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李文奎在脸上挤出一丝虚假的笑容，缓缓走到床板旁边，一屁股在许正阳身边，旁边早有好事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等着老大一声令下一拥而上，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兄弟，”李文奎嘿嘿冷笑着，“因为什么进来的？” 许正阳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皮笑rou不笑的猥琐男人，微笑着说道：“我是被冤枉的。” “哈哈哈，”随着李文奎发出的刺耳的笑声，同号的男子们笑成一片，“大家一样，我们都是被冤枉的，都被那帮子兔崽子警察冤枉了。”许正阳看着这个忽然之间有些癫狂的男人，看着这个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不由有些好笑，和他见过的那些真正的恶人相比，面前这个自以为凶横的男人只能算是跳梁小丑，他不动声色，冷眼看着这个小丑尽情表演。 李文奎忽然之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露出凶光，恶狠狠说道：“小子，你是不是认为戴着脚镣很了不起？”话音刚落，屋内的笑声如同水滴在烈日下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李文奎的铁杆追随者暗中上前，虎视眈眈的看着依然大大咧咧躺在原本属于李文奎位置上的许正阳，在他们眼中，这个年轻人已经是一个伤残人士，或者说用不了几分钟，他们会将这个年轻人变成一个伤残人士。 “没有的事，我觉得戴着这些玩意儿很不舒服，”许正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从加入S组以来，很少这样调侃过别人，这次他决定好好戏弄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怎么了，大哥，你是不是也想戴着试试？可惜我打不开这个破东西，要不然一定弄下来给大哥你玩玩。” 李文奎的脸色变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久了，自从他成为这个号里的学习号，就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更不用说一个新来的，用的还是明显挑衅的语气，如果说之前要收拾许正阳是刘全安排的话，此刻，这件事已经成为自己和许正阳之间的事，成为一件关系到自己权威的事。他确信面前这个年轻人，一定是疯了，疯到要到这里寻死的地步。“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李文奎已经不想再玩了。 许正阳一脸茫然，一副懵懂的样子，“知道啊，你不是和我一样吗，都是被冤枉关进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应该待在什么地方？”李文奎牙咬得紧紧的。 “知道啊，我应该呆在外面，你也一样，大家都一样。”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同屋的人都看着李文奎和许正阳，有些好奇又有些幸灾乐祸，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蠢货了，一想到马上就要上演的好戏，这帮老流氓就开始兴奋，终于又有人要饱受折磨了。 李文奎彻底失去了耐心，瞪着许正阳：“别装傻，你现在躺着的位置是我的。” “奥，”许正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我的位置在哪儿？” 李文奎恶狠狠地向着床板的另一侧指了指，床板另一端的尽头，紧紧挨着马桶，阴冷潮湿恶臭，一个瘦小枯干形容猥琐的男子，一脸解脱的笑容，显然是原来马桶旁边位置的主人，摆了一个绅士的造型，向着马桶旁边的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正阳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说道：“那儿不好，没有这儿宽敞，要不然咱们换换，我在这儿，你在那儿。” 李文奎怒火中烧，大吼一声，一脚向许正阳踹了过去，旁边的众人一拥而上，拳脚相加，屋里顿时乱成一团，拳脚到rou的闷响和惨叫声响成一片。 围在外面的犯人几乎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是从人缝中伸脚进去使劲踹着。惨叫声越来越高，刺激着这帮犯人的兽性，拳脚之间更加有力，一阵阵疯狂的进攻，惨叫声逐渐低了下去，渐渐难以听到，更多的是饱以老拳的犯人们喘息的声音，毕竟，打人也是一个体力活儿。 “好了好了，别打了，”一直在外围看着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犯人开口了，“教训教训就可以了，别把事情闹大了。” 一众犯人仍然觉得不过瘾，又狠狠加了几脚，这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聚成一堆的犯人们渐渐散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犯人如同抽丝剥茧一般离去，靠墙的床板上一个人趴在那儿，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死尸一般一动不动。 “都是一个屋子里住的，不用这么狠吧？”当许正阳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的时候，屋里的犯人几乎要惊得从床板上跳起来，因为声音里没有丝毫的痛苦。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许正阳依然好整以暇的靠墙坐在墙角，他的脚边，那个趴着的人这才发出一阵阵痛苦的**，犯人不由惊慌的面面相觑，那个趴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文奎。 许正阳抬脚将李文奎蹬到一边，继续在床板上躺下，说道：“你们不要紧张，我只叨扰三天，三天之后我自然会走。希望这三天中，你们不要招惹我，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因为对于你们来说，我本来就不属于你们的世界。” 屋里的犯人们怔怔的看着这个镇定自若的年轻人，不再多说，都低头坐在了自己的铺位上。的确，不管这个年轻人因为什么走入了他们这个受惩罚的世界，都不会是长久的，这里将是他短暂停留的一个地方，他们这些老油子看得出来，这个人，不属于这里。 省中心医院和集安市医院相比，绝对不在同一个档次，作为一家全省知名的医院，具有一流的医疗硬件条件，还拥有一个一流的专家队伍，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医院，尤其是在治疗外伤方面，更是有着突出的业绩，所以，在陈云、李文利和受伤的武警战士被送到这里的六个小时之后，三个人无一例外的脱离了危险，只有身受枪伤的李文利此刻还在昏迷，被车辆撞击受伤的陈云和武警战士，已经恢复了神智。当急匆匆赶到医院的康剑成听到医生带给自己的消息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连日来，这个消息，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陈云躺在病床上，感到全身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呼吸都有些困难，连睁开眼睛都无比费力。使劲将沉重的如同灌铅的眼皮睁开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康剑成。 “康局，”陈云挣扎着要起来，被康剑成一把按住。 “别动，”康剑成微笑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许正阳抓到了。” “是吗？”陈云心头一阵欢喜，胸口的剧痛却将本来已经涌上来的笑容淹没的无影无踪。“有人受伤吗？”抓捕这样危险的嫌疑人，本来就是非常危险的。 “没有，”康剑成摇摇头，“他是自首的。” “自首？”陈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既然他要自首，为什么还要开枪拒捕？” “他说那不是他干的。”康剑成看着陈云，说道，“我现在也有些含糊，抓他的时候他露了一手，的确，那样的身手，要逃脱抓捕，根本不需要用枪。张强和马千里两个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们在这个小子面前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 “就因为这个你就怀疑不是他干的？” “不光这样，我们找到了他的车，”康剑成掏出一根烟，忽然意识到这里是无菌病房，连忙又放了回去，“车上面完好无损，没有弹孔，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陈云点点头，“是的，嫌疑人的车已经被李文利打中了，上面应该有弹洞的。” 康剑成点点头，“所以，我有些怀疑。” “如果不是他干的，就是有人嫁祸给他，这个人还知道我们的人在集安一中找他，还知道我们在全城搜捕一辆大切诺基警车，什么人具备这些条件？” 康剑成沉默了片刻，说道：“别忘了，许正阳是靳百川一心要抓的人，而靳百川绝对神通广大，我们内部，也有他的人，而且为数不少，甚至官居高位。要做到这几点，不难。” “许正阳在回到学校之前救回了几个学生，从哪里救的他们说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是在头一天凌晨救回去的，那天凌晨，就是百川集团那个保安被杀的时候，会不会是许正阳从百川集团救了那几个学生呢？” “或许我们应该调整一下方向，试着从百川集团的命案入手。”康剑成一边说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事情闹大了，”靳百川连连抽烟，心情烦躁到了极点，“杀了警察，等于是向整个白道宣战，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欧阳逸轩小心的擦拭着手中的名牌眼镜，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错，我们是替许正阳向整个白道宣战了，所以他马上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我收到线报，许正阳已经自首了，他根本不需要和白道开战。”靳百川看着欧阳逸轩，眼前这个人永远那样自信，就连看到得力手下的尸体，也没有丝毫的震动，他有时候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感情，“而且还有一个要命的事情，警察找到了许正阳的车。” 欧阳逸轩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倒是有点麻烦，老三这个笨蛋，竟然让警察打中了车子，还害得老五受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定要把那辆车处理好。” “放心吧老靳，我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车我已经烧了，在老虎沟，没人会发现的。倒是老五的伤，你的医生不会说出去吧？” “不会，”靳百川摇摇头，“我们已经养了老吴好多年了，他不会有二心的。” 欧阳逸轩将眼镜戴上，说道：“你确定那张光盘已经毁了吗？” “我亲自查了，毁了，但是那是一张空盘，什么都没有。” “银狐说是和你一块安排了这次查找光盘的行动，他有没有告诉你光盘是怎么来的？” “没有，说实话这次行动是银狐一手策划的，我就是无条件的配合他。” “那光盘是从哪儿来的？” “是银狐联系的，一个叫老秋的弄来的。” “老秋是什么人？” “老秋是水字门的副帮主，大号洪秋水，因为觉得秋水这个名字太女气，只让人们叫他老秋。这次银狐拿货是和老秋联系的，老秋负责把货从水路带回来，在码头上交给了我们的人。” “之后我们的人就遭劫了，是不是？”欧阳逸轩眉头皱起来了。 靳百川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这个老秋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是跑码头的，送货之后就出发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要这个人的详细资料，要全。” 靳百川疑惑的看着欧阳逸轩，“怎么，你怀疑他？” “小心无大错，你说呢靳总？” “那这个许正阳怎么办？” “派个人问问他光盘的下落，问不出来就干掉他。” “不妥吧？”靳百川皱着眉头，“目前许正阳恐怕是我们找到光盘的唯一线索，杀了他要断线的。” “不错，许正阳是一条不错的线索，但是这条线太危险，一旦失去控制，对我们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欧阳逸轩顿了顿，说道，“何况，许正阳并不是唯一的线索，我的手里，还有一副好牌。” 随着一阵轻微的噼叭声，百川集团大厦的电力供应在瞬间中断了，电脑的不间断供电应急电源发出此起彼伏的报警声，提示着将在五分钟之内彻底断电，控制室的工作人员立刻按照标准程序将大厦网络的服务器电源转到备用电路上，却发现备用电路也没有电力供应。工作人员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部门负责人的电话号码。三分钟后，一辆电力部门的维修专用车开进了百川集团的大院，两名精干的汉子，穿着电力公司的维修工作服，提着工具箱走进了大厦，门口早有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等着，带着两名电工上了电梯，按下了B2的按钮，电梯向地下二层稳稳开去。 电梯上一个高个子电工给保安点了一根烟，说道：“兄弟，你们这百川集团来头可不小呀，刚刚断电不到五分钟，我们领导就受不了了，火急火燎的把我们派过来，到时候我们修完了，兄弟你可得在意见本上给我们哥俩美言几句。” 保安显然没有料到会受到这样的礼遇，有些受宠若惊，接过香烟，频频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只要你们赶快修好，现在整个大楼除了维持电梯和消防设备的动力电没有问题，就连电脑服务器的备用电源都断电了，这一分钟就是好几万的损失呢。”保安信口说着，他当然不知道一分钟的损失到底是多少，只是觉得尽管往大了说，说的越大，越符合百川集团的气度。 电梯在地下二层打开了门，三人前后出来，在楼道内应急灯的微弱灯光下行走着，高个子电工一边走一边随意的问着：“兄弟，你们这大楼可真够气派的，地上的不说，这地下坚固的像碉堡，地下得有三层吧？” 保安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高个子电工，说道：“没有，地下只有两层，刚才在电梯里你没注意吗，只有地下两层。” 高个子电工笑着说道：“我还真是没注意，不过地下修两层也够可以了，在咱们集安，绝对是头一份。”说着一摸口袋，哎呀了一声，“兄弟你可得原谅我，我忘了带万用表了，在车上，我这就去拿。” 保安显然有些不快，“这可不好，得耽误多少功夫，还得带你上去。” “不用不用，”电工连连摆手，“我认得路，你带着我们这位兄弟赶紧过去，我自己去取，下来找你们就是了。” 保安想了想，确实也懒得来回上下，便点头道：“好吧，你要是找不到了，在楼道里喊一声，我过来接你。” 高个子电工说了声放心吧，便急匆匆向电梯方向跑了过去，保安摇摇头，暗自感叹电工的糊涂，带着另一个电工直奔配电室而去。 过去三条街道，一辆白色的丰田面包车内，对讲机的声音响了起来：“任务完成，恢复供电。” 在断电十五分钟之后，百川集团的电力恢复了供应。电工告诉负责后勤保障的集团副总经理，这是一次电路老化引起的短路，并无大碍。副总经理认为这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自己属下的经理向自己报告纯属多此一举，自然，他是不会再将这样的小事向靳总汇报的，毕竟，靳总一天到晚都非常忙碌，这样的小事就不要再叨扰他老人家了。 “情况怎么样？”康剑成坐在那辆经过改装的丰田面包车上，看着刚刚上车还穿着电工维修服的两名刑警，这两个人是一直跟着陈云，从监听靳百川电话开始就参与行动的，陈云早已作了深入的背景调查，和靳百川没有任何关系。 高个刑警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厦肯定有问题，地下有三层，我在地下二层观察的时候发现了通向地下三层的入口，但是是用电子门锁封闭的，进不去。” “有地下三层也不能说明问题吧？”康剑成皱了皱眉，在对待靳百川的问题上，必须要万分慎重，要有绝对的把握，不然结果必然是引火烧身。 “不错，可是如果连保安都在隐瞒地下三层的存在，就会非常可疑。我们查了百川集团的用电记录，耗电量不小，但是如果仅仅是维持大厦的运转，甚至加上24小时中央空调的运行，都不会达到那样的用电量，所以，百川集团大厦里面，一定有名堂。” “有一个非常耗电的设备，对吗？”康剑成有些费解了。 “康局，根据我的经验，那样的耗电量，至少是一个中型冷库。”高个子刑警汇报着。 “冷库？写字楼要冷库干什么？” “局长，我想开一个搜查证去光明正大的搜查一下。” “以什么理由？我们要查什么案件需要搜查百川集团的写字楼？”康剑成看着高个子刑警，这个刑警思路很清楚，是个当刑警的好料子，陈云没有看走眼。康剑成还记得这个刑警的名字，王大鹏，很俗的名字，但是人可不俗。 王大鹏看着康剑成，办了这么久案子，他非常清楚开搜查证的条件，只有对犯罪嫌疑人的住所或者可能隐藏犯罪证据的地方才可以搜查，可是对于百川集团来说，在这个案子里面，是被害一方，可是他也知道，搜查证只要局长签字就可以批出来，他希望局长愿意冒一下违规的风险，“康局，我知道现在不合规定，但是为了找到线索，是不是可以破例？” 康剑成看着王大鹏，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种为了破案火急火燎的心情，和刚刚参加公安工作的自己是多么相像，但是现在不行，对手是靳百川，是只手遮天的集安政协委员，有着多大的关系网，他康剑成根本就不清楚，一旦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惊动了对手，结局必将是前功尽弃，他不担心自己的前途，大不了提前退休，他不能容忍的是让这个恶棍逍遥法外。“不行，”康剑成摇摇头，“必须严格依法办。” “那我们该怎么入手？”王大鹏有些心急，“光是混进大厦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怎么查？一点抓手都没有。”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康剑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有的时候我真的相信一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有的时候是帮我们的。” “我的局长大人，您就别再卖关子了，有什么线索言语一声，兄弟们马上就去查。” 康剑成脸上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今天中午，有一对情侣在老虎沟野营的时候迷路，他们报警求助，巡警前往救援的过程中在老虎沟发现了一辆被烧毁的大切诺基轿车，巡警大队长杜重阳认为那辆车就是闯关的车。” 王大鹏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咱们快去吧，三天时间，这都过去快一天了。” “什么三天时间？”康剑成一脸纳闷，“谁给你们定了期限？” “您忘了吗？”王大鹏似乎不相信，看着康剑成，“那个被抓的许正阳啊，他说的，给我们三天的时间，咱们查不清楚，他就去查。” “荒唐，”康剑成不禁觉得好笑，王大鹏这一提醒，他还真的想起来了，他不是忘了，而是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一个犯罪嫌疑人，听他的，你们是第一天办案子吗？” “可是，”王大鹏看了看局长，想了想，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康局，不是我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果到了第三天头上我们没有查清楚，我们的看守所，能挡住那个许正阳吗？” “废话，他带着手铐脚镣，能飞上天去吗？”康剑成心头不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妈的，这个许正阳，在集安一中的一个亮相，把老子队伍的士气都快打没了，要是三天真的查不清楚，被这个小子成功越狱，那警察的面子就真的荡然无存了。 一辆警车呼啸着停在集安市看守所门口，赵子强推开车门走下车，早等在门口的朱志军迎了上来，“赵局，您怎么亲自来送人？”送人是集安公安局的通用说法，就是指抓获犯罪嫌疑人之后送到看守所羁押。 赵子强哈哈一笑，说道：“兄弟们都去办许正阳那件案子了，哥哥我带着剩下几个老弱残兵搂草打兔子，抓点虾兵蟹将。” “赵局真会说笑话，”朱志军笑着递上一根香烟，“那么大的案子，你这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能袖手旁观？再说了，许正阳不是抓到了吗？还有什么好忙的？” “老弟，刑侦工作你外行，抓人是第一步，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谁也没看见许正阳开枪杀警察，后续的取证工作很困难的。不说了，这个案子是康局亲自抓的，轮不到我说。”赵子强接过香烟，美美吸了一口，“赶快准备吧，我送来一个偷摩托车的，拘留证都开出来了。” “走走走，一块到我办公室去一下，剩下的事情让兄弟们办就是了。”朱志军拉着赵子强，二人寒暄着进了办公楼三层朱志军的办公室。 朱志军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屋内的办公家具古色古香，桌上一个巨大的根雕盆景，张牙舞爪的盘踞着主人的办公桌。 “你小子这里还是这么腐败，离市局机关太远，局纪委对你监督不够啊。”赵子强开着玩笑，一屁股坐在大书桌后面的豪华转椅上。 “大哥你可真会拿小弟开涮，”朱志军笑着，探头出去看了看门外，见走廊内空无一人，一把将门紧紧关上，说道，“您上午说的就是这个人吗？” 赵子强点点头，“那天和你说的事情办了吗？” “办了办了，”朱志军连连点头，“您给我一打完电话我就派人把许正阳安排进了十号，不过效果不好，那帮刺儿头好像收拾不了他，我今天早晨自己进去看了看，那小子好端端的，倒是那个最难剃的刺儿头李文奎被打得像猪头一样，还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我问他怎么了，小子一口咬定是自己撞到门上撞的，鬼话，他撞到什么门上能撞成那样？” 赵子强点点头，“意料之中，那个许正阳很难对付，如果不是自首，恐怕没有希望生擒活捉，指望里面的废物，根本成不了事。你把我今天送来的这个主安排到十号，和许正阳关到一起，再找人鼓动鼓动李文奎那帮人，让他们适当的时候帮一把。” 朱志军连连点头称是，“大哥，要闹到什么地步，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这个不用你我cao心，”赵子强说道，“出了事自然有上面的人顶着，只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了，你我前途无量，一旦不成，你我恐怕要跟着完蛋，别忘了能走到今天咱们靠的是谁。” “放心吧老大，”朱志军拍拍胸脯，“这么多年了，小弟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话音刚落，朱志军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朱志军一把抓起，说道，“我是朱志军。” “朱所，我是管教一科侯勇，刚才刑警送来一个人，拘留证有问题。” “侯勇，”朱志军皱起了眉头，这个侯勇历来死硬死硬，认准了的事情不回头，怎么是他在值班？“怎么是你在值班？刘全呢？” “刘科长昨天夜班，还在休息。” “拘留证什么问题？” “应该是有康局签字的呈请报告书，可是他们只有拘留证没有呈请报告书，这样不合规矩。” 赵子强在一边听得清楚，向朱志军做了一个手势，朱志军将电话递给了赵子强，“侯勇，我是赵子强。” “赵局，”话筒里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 “是这样的，康局忙着办专案，我已经电话请示康局了，康局指示先开出拘留证，之后补签字，弟兄们忙了一天，赶紧把人收了，让大家休息一下，待会儿还有硬仗要打的。” “这，”侯勇犹豫了，赵子强的解释合情合理，没有什么说不过去，但是就是不合规矩。“这样做行吗？” “怎么不行？”朱志军大声说道，“你要是怕担责任，我就让刘全办。” “我不是这个意思，”侯勇连忙解释，的确，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那你就收人，安排在十号房间，不然就给你们刘科长打电话，让他安排。” 电话里侯勇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吧。” 五分钟之后，集安市看守所的在押人员登记系统录入了一个新的名字，周彪，而这个名字对应的人，不管他的真名是什么，绝对不是周彪。 一辆大切诺基的残骸安静的横在老虎沟的深处，残骸四周的草地被整整齐齐清理出一个圆圈，防止火焰的蔓延，除了残骸周围的草木被烧成焦土，圆圈之外的青草毫发无伤，高明的手段，康剑成不由在心中赞叹。 王大鹏围着切诺基轿车不停的查看着，刑警大队的技术人员已经彻底的提取了车辆上可能存在的痕迹，后座车门上的弹孔可以清晰判断出是**的子弹，由外向**击造成，一共六个弹孔。车辆的残骸几乎被重新拆卸，所有可能在弹道上的零部件全部拆开检查，四枚弹头钻进了另一侧的车体内，几乎变形成了铅饼，没有任何进行弹道痕迹鉴定的价值，而另外两枚弹头，始终没有找到。 “李文利开了七枪，打光了手枪里的子弹，六枪打中了车体，只找到四个弹头。”负责勘查现场的刑警向康剑成汇报着。 “另外两个弹头会不会穿过车体，没有留在车上？” “应该不会，”勘查人员说道，“轿车上没有从里向外打出的弹孔，可以肯定子弹没有飞出车外。” “是不是在车里我们没有发现的地方？” “这辆车几乎被我们拆了一遍，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康剑成看着在一边忙碌的王大鹏，“一个是另外两枚弹头被销毁汽车的人发现带走了，另一种可能，” 王大鹏回过头来，接着康剑成的话茬说道：“另一种可能就是，两枚弹头留在车上的人身体里，也就是说有人被李文利开枪打中了。” 康剑成点点头，五四手枪的穿透力固然惊人，但是在穿透大切诺基厚重钢板之后也无力再穿透人体了。 “要查所有枪伤就诊的患者。”王大鹏脸上出现一丝兴奋，毕竟有了线索。 “如果凶手是你，受枪伤之后会到医院吗？那样和到警察局自首有什么不同？”康剑成看着王大鹏微笑着。 “那怎么办？” “记得吴若水吗？”康剑成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向自己的汽车，“那个号称集安第一刀的外科手术专家，三年前从集安中心医院辞职，开了一个私人医院。” 王大鹏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知道，怎么他和这件事有关吗？” “他和此事是否有关我不知道，”康剑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不过这个吴若水，和靳百川一直来往密切，我们已经关注了他很久了。如果这件事情和靳百川有关，那么负责疗伤的一定是吴若水。” 王大鹏点点头，一把替康剑成关上车门，转身就走。 “等等，”康剑成摇下车窗，喊住王大鹏，“委婉一点，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王大鹏笑着说道：“又不是第一天办案子，您就放心吧。” 警车悄无声息的开出了老虎沟，夜幕笼罩了夜空，此刻，是许正阳进入看守所的第一天晚上，再过几个小时，时针指过凌晨，就是第二天的开始。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敲响的时候，方舒还坐在班主任刘老师的办公室里面，呆呆的看着摆在刘老师桌上的笔筒，刘老师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直器重的女生，短短几天的时间，就从一个阳光活泼的少女，变得憔悴忧郁，早恋，尤其是和一个错误的对象早恋，会给学生造成多么巨大的影响啊。 “方舒，”刘老师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亲切一些，“明天我们要进行为期三天的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光低垂下去，双手玩弄着衣角。 “你这几天身体不好，吃得消吗？” “没关系的。”方舒小声说着。 “方舒，高三的规矩你是知道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之后要重新分班，成绩好的进入快班，成绩不好的到慢班，很关键的，要决定你今后的前途，千万要重视啊。” “那，”方舒犹豫了一下，仿佛鼓起了勇气，抬头看着刘老师，问道，“许正阳不能参加考试，他会到什么班？” 刘老师愣住了，过了半晌，终于说道：“方舒，你不是不知道，许正阳是杀人犯，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他怎么还能上学呢？” “不是的，”方舒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冲了出来，“刘老师，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他，他不是杀人犯。” “这，”刘老师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方舒，“方舒，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重感情，但是我们付出感情要值得，对于这样的人，付出感情只会收获伤害，老师从你们的年龄过来过，这个时候都是很容易冲动的，一定要清醒，要知道，你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方舒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一头伏在桌上，哭出了声，“他对我那么好，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他受了那么多苦，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亲如兄弟的战友一个个离他而去，他几乎没有享过一天福。为了素不相识的两个兵，他拖着受伤的身子跟着要害他的人走了，这样的人，我还在怀疑他，怀疑他会变成杀人犯。付出感情？我根本就没有付出过……” “你看看你这孩子，”刘老师几乎有些慌乱，哄女孩子毕竟不是他一个中年男人擅长的事情，他几乎求助一样四下看着，一眼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女生，如同看到救星一样，他连忙向那个女生招手，“哎，那个学生，对了你是八班的周小唐吧，快点过来帮忙劝劝方舒，你看这个孩子……”话音几乎是哽在了刘老师的喉咙里面，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那个他印象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小唐，此刻也像一个泪人一样，在办公室门口泣不成声。 “兄弟，交个朋友，我叫周彪。”李文奎拖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身体，靠在床板的一角，冷眼看着新来的这个周彪坐到许正阳身边，向许正阳伸出手。妈的，世道变了，新来的都不把老大当回事了，但是刘全已经交代好了，新来的周彪是给自己出气来的，而且来头很大，万万不能得罪。一个比一个牛，李文奎恨恨想着。 许正阳觉得有些好笑，握手？这里居然还兴这一套，他坐起了身子，伸手和周彪握了一下，说道：“我叫许正阳。” 周彪脸上的表情忽然惊讶起来，“许正阳？你就是许正阳？天哪，终于见到真人了，你知道吗，这几天黑白两道都传遍了，说你杀了好几个条子，警察全城搜捕都抓不到你，还动用了特种部队，是真的吗？” 李文奎听得清楚，几乎有些发呆，妈的，被刘全涮了，这么大的来头，刘全居然不告诉自己，早知如此，当初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这样的杀星动手啊。 许正阳笑笑，说道：“别听他们胡说，我是被冤枉的。” 周彪摇头表示不相信，一屁股坐到许正阳旁边，“知道吗兄弟，外面有不少人惦记着你呢。”说着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不知道从哪个夹缝里掏出一支烟，递给许正阳，“来一支，在里边这玩意儿可金贵。” 李文奎看着周彪手中的香烟，不由大口吞咽着口水，妈的，这小子到底是来帮谁的？ 许正阳轻轻推开周彪的手，说道：“我不抽烟。” “别客气，”周彪使劲往许正阳手中递着，许正阳刚要再推，忽觉手中被塞了一个纸条，心中疑惑，不再推辞，伸手接过，放进了口袋。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抽烟的，要抽烟必须等到放风的时候。周彪又和许正阳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和同屋的犯人们相互介绍去了。许正阳伸了一个懒腰，悄悄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我是龙叔派来的，要救你出去。” 老张悠闲的在集安中心广场迈着方步，眼睛却一刻都没有停歇，警惕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腿上的伤依然在隐隐作痛，但是现在风声太紧，龙叔已经在警察那里挂了号，只能由自己出头露面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坐在广场角落的长椅上，手中拿着一份晨报，津津有味的看着，仿佛旁边来来往往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老张吹着口哨，似乎是在漫无目的的来回散步，踱着踱着就到了角落的长椅边上，随意的在中年人背后的长椅上坐下，掏出一支烟点上，将头靠在椅背上美美的吸了一口。 “听说你们的行动失败了？”中年人的眼睛丝毫没有离开报纸，仿佛在自言自语。 “死了几个兄弟，光盘是空的。”老张的声音小的如同在耳语，“那帮人中了计。” “你们打算怎么办？” “现在想想，我们有点冤，怎么想怎么觉得是被算计了。但是要和幕后的那人斗，我们是赢不了的，反正我们是拿人钱财，学艺不精失手我们也认了。所以，我们还是要钱，报仇就算了，趁着他们不知道光盘的秘密，敲一笔走人。” “你们有没有想过，当他们发现光盘是空白的，会怎么对付你们？” “到时候，没有人能够再找到地狱鸟的任何人。” “这么自信？” 老张笑了笑，“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过惯了刀头讨生活的日子，会有废物吗？” “需要我干什么？” “帮我联系靳百川，就说光盘还在我们手上，我们要直接和他交易。” “好吧，等我消息。” 老张点点头，起身要走，忽然停住，轻声说道：“老秋，这次之后和我们一起走吧。” 中年男子依然纹丝不动，说道：“能活着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老张摇摇头，站起了身，大步走向了公共汽车站，从行走的姿势上，丝毫看不出他的腿上还有未愈的枪伤。 每天早晨九点，是集安看守所在押人犯放风的时间。每一个监房都有一个后门，打开后门是一个高墙围成的封闭小院，这里就是监房犯人放风的空间，方圆不过二十平方米，每逢此时，犯人们都会在学习号的监督下排队出了监房，在小院里自由活动一番，只有在这个时候，犯人们才能够闻到自由的气息。 许正阳靠在门口的墙壁上，闭着眼睛，让清晨的阳光暖暖的撒在自己的脸上。周彪走到许正阳身侧，靠在许正阳身边的墙上，说道：“怎么样，走不走？” “走，肯定要走，不过今天不行。”许正阳没有睁开眼，说道。 “为什么？”周彪有些纳闷。 “我答应了警察，给他们三天时间，今天是第二天，不能言而无信。” 周彪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惊讶得看着许正阳，直到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才说道：“你可真是个疯子，那好吧，我就陪着你，再等你几天。” 王大鹏轻轻推开若水诊所的大门，诊所里面干干净净，前台一个护士正在埋头整理着堆成一堆的病历，大厅里面坐满了等着看病的病人，吴若水是集安乃至全省知名的医生，这里的病人有不少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 王大鹏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如同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庄稼汉，愣头愣脑往二楼走，刚到楼梯口，后面就传来护士的叫声：“哎哎哎，那个男的，说你呢说你呢，你要干什么去？” “怎么不能上楼吗？”王大鹏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呆呆看着护士。 “楼上是病房，怎么能随便上去呢？” 王大鹏一脸的无辜，“我找的就是病房，别的地方我还不去呢。” “你到病房干什么？” “我找我表弟，我妈说他在这里住院，说是吴大夫亲自给他开的刀，治得可好了。” “你表弟叫什么名字？” “二狗子。”王大鹏睁大了眼睛，说道。 护士扑哧一声乐了，“我说的是大名。” 王大鹏面露难色，挠了挠后脑勺，“大名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小名。要不然你让我上去看看，见了面不就知道了吗？”说罢就要接着往上走。 “别乱走，”护士一把拉住他，上前一步拦在门口，“你跟着我，看看有没有你表弟。” “好好好，”王大鹏连连点头，跟在护士后面，就要上楼。 “小张，干什么去？”一个戴眼镜的医生从楼梯口的一间办公室出来，叫住了护士。 “这个人来找他表弟，我带他上去看看。” “不用上去了，”医生的脸阴沉的像铅一样，“前天吴大夫已经让所有的病人出院了，楼上病房要装修。” “装修？”护士愣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 “吴大夫临时决定的，你这几天没来上班，所以不知道。好了，你带着这个人快走。” “可是，”护士犹豫着，“还有几个病人刚刚做完手术，怎么也出院了吗？那样是有危险的。” “这不用你cao心，吴大夫已经安排他们到中心医院住院了，不会有事的。今天看完了病，咱们诊所就先停业几天，装修完了再开。” 护士点点头，对着王大鹏耸耸肩，“你听到了？你的表弟二狗子已经转到中心医院了，你到那里去找他吧。” 王大鹏脸上还是一片木然，说道：“我妈还说了，一定要好好谢谢吴大夫，我能不能见见吴大夫呢？” “吴大夫不在，到中心医院会诊去了。”戴眼镜的大夫不耐烦的说。 王大鹏一脸失望，一步三回头的出了诊所，到了门口似乎还不死心，来回徘徊了半天，才一摇一晃的离开。 欧阳逸轩看着手中的薄薄几页纸，皱起了眉头，“就这么多？” 靳百川点点头，“老秋来的时间不长，加入水字门刚刚一年多，资料不多。” “一年多就当了副帮主？这么快？” “听说救了水字门帮主江清泉的命，江清泉念他救命之恩，把他带到了集安，破格提拔了他。” “不是土生土长的集安人？”欧阳逸轩翻着手里的资料，问道。 “不是，是个外来户，孤身一人，没有家，也没有妻儿。” “这个人有问题，”欧阳逸轩将手中的资料扔到一边，“派人跟着他。江清泉可靠吗？” “可靠，”靳百川果断的说，“这五大门派的帮主都是我知根知底的人，绝对没问题。” “那好，让江清泉小心这个人，但是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还要用这个人做一笔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