么？！ 张泉下意识紧张起来，手中长剑同样扬起，不是向着他们今次的目标林十六，而是向着飞奔而来的申明刺去。 “该死！小心！” 申明没有想到张泉会冲着自己出手，手中长剑仓促间格挡而上，身体前冲的势头也一滞，停了下来。这时候，张泉才感觉到事情不对劲。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白色寒光，清冽如同冰冷山泉，又好像冬天里闪烁的雪光，自他眼角底下闪过。 指间剑，在杀手堂少年组中，一直以来都是二十七的成名武技。二十七将它玩得很溜，一柄比柳叶还细小的剑，没有剑柄，被刻意打磨成接近肤色的黄色，只有在挥舞的时候，才会有剑器杀人时特有的寒光。 杀手堂少年组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对于指间剑，其实林十六玩得比二十七更溜。事实上每一个少年组杀手的顺手武技，林十六都花心思专门钻研过，玩得比原本的主人更厉害。 指间剑划出的寒光，轻柔得如同它柳叶般的身躯。弱柳扶风，力尽时有血液溅出。 林十六对于要杀自己的人，从来不心慈手软。所以当寒光闪过，当着薛青以及申明的面，一道血线赫然出现在张泉脖颈上。数息后，彷如山泉飚射，血泉自其左侧脖颈处喷出老远距离，之后张泉扑通倒地，抽搐几下，便彻底死去。 不管薛青以及申明在围困住林十六时抱着的是要将林十六杀死的心思，他们依旧只是十四五岁未曾成年的少年。当死亡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是以如此惨烈的姿态，他们的心神彷如被狠狠锤了一下，同时心神失守。 青色小剑，软绵无力地挣扎了一番，最终掉落地面。被反噬了的薛青，双膝一软，直接跪伏在地上。申明情况还好些，但也依旧满脸惊惧，看着平静得好像只是杀了一只鸡般的林十六，倒退连连。 “你们不是想要杀死我么？” 林十六双眸平静，手中的指间剑清寒如雪。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申明连身喊道，终于因为心神奔溃而转身就逃。 林十六看着在林中跌跌撞撞奔逃的申明，倒也不着急追赶。他上前捡起青色小剑，看着脸色发白，哀求不已的薛青，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招惹你，你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来招惹我。” 说罢，青色小剑往前一送，黄泉路上再多一条亡魂。 这小剑，原来也蛮锋利的。 林十六转身向申明逃离的方向追去。 片刻后，一声惨呼在密林中响起。 紫云峰，众多大殿中一座不起眼的宫殿里边，密密麻麻摆放着无数青铜灯盏，灯盏里燃烧着如同红豆大小的暗红色火焰。一道人盘膝而坐，四面八方的灯盏好像山峰般将他围困。 他年岁较老，安静盘坐彷如雕塑。整个宫殿幽静无比，针落可闻。蓦地，“啪”的一声脆响，一盏最是普通寻常，成色较新的灯盏，其中的火焰突然间碎裂变成两半，然后彻底湮灭。 道人一直紧闭着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最终并没有睁开来。只不过仿佛是开了头，接下来极短时间内，竟然又连续有两声脆响，两盏灯盏中的火焰也随之湮灭。 这下道人终于睁开了双眸。 “一盏，两盏，三盏。” 道人声音没有半点波澜。他数了数，随之一挥衣袖，三盏灯盏飘飞而起，随后消失，不知所踪。 半响后，紫云峰上，有弟子奉命向着茫茫后山飞去。 林十六没有想到当真正有事情发生的时候，洗剑宗发动的速度会如此快。之前开山招徒时那场惊变，他身处其中，几乎可谓命悬一线，等到洗剑宗的力量真正发动时，他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并没有感觉如何。而现在，当他站在惩戒堂大殿正中，前边是数位惩戒堂长老，身后站着数位虎视眈眈的门人弟子时，他才有了切身体会，窥到洗剑宗这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每一个入门弟子，都会有魂火放置在宗门内。 一旦身死，宗门便会立即得到消息。 “林十六，你知不知罪？！” 惩戒堂三位轮值长老中，一个脸色赤红如火的老者蓦地喝道。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老套。 “不知。” 林十六如实回答。赤脸老者闻言更怒，嚯地站起身来，吼道：“你不知罪？！告诉我，申明、薛青、张泉，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们想杀我，所以我杀了他们。” 这个理由在林十六看来已经再充分不够了，而且任何时候都是天经地义。但有人不这么想，无论是惩戒堂的三位长老，还是林十六身后一众弟子，都脸有怒容。一些与申明三人交好的弟子，更是越众而出，质疑道：“要杀你一个废物，还用得着三人一起么？！分明就是你不知道用了什么诡计，将申明师兄他们害死！” 他这话引起了众多紫云峰新入门弟子的共鸣，群情立即变得汹涌。照说惩戒堂平素绝不允许有无关紧要的弟子进入旁听，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何，两峰弟子来了不少，多是与申明他们一道入门的弟子。 林十六看了一眼这个因为激动愤怒而脸色通红的弟子，沉默之后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些什么，这些和申明同时入门，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已经多少培育起感情的弟子是绝不会相信；惩戒堂上坐着的三位轮值长老也绝不会认同。 毕竟他们都来自于紫云峰与玄龟峰。 毕竟斩将峰多少年来，在普通弟子以及长老眼中，都是异类，算不得真正的洗剑宗人。 “够了！” 赤脸老者喝止了群情越显激昂的众多弟子，转而向着林十六问道：“你承认亲自杀死了申明他们三人？” 林十六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审了。根据宗门规矩，打杀宗内同门者，当废除一身修为，择日打入魂洞，生死自灭！” 剑魂洞？ 众多弟子一阵sao动，这个结果让他们很满意。剑魂洞，是洗剑宗中一处禁地，传说它在许多年前是洗剑宗的圣地，之中有众多强横的剑魂。每一个学艺有成而又勇敢无畏的弟子，走出宗门在八域行走前，都会在魂洞中找寻一枚适合自己的剑魂，以打造自己的宝剑。但是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剑魂洞中突然间有sao乱产生，所有剑魂尽数变得狂暴，原本在内的数十名名宗门天骄短短瞬间被无数剑魂撕裂成碎片，之后即使洗剑宗多加查探，都寻找不出个中原因。 从此后剑魂洞荒废，成为洗剑宗禁地。 每一个犯了宗门大错的弟子，都会被打入剑魂洞中，成为狂暴剑魂的食物，与处死无疑。 林十六看着赤脸老者，突然间开口道：“你是惩戒堂轮值长老卫海？” 赤脸老者闻言，心头火起！林十六这话没有丝毫尊敬之意，更是直呼自己姓名！而且不知道为何，他极其讨厌林十六这时候脸上那平静的神色。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之前的宣布好像是废话。 “没错！” 卫海强自压制住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冰冷道。 “卫海长老，惩戒堂轮值至今二十年有余，平素多有刚正不阿美誉，于宗门内赞誉有加。” 卫海闻言，微微一愣，没有想到林十六竟然会是这么一番言语。这让他脸色稍和。 “我没有记错的话，宗内戒律上所说应该为，无故打杀宗内同门者，废除修为，打入剑魂洞。但他们要杀我，所以我才会杀他们。这个不应该算是无故吧？既然如此，我又哪里触犯了宗门戒律？以长老之公正，还请明解。” “你胡说！” 林十六这话让原本安静下来的紫云峰弟子再度sao动起来。 “你说申明师兄他们要杀你，那你说说他们为何要杀你？！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 “够了！” 卫海脸上青筋尽起，一拍座椅扶手，大喝道。 众弟子闻言，虽则闭口不再言语，但神色皆是愤怒，看向林十六时，都是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这是卫海今天喊的第二次够了。这本应该是极细小的一个细节，他身边另外两个长老注意到了，林十六注意到了，但是很多人并没有注意到。 因为一直有刚正不阿之美誉，所以卫海长老平时在惩戒堂中权威颇重。两句够了，其实代表着他这时候已经烦乱失态。 “你说他们想杀你？证据何在？惩戒堂向来只相信证据与结果。没有证据，结果就是你无故杀了他们。” “而你，有证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