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哗啦啦

    我久久的呆立在图书馆四楼的一排高大的书架前。此时此刻，这里像是已与世隔绝了，不会有人看得到我脸上的表情，更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内心是否波涛汹涌。

    那些熟悉而又如同烙印一般的文字，像是放电影一般的在我脑海里，在我心中再次升起。在武威，我的心境很烦躁，但这些过往的片断升起的一刹那就在一瞬间将我的心变得寂静。

    我想起了全部的事情。

    其实，我和默默早就认识。但在她远赴美国之后，我们之间就自然而然的断了联系。十三小时的时差，让我们活在两个世界里，她有她的游戏，我有我的游戏，我们有不同的路要走。

    她最终选择了从医这条路，而且甚为成功。而我，十年来摸爬滚打，做过好几样不同的事情，而午夜梦回的内心里，还一直在挣扎着，挣扎着最初的那三个梦想。

    那三个可以让我的人生真正完整的梦想。

    我的脑袋一片眩晕。我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窗外，外面还在下着恼人的雨，玻璃上模糊一片。

    整个世界也因此一样的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在我叹息着回过头来的时候，在我模糊的视线里，就在书架的另一头，就在那些我抽出来书籍而空缺着的架子空隙里，一张清纯而忧郁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还有那一双大大而清澈的眸子。四目交接之下，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是默默。

    默默的脸很好看，很动人。

    转，转，转……

    书架突然之间像是消失了，书架上的书开始像失重一般的飘扬在空中，周围的场景渐渐消失了，只剩下我和默默，还有围绕在我们身边不停“哗啦啦”欢快的翻着页面的那些飞扬着的书籍……

    哗啦啦……

    哗啦啦……

    几千本书籍一起在欢唱着，像是奏起一首古老的谣调。

    “我一直想要，有蓝的天，白的云，和心爱的人安静的在一起。”

    “我一直想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有柔风，有白云，有你在我身旁，倾听我快乐和感激的心。

    我的要求其实很微小，只要有过那样的一个夏日，只要有过，那样一次。”

    我们俩的身子开始变得轻盈，随着这几千本书籍的谣调一起飞扬了起来。

    飞扬……

    飞扬……

    图书馆不见了，那压抑着我们的“顶”与“墙”不见了，阴雨绵绵的天气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共同的一直梦想着的，蓝蓝的天，通透的白云，青青的草，柔和的风以及流水淙淙，还有那一望无际的开阔的视野……

    好一副明媚的夏初图！

    我和默默因为书籍而结识，因为文字而沟通，此时此景，就像是我们之间的一个派对，一场狂欢。

    只是这场狂欢来得太迟了些。

    但是我们的心里却充满了感激，我们打开了彼此的胸怀，向着对方拥抱了过去。

    “冬”——

    我们俩同时撞到了一块像是玻璃一样的东西上。

    我的心迅速沉了下去。我将手摸过去，摸到了一堵墙。

    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它横亘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即使我们走在同一条美丽的山路上，却也依然只能相隔两边，彼此相望。

    我们打不破它。

    这是我的书籍，我的文字也无法做得到的事情。

    世界广阔，光景美妙，纵使我百般神通，却还是无法“穿墙”。咫尺之间的距离，奈何还是难以逾越。

    但是，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并不想荒废。

    默默把她的手伸过来，隔着那层透明的玻璃墙贴在我的手心上，我们俩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们的笑声荡漾了开来。无形中，我们只当那道透明的墙不存在。

    我叫道：“默默——”

    默默轻轻巧巧的回答：“嗯，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此时此刻，默默脸上的明媚灿烂过所有的美景。这让我的心感到融化，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释放。

    一种发自全部身心的，巨大的快乐。

    我笑着说：“久违了，默默！”

    默默也笑道：“小海，你还是那么的阳光，让人感到温暖！”

    我说：“现在我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陆飞……”

    默默道：“小海，陆飞，一个海阔凭鱼跃，一个天高任鸟飞，虽然有点改变，但其实你还是那个你……”

    我说：“可是无论是鱼，还是鸟儿，它们都有天生的缺陷，一个离了水不行，一个折了翅就飞不起来，局限性很大……”

    默默说：“这就像我们的人生，或许正因为缺陷而有了一种残缺的完美吧！这样才更耀眼不是吗？”

    默默就像能够读我的心一般的说出了我后半段没有说出的话。我们俩哈哈大笑起来，生平之间第一次这么随意，这么轻松。

    这种状态很奇妙，很奇妙。

    我们隔着那层看不见的玻璃墙手摸手的往前走，顺着那条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之间的山路小径，一边走一边惬意的聊着天。

    有柔和的风吹过来，将我们的烦恼和忧郁统统吹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快乐和美好。

    “那么，现在，我还是叫你文吧！”

    “在《似水年华》里，文与默最后在一起了，而我们呢，可能却只能一起同行到前面的那座山顶……”我指着脚下这条山路的尽头笑道。

    在那座山的山顶处，还座落着一座塔，在我们的视线里与蓝天相接。

    默默道：“是呀，我们共同的梦想，我们共同的情感，我们共同的完美的缺撼！”

    我看着她：“你是说那三个共同的梦想，心理医师，音乐人，还有作家……由于种种原因，大多夭折了，但好在最近我开始在写东西，虽然有点晚，但却至少有了一个开始……”

    “你的样子有些变了……”

    “是的，曾经瘦弱的标准身材，变得臃肿了，成为大叔了……但是你，在我心目中，还是那位小魔女……”

    默默笑坏了，她的模样让我陶醉，她说：“你的人也有些变了，说话开始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你以前，可没有现在这么能说，也没有这么直接……”

    是呀，过去的我，只要一站在默默的面前，就会立刻变得笨嘴拙舌起来，乱了阵脚。

    我说：“记得那时候我说过，如果对你疯狂投入的这一份情变淡了的话，我就等于死掉了。现在呢，死是我所敬畏的事情，即使是我的绝望潇洒地铺展到了天堂，或是颓废地延伸到地狱，这两条路也是我不会选择的。因为我还不想死。为什么不走？因为还有事情要做。永远未完成是我可以接受的，永远未开始却是我所痛恨的……我的心还没有死，所以我终于开始拿起了我的笔……”

    “无论何时，你随时可以拿起那支钢笔，即使没有走文学那条路，但自己有能力，一定可以圆钢笔梦。有许多机会，好好的把握，梦就在心中，它并不遥远……是的，你曾经对我这样说过……”默默用力敲打着玻璃墙，咬牙切齿的道：“可是，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不再那么爱我了？”

    我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我说：“那好，你说，我们现在生活在哪里？”

    “武威啊，一个奇怪的地方，像是一个游戏，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游戏，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是啊，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就像是一个游戏，可是总有一天我会跳出这个地方，去玩一点属于自己的游戏，如果我邀请你和我一起，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一起去做点有趣的游戏，一起去寻找幻想中的楼兰，你会再次与我一起同行吗？”

    她咬着牙，有一点点犹豫了，还有那么一丝丝黯然：“可是，你知道的，我们的游戏之路是有一些不同的，这里，就像是我的楼兰，我在这里已经扎了根，发了芽，我走不了了……我的钢笔梦……”

    但很快她又豁然开朗了。说真的，此时此景，我们的身心就像通透了一样，变得很轻盈，根本就没有法子忧郁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