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霜雪情 鬼谷生(六)
环望四周,美景无双,原来洞中行走,众人早已穿山而过,有银湖一片大气豪迈,有飞鸦几点抚天飘翔,如梦如幻,人间仙境。鬼谷地势得天独厚,四季如春,各色奇珍异草遍布,又有亭台楼阙相映成辉,满目绿林郁郁葱葱,花争香,竹为伴,天然胜景加之人为修葺绝美无伦! 只是不待众人沉浸美景,便是几道人影分立四周,手持寒刃,成包围之势,虎视眈眈,严阵以待。鬼谷平静,多年未曾来客,今日竟突兀出现一伙人,不由被鬼谷之人视为敌人。 “来者何人?”一白衣男子厉声问道,眉微皱。 “在下乃为贵谷谷主旧友,今日有事,特来拜会,还请各位仁兄代为传达。”天渊拱手抱拳说道。 “谷主旧友?”白衣男子念道,面见天海众人各个身染鲜血,戾气沉重,不由警觉,暗想片刻,敌对之意反而更加明显。 “鬼谷谷主隐居不出数年,何来的旧友?尔等戾气深重,休想入谷!”白衣男子说道。 “在下相识贵谷谷主乃要追溯到十年之前,鬼谷一路,阵法机关无数,若非谷主曾告与在下行路之法,吾等自不可能到达此处。阁下若是不信,只需将在下之名告与谷主,他自会明晓,在下名为,荆天渊。” “荆天渊?”白衣男子自顾说道,只觉这名字好生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只是天渊所言确实有理,白衣男子便也不再为难,身为鬼谷之人,自是对鬼谷阵法满怀信心,除却鬼谷之人,普天之下,绝无有能尽数破解谷外机关阵法之人。 白衣男子正欲转身离去,却闻远处一声娇骂传来,“笨蛋李清风!被人几句花言巧语便轻易骗过,本谷主可不识得什么荆天渊!” 众人循声望去,不由惊诧,漫步生莲,由远及近,自称鬼谷谷主之人竟是个清丽脱俗的姑娘,玉质冰肌,自然天成。只是那般语气之中,却掩藏不住一股刁蛮。 白衣男子听闻,身未转,剑已动,直奔天渊。 天海众人惊诧不已,正欲出手相帮,却被天渊只手拦下。而此后,但见天渊并无动作,眼睁睁看着白衣男子手中之剑直刺而来。 惊心动魄,千钧一发! 白衣男子手中之剑眼看便要贯穿天渊胸膛,三寸之距,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见银鞭一把系于剑身之上,生生阻断白衣男子的杀招。而鞭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谷主姑娘! 白衣男子不解相望,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是继续出剑,还是收剑退下。 “笨蛋李清风,本谷主好久不曾练武了,这等小贼交予本谷主对付!”清丽女子言道,收起银鞭。 白衣男子听罢,讪讪退下,心中着实无奈,好在谷主的刁难,他早已习惯。 “臭贼,吃本姑娘一鞭!” 女子言罢,举手便是一鞭,迅如飞鸟,蜿若龙蛇。而天渊依是岿然不动,然鞭子却抽在天渊足下,未伤及其分毫。 “你为何不动!莫非觉得本谷主不敢动手?”女子佯怒说道。 “雪瑶,闹够了吗?”天渊说道。而此一来,众人才明白,原来二人确是旧识! “十年前你无情离开,今日又为何再来!你走,你走,我不愿再见到你!”突然之间,雪瑶恨恨说道。 “你若是不欢喜,在下立刻消失,只是希望你能好生照顾我的这些朋友。”天渊淡然,面色平静。 “立时消失?荆天渊,你若是敢离开一步,我立马杀光你带来的这些家伙!”雪瑶威胁言道。 而“荆天渊”一名被从女子口中唤出,白衣男子李清风这才想起,正是这个名字,十年来,被谷主念叨了无数次,而每次叫起,便有一股难言的落寞充溢眼中,与其刁蛮之性大相径庭。 这丫头,十年来性子一点没变,天渊颇有无奈却又欣喜,然并不多言。 “哼,你怎么不说话!”被唤作雪瑶的女子丝毫不饶,愤愤言道,仿若天渊同她不共戴天,今日,她便非将其逼至绝境不可。 “鬼谷既然不留吾等,那吾等只好离去。”天渊言罢,转身欲走,时过境迁,或许有些事终会改变。 “站住,你给我站住!莫非你又想像十年前那样绝情离开!”有泪无预兆,这个人,从来都能左右她的情绪,十年了,一点都没变。 “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当日一别,并非在下绝情。”天渊说道。 “是啊,天下没有不散之宴,你说得轻巧,可是你知道吗?你走了,两个人的心也同你一起走了。”雪瑶轻拭眼角,缓言道。 “你和傲儿都还好吗?”他总是在无意之间,便伤了他人的心,或许,他本身,便是一道伤,时光荏苒,终年难愈。 “罢了,罢了。李清风,还不快迎客!给本谷主好生招待,若有分毫怠慢,看本谷主怎么处置你!”雪瑶锋芒大转,直指李清风说道。 “是,是。”李清风猛然一怔,不敢迟疑,立时便率鬼谷众人带着天海之士朝谷中走去。 “荆天渊,今日酉时浊浪亭,本谷主在那等你。”雪瑶言罢,如若无事般,径自离去。 曾经小住过的府舍,竟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模样,室内一尘不染,不见丝毫老态,必定有人勤加打扫。天渊心中一时不知何种滋味,或许此时不必多想,接连的奔波厮杀颠簸,早已使他疲累不堪,好在此时已在鬼谷境内,忧愁之中一股释然淡然绽放,如今养精蓄锐于天海众人来说,才是当之首要。 暮色四合,余辉布满苍穹,浊浪亭中,清丽女子执薄酒一壶,着淡妆几点,静待天渊。 十年前的光景一时间又历历在目,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如今已是这般模样。血灾的朋友不多,但是曾经的鬼谷之主凌曙念绝对要算上一个。 天渊望着眼前女子,有微微笑意,这个表面刁难实则善良的丫头,一点都没有变。 “雪瑶,十年来可还好吗?”天渊问道,只是眼前女子并不回答,斟美酒一杯,送于天渊面前。 鬼谷之境得天独厚,酿出的美酒亦是天下无双,这品味道,足足让天渊怀念了十年。天渊一饮而尽,心中赞声连连。 “还不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百无聊赖,又何谈什么好与不好?”未尝不是一声轻轻叹息,往事如烟,想念了十年的男子如今就正襟坐在她的面前,如梦如幻,让她迷失在一片分不清哀喜的惘然之中。 “曙念兄与傲儿可否安好?为何不见他们踪影。”鬼谷之主凌曙念有一女一子,掐指算来,如今长女凌雪瑶已是二十有二,小子凌霜傲亦应是位十六有余的少年了。 “我爹早在七年前便过世了,傲儿亦在服孝三年之后便出谷寻你,若否我又何必接下这鬼谷谷主大任。”雪瑶言罢,又为天渊杯中斟满美酒,天渊爱酒,她十年前便知道。 天渊不禁一怔,悲伤蔓延眉梢,哀声说道,“天忌英才,曙念兄乃为旷世奇才,为何会如此早早过世?” 雪瑶悲从心来,父亲过世之事一直是她心口难愈的伤痛,“十年前我爹与你结交之时,已是身患不治之症,那时心有所愿,欲将鬼谷交予你手中,因为爹知道你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鬼谷在你手中必将一路兴旺。可是爹更知道,你行侠仗义,一人一剑逍遥江湖,不受万物所限,故那心愿才一直埋藏在心,从未告知于你,最后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无言却哀叹连连。爹苦苦支撑了三年,还是无奈顽疾肆虐,含恨而终。” 天渊听罢,一时惘然,心中难受异常,说道,“曙念兄正值壮年,为何会身患绝症?其所患又是何种症状?” “飞星传恨,水月无痕;情绝义断,七掌销魂。十多年前江湖上便有此说,前半句说得是你水月剑法无敌天下,后半句所言你可知为谁?”雪瑶说道,眼中竟隐有恨意萌生。 “情绝义断,七掌销魂。若在下记得没错,此言说的应是当时以销魂七掌闻名天下的段青岩。”曾经的传言之中,唯一能同血灾齐名之人。天渊纵未见过,亦早有耳闻。然面见雪瑶当下神采,天渊又不禁猜测道,“莫非曙念兄所患不治之症,便为那‘销魂掌’所创?” “正是!十年之前,段青岩因觊觎我鬼谷奇阵妙法《乾坤变》,便同我爹下了战约,其自恃神功盖世,声称若是我爹输了,即要将奇阵传授于他,故而我爹与段青岩便有一战。那一战之中,段青岩被我爹重创,而我爹亦是身中段青岩销魂七掌,最终二人以平局收手。段青岩狼子野心,未能夺得《乾坤变》自是难以罢休,而其亦深知我爹命不久矣,便放下战约称三年之后再会鬼谷高手,只愿那时鬼谷神功不会后继无人,而后便不知隐于何地疗伤去了。之后不久,我爹便遇见了你,他自知仅凭我与傲儿,短短三年修炼,根本不可能是段青岩的对手。段青岩与你不同,你尽遭世人误会,被称为魔,实则乃为真英雄!而他却是不容置疑的恶人,鬼谷奇阵若是落于他之手,自是难免被其利用。故而我爹便欲将鬼谷托付于你,而后之事便如我方才所言那般。”雪瑶说道。 “那三年之后,段青岩可否来过鬼谷。鬼谷必经之路早已布满机关阵法,又何惧他前来?”天渊问道。 “鬼谷绝隐于世,仅凭一个段青岩自是无法。可是鬼谷之中却出了叛徒,曾经的二当家同是垂涎《乾坤变》,便同段青岩沆瀣一气,暗自勾通,而段青岩便是凭此破了鬼谷外围阵法。”雪瑶谈及至此,不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之二人千刀万剐。 “那之后又如何?”天渊问道。 “段青岩再来之时,我爹早已不在人世,我与傲儿不是那恶贼对手,被逼至无奈,为保全谷人性命,只得交出鬼谷奇阵《乾坤变》。好在那二当家被段青岩利用完毕,意欲分得奇书之时,被段青岩的销魂七掌毙命,暂解了我等心头之恨。只是,我鬼谷至宝却落入贼人手中,可忧可悲!”雪瑶言道,伤心之事再提,彷如当日的情形重现,心中凄凉,压抑不住。 有泪,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