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旧时怨 岁月长（五）
{四}梨花惊落 伴着晨间微风，继续南行。行程之中突然多出一人，气氛反而变得沉凝。清角与阳朔未问究竟，然寒儿不耐好奇，向父亲问道，“爹爹，这位姊姊是？” 林渊听闻，无奈摇头，却是念霜带着嬉笑回声，“我叫念霜，你唤我霜姊姊便好。你叫什么？” “我…我叫慕寒，姊姊叫我寒儿吧。”在华山脚下便有过纠缠，寒儿以为一旁的姑娘归属七星一方，而观如今形势，似乎是他多想。 “你名中带寒，我名中有霜，寒霜寒霜倒还蛮合。嘿嘿，寒儿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新伙伴了。” “姑娘还是不要跟着我们为妙。”林渊言道，语声冷冷，奔腾的马儿突然便停下。 “你是甩不掉本姑娘的！”念霜言方罢，却突感一阵凉意，与此灿烂阳光格格不入。而下一瞬间，她却已知林渊言中意味。 两旁树林射出数道暗器，虽不密集却直袭要害。只可惜未能近身，便纷纷掉落在地。林渊未出手，是清角与阳朔，一落霞一秋水，让埋伏的丑恶通通落空。 人影攒动，后有六人自两旁树木中飞跃而现，将四匹马儿五个人牢牢包围。 “师父，这帮喽啰，交给徒儿便可。”清角言道，她与阳朔已在马下。水月之剑，杀敌一次，领悟一分，只希望袭来的刺客，能满足她的剑上——跳动的杀欲。 “敢在本姑娘的路上伏击，这帮小贼可不能全部交与你们两人处理。”念霜翻身下马，袖中短刃出人不意。干净利落攀上敌人脖颈，蜻蜓点水却已斩杀一人。她与清角一样，十七八岁的年纪，清秀姣好的面貌。不同的是，这片江湖，她已踏足多年，她懂得如何将残忍，运用得淋漓极致。 清角水月无常，阳朔天雷滚滚，二人之功相融，汹涌之中带着冷寂，片刻席卷这块蒸腾的土地。当二人合力斩杀三人时，念霜已将剩余货色通通断喉，念霜之功，与华丽不沾边，然则简单有效，她从来只求，一击致命。 清角与阳朔，不得不对眼前的女子刮目。念霜手中短刃，名为“梨花”，常令人忽视却总在杀人时，泛起耀目的光。而她之本身，或许便是一朵在乱世之中，染血的梨花。 “小丫头，你的剑法不错。”念霜对清角言道，华山之剑她已看过太多，而水月幻妙，却是生平初见。 清角不言，只愣愣看向林渊，她很想向师父打听，念霜的身份。 念霜冷哼，“高傲的丫头，本姑娘好心夸赞你你竟不领情，不知你的剑，可能挡住本姑娘的梨花？” 错把无言当高傲，清角无力辩解，而念霜心中，实则有其他想法——若有一日林渊与主人为敌，那么林渊身边的丫头，她可否能帮主人清理？暂不可知，但如今是试探的良机。 似喜怒无常，方共同杀敌，如今又兵戎相向。念霜的梨花又开放，只是这次再想饮血，已非易事。 清角被迫应战，“分水”成幕，阻断念霜杀气，未闻师父阻拦，“流水”便又荡漾。念霜入阵，惊觉自我动作竟变滞慢，一举一动仿若全被掌控，她的“梨花”，苍白无力，下一瞬间，便似会凋落。 如果仅是当做试探，那么难免会有收敛，然若势气全开，涟漪的波纹又如何阻挡踏山裂石的力量？ 念霜身为女子无疑，但运气凝力，却绝然非同小可。咆哮一式，刺向清角胸膛，清角以剑背抵挡，游龙诡异，斗转之间已在念霜身后，“月影”迷离，拘囿三丈，可是更迷离的，是念霜的身影，三步之间，竟令清角的剑，失了方向。而她的梨花，又探上清角胸膛，今日势必要在此划下痕迹，为其留下失败的印记。 但清角身形似如翩翩之蝶，已随清风飘远，贪婪的“梨花”，终究落空。而在五步之外站定的清角，亦卸下所有顾忌，如果胜负与生死早已等同，那么“破水”从来不会留情。 念霜被清角势气所惊，如此一式惊风，她未身临却已可预见。而她亦做好殊死一搏，她最自信，在“破水”贯来的一刻，她的“梨花”，一定先割断清角的喉。 那么，不做保留。破水现，梨花开。可是绝式的碰撞却被另一股力量完全左右——这种无意义的争斗，林渊自不愿看到两败俱伤的结局，念霜的心思，他从初始便看破，只是念霜不会知道，他的私怨他的险境，他绝对不会让清角参与——他与幕后之人会有怎样的决战，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就算千军万马，他自一人抵挡。 “破水”被破解得很轻松，而“梨花”亦匆匆凋零。 念霜不甘，行至如此地步，她很想知道结局。而清角有愧，“破水”一出，生死如何已非她所能掌握，无论如何，她皆有些太不计后果。 “师父，角儿……”清角言未尽，林渊却已抬手制止，他知清角意味。未念及这样一场无故的争端耽误行程，只为他被其他事物吸引了视线。地上六具尸体，嘴唇微微泛紫，先前便是带毒之身，依旧前赴后继只能说明，他们不过是，受了威胁的棋子。 念霜收起“梨花”，轻盈上马，“小丫头，这次暂算平手，下次我们再决高下。” 而念霜心中自知，“破水”之式一往无前，本非“梨花”一朵可以抵挡，但若有下次，或许她根本不会给予清角出手的机会。 清角默然相对，如果念霜将之视为高傲，那么她只能任由继续。这个世上，她本不在乎他人看待，她所在乎，只是师父的目光。 突然想起那位叫做柳安颜的女子，明明那么柔软，却偏偏拥有温暖的力量，为师父驱散心中的灰与血色。而复仇之后，她愿从此封剑，只为能同那位女子再相似一点。她若化为一只温柔的羔羊，师父会不会喜欢她，哪怕零星点点？ 她不知道答案，并且，她怯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