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强敌易胜 人心难敌（下）
如果说一个人为了功名利禄不折手段，这个事相信很多人都会理解，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可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没人认同。※％※％点※％小※％说，毕竟连命都丢了，要那些虚名厚利又有何用呢！ 所以当得知陈骏德要与建奴在开原城决一死战的事后，不只是朱万良不能理解，就连其他将官都是一脸的茫然。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这等为国为民的义士？要说是兵败被围突围无望后，自己不堪被俘转而拔剑自刎，虽是无奈但也是忠君报国之举。 可这自己上赶着找死，还是在立了这天大的功劳之后。这个都不用想，如此大功朝廷定要嘉，加官进爵也不是难事。可要是人死了，就算追赠你个三公三孤也是枉然。人死如灯灭，难不成还把这些功名还能带到棺材里享受吗？ 此时在场的众将无人不是在连连摇头，这个陈骏德还是年轻啊，勇猛有余而智力不足，真不知道他那个举人是如何中的，典型的书读得多了，书生意气满脑子的酸儒思想。唉，自作孽不可活啊，本来自己还要合起伙来收拾他呢，这下也省了力气。也都是心中暗笑陈骏德，这人不是脑袋坏掉了，就是根本就没有脑子。 而当熊廷弼说完那句“以我血rou为引，集天下力杀敌”的话后，众将便都明白了陈骏德的意思。好小子，还算计到了我们头上。当别人都是傻子呢，你大鱼大rou往嘴里塞，让我们食你的残羹冷炙，我呸！岂能让你得逞！ 毛文龙听到这里是拍手叫好，满脸激动的吼道：“各位大人，陈千总之大义，乃是我辈之楷模！还有咱们也已经休整半年有余，是时候跟建奴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了”！ 众将谁也没理这个唱独角戏的毛文龙，性命关天的大事，岂能是你个莽汉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也只有熊廷弼看了一眼毛文龙后说道：“陈千总要用杀虏军守开原城牵制大部分建奴兵力，而其余各部四面开花，趁机收复失地，断了建奴的后路，最后在开原城下一战定胜负。即便是最后建奴突围出去，也会元气大伤，三、五年之内是不能有任何作为了”！ “妙极了，大人这就下令吧，各位同僚也回去准备准备”！ 就在毛文龙急匆匆催促的时候，突然屋子里响起了一句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且慢，出兵乃是大事，必须要细细斟酌方可”！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这个声音聚集在总兵朱万良的脸上，见他那紧皱的眉头，让毛文龙心中又生怒火。 朱万良早就觉得这其中定然有诈，似陈骏德这般敢在虎口里拔牙的主，是不可能傻到最后连命都不要了的地步。而且看他作战风格，都是以智谋取胜，也不可能如此鲁莽行事。 正是这句话解了他心中的疑惑，与诸将对视一眼之后，对着满脸唏嘘的熊廷弼说道：“大人，自你经略辽东以来，各位同僚都是按你的军令坚清壁野，固守城池，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才不让建奴迈进一步。可听他的意思，我们四面分兵出击，最后还要去增援开原城。大人，建奴向来诡计多端，万一他们利用这个机会攻我城池，到时候辽东遍地狼烟，诸位岂能对得起朝廷？末将以为应立即下令让陈骏德来沈，别让一次小胜而冲昏了头脑，将整个辽东都拱手让人！都是同僚也不用藏着掖着，见好就收吧，别破坏了辽东大好的局面”！ 朱万良说完后，其他将领都是点头附和。建奴马快兵勇，要是他们掉头来攻沈阳，自己两条腿可是跑不过人家四条腿的。还有想让我们拼死拼活的给你陈骏德做嫁衣，这个想都不要想！ “小胜？这还是小胜？那朱总兵眼中到底什么是大胜？末将还要问问，在你朱总兵的眼中，就现在辽东大好河山还在建奴手中，无数百姓在建奴的马蹄下朝不保夕，这就是你朱总兵所谓的大好局面吗”？ 毛文龙被朱万良的话震惊到了，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此等人竟然官至总兵，收复失地那便是无望了。 作为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姜弼弓着身子训斥道：“好你个毛文龙，你小子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竟还敢如此的张狂！朱总兵是你能质问的吗？本将看你是屁股又痒痒了”！ 毛文龙最是看不起这个像狗一样跟在朱万良身边的姜弼，见他开口头也不回的骂道：“刚刚挨了板子，你的臭嘴这么快就好了。回去赶快看看郎中，可别伤口流脓，日后说不出话来”！ “你……”！明显骂人的话让姜弼暴跳如雷，指着毛文龙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朱万良面向毛文龙，语气寒冷的开口道：“本将与经略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毛文龙，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本将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毛文龙脾气火爆，要不然也不会落得一个莽汉的称号，这让人题名道姓的骂，他岂能默默忍受？正当他欲要翻脸的时候，熊廷弼却开口说道：“莫要争执，军国大事小心谨慎准是没错的”！ 朱万良轻蔑的看了一眼毛文龙后拱手说道：“大人英明”！ “可是大人，此番机会难得，要是错过……”？ 熊廷弼对着脸色焦急的毛文龙摆了摆手时候，思绪却是回到十余天前。陈骏德兴兵讨逆之前可是派人知会过自己，而自己也承诺过陈骏德，若是他收复开原城后便会出兵。没想到这个小子最后真做到了，真是让自己大吃一惊。自己还告诉他的人要让他慎行，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就奏报朝廷了。 自己在辽东一直是只守不攻，一想到朝廷里弹劾的奏章像雪花一样落在内阁大学士的桌上，自己就是头昏脑涨。满心无奈的自己终于迎来了这个机会，他也相信陈骏德之语，就算是此战最后不太顺利，但至少能为朝廷争取三、五年的喘息时间。 兑现诺言就在此时，熊廷弼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朱总兵，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出兵的时候到了。建奴在这等损失下，定然要集中兵力。本官先遣部分官军支援开原城，并广布细作前去打探。一旦建奴大队人马赶到开原城下，战事处于焦灼之时，所有人便领兵出城，收复城池，拯救大明百姓！最后在开原城断其后路，毕其功于一役，在除夕前彻底解决建奴之乱”！ 对于此项军令，毛文龙可是举双手赞成。也不管现在挨了板子的疼痛，跪在地上就是大呼：“末将遵命”！ 这可是难为坏了其余将官了，但此刻军令已下，自己虽心中不愿，可是也得跪下口称遵命。在跪下的同时皆是用眼睛看向一旁的朱万良，作为众人的实际领袖，一有难事了，都去找他也是理所当然。 这种情况熊廷弼早就知道，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自己来到沈阳后可是步步艰难，其中内忧却是大于外患。可是为了辽东稳定，这些他都是忍了。可今天无需继续控制自己，斩龙之势已成，谁敢拦着自己下落的手，自己手中的刀可就要连他一块斩杀！ “朱总兵这是何意，难道还想要抗命不成”？ 面对熊廷弼从未有过的责问，朱万良面不改色的说道：“大人，末将万万不敢！可是末将也要提醒一下大人，他陈骏德的杀虏军不受节制肆意出兵也是无可厚非的。可咱们出兵那得有朝廷的命令才行，要不然末将实难从命”！ 跪在地上的将官们一下子心花怒放了起来，要不是大人就是大人，只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解决了这场危机。建奴打起仗来一个个的像疯了一样，自己可不想领着手下的一群羊，去碰如狼一般凶狠的建奴军队。 熊廷弼闻言眼中杀气外漏，盯着这个敢于自己对视的朱万良说道：“这个本官当然知道，可是战局瞬息万变，若是奏报朝廷，这来来回回的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迟则生变，只能先斩后奏”！ 朱万良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大人，先斩后奏乃是钦差之权，更何况大人也没有尚方宝剑。末将乃是朝廷命官，就得听朝廷调令，想必这个经略大人也能理解末将的苦衷吧”！ “本官乃辽东经略，辽东上下官吏皆可节制，此战本官心意已决，各部回去备战，若有抗命不遵者，立斩不赦”！ 这是熊廷弼入辽以来第一次发火，即便是之前手下军官们不敢前去驻防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生气过。这让以为他是好脾气的众将心生惧意，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若是抗命不遵，人头落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在众将都认命般的垂头丧气之时，朱万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道：“熊大人，末将知道陈千总乃是你的学生，可朝廷养士，岂能为一己私利？除非有朝廷的调令，否则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末将也不会从命”！ 毛文龙红着眼睛怒吼道：“要是陈千总不退一步，固守开原，你们难道让他弹尽粮绝而死吗”？ 朱万良语气淡淡的说道：“所以本将才提议调陈千总来沈阳，与诸位同僚共谋灭敌大计！若是他不顾军令恣意妄为，生死皆是他自找，与我等又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