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师永杰紧咬牙关随着人流冲出了锦绣大地市场的门口，双臂的尺骨肯定是骨折了，断骨茬口碰撞带来的剧痛让他的冷汗浸透了衣背，耳中不断传来清晰的枪声，即使没有亲眼看到，师永杰也能够猜到，参与伏击的枪手很难全身而退了，而他恐怕是成功撤出的唯一一人。 一定要尽快找到欧阳逸轩，一定要让集团的头头知道，这次行动搞砸了，参加行动的人恐怕都要落到警方手里了，这会给集团带来什么后果呢，他无法估计，他只知道现在集安的局面，是几方力量在角逐，貌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到处是涌动的暗流。 刚才钟睿已经通报了，省公安厅厅长和副厅长齐聚此处，而自己一方银翼集团的两大杀手头目也倾巢而出，靠什么维系平衡？而这种平衡有可以维系多久？平衡一旦打破会带来什么灾难？而此次失败的伏击会不会成为压垮这种微妙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呢？他判断不出，也不敢判断，只能祈祷，这只是一次战斗失败，千万不要带来战略上的连锁反应。 许正阳的一脚之力重若千钧，师永杰知道自己的尺骨不仅已经骨折，而且严重变形，尤其是右臂，断骨已经戳出了手臂，鲜血不住从伤口涌出，一路上形色惊恐的百姓，已经有人发现了这个重伤的男子，不能再这样下去，师永杰知道，越多人关注，自己就越难离去。车子就在停车场，可是自己怎样才能把车开走呢？ 马骁跟在师永杰的身后，不紧不慢，眼看着师永杰右臂的血沿着逃亡的路一滴滴洒下，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此刻已经无力对自己的追踪做出防范了，剩下的工作就比较简单了，只要跟着他，总会发现问题的。 眼前的师永杰正跌跌撞撞的向停车场走去，马骁心中疑惑着，一个尺骨骨折的人，怎么用自己的双臂驾驶车辆呢？难道停车场里依然有人接应吗？千万不能大意，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马骁轻轻闪到一边，走到了自己的金杯面包车前面，静静看着。 师永杰强忍着剧痛，这种疼痛简直要让他昏厥，必须保持清醒，黑色的本田雅阁轿车，就停在车场的角落里，那里停放的都是鬼王手下的车，此刻绝对没有一个闲人。千万要挺住，师永杰咬咬牙，四下看看，没有人注意这里。好吧，开始，不能用手，还有脚。抬起脚来，对着后备箱，踹，一脚，两脚。重击之下，后备箱发出砰砰的响声，挣脱了车锁的束缚，抬了起来。远处马骁不由一阵惊讶，后备箱里，躺着一个女人。 枪响的时候，陈淑娴醒了，是不是被枪声惊醒的，她自己不清楚，她只知道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是一阵一阵的如同爆竹一般的脆响，是枪声，这一天里，她听到了太多这样的声音了。紧接着就是有人踢踹后备箱的声音，难道有人要来救自己了吗？还没有来得及喜悦，后备箱盖砰然打开，面前出现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陈淑娴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这个人就是把自己从刑警队抓出了的两人之中的一个。 “会开车吗？”这名浑身是血的男子开口问道。 陈淑娴惊恐的点点头。 “你女儿在我们手上，想见她吗？” 陈淑娴继续点头，惊恐而又急切。 “那就按我说的办，我带你去见她，你开车。” 当黑色本田开出停车场时，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紧随其后。 不到三分钟，集安市局的警车将锦绣大地市场团团包围。 对特种大队营区的搜查容易而又迅速。如同所有的军营一样，特种大队的营区整洁简单，就连炊事班的猪圈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所有的房间物品摆放有序，一眼望过去，绝无藏东西的死角。向飞有些失望，别说四个大活人，就连四把多余的椅子都没有。晚了一步，人已经被转移了。 向飞冷着脸，转向了身后的一名中校，“到警卫连，我要看这几天进出营区的会客记录。”就算你特种大队是铁板一块，那你也在师部营区里，要进入营区，就要在门卫那里登记，而门口的警卫，可不是你特种大队的人，那些战士，隶属于师部警卫连。 康剑成从警车上下来的时候，锦绣大地里爆豆一般的枪声已经停了。准确的讲，当第一辆拉响警笛的警车在市场门口停下时，里面的枪声就开始越来越稀疏，当先后到达的警车开始对市场形成包围圈时，枪声就已经彻底停了，此刻，从外面听，市场里一片寂静，就好像刚刚放了一通爆竹，现在，爆竹放完了。 随着警车赶到的，是武警的卡车，三个中队的武警战士荷枪实弹，在市场外拉起了一道水泄不通的封锁线，战士都穿着黑色的防弹背心，手中的95式突击步枪平端着，早已上了膛，他们接到的命令很清楚，这不是演习，对手穷凶极恶，遇到抵抗果断射击，可以击毙。 陈云的耳朵里塞着对讲机的耳麦，听着一个个行动小组报告到位情况，这次行动务求一网打尽，决不能有人漏网，要知道，公安厅厅长可在背后看着呢。 省公安厅厅长林杰的心情此刻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了。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集安市，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恶性的刑事案件，仿佛到处都在响枪，到处都在杀人，难道全中国的悍匪一夜之间齐集集安市了吗？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是什么把这些恐怖分子级的匪徒勾引到了一块的呢？作为一个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林杰能够听出各种自动火器的声音，并且可以从枪声中推断出交火双方火力的强弱。可是今天，这个市场里的一切，他判断不出来，从接到报警到赶到现场，用时不足五分钟，从到达现场到展开包围圈，用时不足三分钟，已经够快的了，可是警车一到，枪声就渐渐停了，这让他根本无法准确的听出交战双方的火力配置。不过幸亏到的及时，应该没有人漏网，可以把涉案的人来个一勺烩。 看着不到八分钟就形成的包围圈，林杰暗叫侥幸，如果不是早已集合了巡警和刑警，连同武警一块儿设卡查找陈淑娴，那从枪声响起到警察到场，绝对不会这么快，更别提调集武警围堵了。估计那时候，再多的匪徒也早已逃之夭夭了。 耳麦里传来最后一个小队报告到位的声音之后，陈云拿起了高音喇叭：“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 高音喇叭的喊话声回响在市场上空，市场里依然是一片寂静。 “用催泪弹。”林杰没有丝毫犹豫，对付悍匪，绝不能用常规手段。 巡警的防暴枪一声声响起，一个个催泪弹被射入市场，从市场的门外，可以看到市场内升腾而起的烟雾。 “一分钟后进入。遇有抵抗开枪击毙。”林杰在心中叹了口气，自从对越反击战结束后，他是第一次下这样的命令。 赵二虎的神智开始模模糊糊的恢复之时，所能感觉到的就是刺鼻的催泪瓦斯气味，紧接着便觉得自己仿佛趴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这个人在飞快的移动着。是谁呢？就在他想努力分辨的时候，脖子上又挨了重重的一击，仿佛有人算准了他将在此刻苏醒一般，再给他准确的补上一记，让他继续昏睡。在失去意识的瞬间，赵二虎明白，自己被俘虏了。 向飞翻动着警卫连的会客登记，脸上毫无表情，穿着上尉军装的警卫连长紧张的看着面前的少将参谋长，心中七上八下，如果是检查工作，那么一位少将检查会客登记，未免太小题大做，可如果不是检查工作，那么这位参谋长大人又怎么会翻看自己的会客登记呢？翻得还那么仔细。 “所有的会客都会登记吗？”向飞皱起了眉头，会客登记上没有特种大队的会客记录。 “是的，首长。”连长大声回答着。 “特种大队这几天没有访客吗？” “这，”连长额头渗出了冷汗，“报告首长，我要看看会客纪录才知道。”的确，这么大的营区，谁会记得哪些单位这几天没有接待来客呢？ “记录上没有，我已经看过了。” “那就是没有会客，首长，凡是外来人员进入营区，我们都要逐一登记，并要求接待单位来接人。” “你确信不会有遗漏吗？” “确信，首长，您可以向特种大队核实。” “特种大队全员出去演练去了，刚走的，要核实恐怕要等到明天了。”向飞看着面前这位警卫连长，他的确有些怀疑，如果没有人进来把人接走，那些被特种大队带回来的人怎么会不翼而飞。 “不用等到明天，首长。”警卫连长看出了向飞眼中的怀疑，“他们炊事班买菜的车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炊事班也跟着演练去了。”向飞很肯定，他的命令是特种大队全员拉动，包括炊事班。 “在他们出发前两个小时，他们炊事班的人就走了，所以他们应该没有参加演练。” “什么？他们怎么走的，几个人？”向飞腾地站了起来。 警卫连长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几个人不知道，开了一辆依维柯，开车的是他们的炊事班班长。” “告诉我车牌号码，马上。”向飞的心里几乎将高战天的祖宗问候了一个遍，高战天呀高战天，你还是快了一步。 秒针在手表的表盘上飞快的滑行了一周，市场里依然没有动静。康剑成看了看身边的林杰，林杰对他微微点点头。康剑成拿起手中的对讲机：“行动。” 一队戴着防毒面具的武警战士端着武器，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市场的大门，紧随其后的是同样戴着防毒面具的巡警大队特警，陈云站在康剑成身边，紧张的听着耳麦中传来的报告声。不到五分钟之后，带队的武警军官发出了现场打扫干净的报告。陈云迫不及待迈开大步，小跑着冲进了市场，刚进大门，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巡警大队大队长杜重阳。 “情况怎么样？”陈云看着市场了越来越稀薄的烟雾，一横心，将防毒面具扯了下来，“他娘的，这玩意儿戴着可真不舒服。”空气中瓦斯的气味依然有些刺鼻，但呼吸起来已经没有问题了。 “一共有二十三人，都控制了。”杜重阳将79冲锋枪斜背在肩上，也摘下了防毒面具。 “没有反抗的？”陈云有些意外，按理说被包围的都是不折不扣的悍匪，怎么会没有一点儿反抗呢？ “没有反抗。” “那有几个带枪的？” “没有带枪的。” “什么？”陈云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刚才枪响得像是在打仗，怎么会没有枪？” “我说的是没有带枪的，不是没有枪。”杜重阳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看来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觉得有些无奈了，“枪是有的，已经被拆散了，一地的零件，只能一个个零件捡起来拼装才能知道有多少支枪。” “那有没有受伤的？” “那倒是有，已经组织救治了，十一个受伤的，都伤在腿上，枪伤。” “告诉你的人，注意保护现场，地上的枪支零件不要动，还要提取指纹。”陈云皱着眉头，事情看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控制了二十三个人，哪些人和枪击事件有关，哪些人只是普通的商贩或者顾客，甄别起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你放心吧，”杜重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门，“我的人已经把场地腾空了，让你的人进来勘查现场吧。” 陈云点点头，看来只有通过现场勘查找出蛛丝马迹了。 康剑成紧跟着林杰走进了市场大门，此刻的锦绣大地市场，除了正在忙碌着勘查现场的刑侦大队技术人员之外，空无一人。 “带走的人要好好审查，你们安排好了吗？”林杰问道。 “安排好了，预审安排了一个中队，都是精锐，等人一押到就开始审讯。” “审讯地点也要安排好，不要放在看守所，那里不安全。”的确，短短几天时间发生两次越狱，集安看守所恐怕和安全已经不沾边了。 “我已经联系了武警，到他们营区去，您放心吧。”康剑成有些汗颜，自己辖下的看守所不敢用，要寻求武警的帮助，这几乎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别觉得丢人，”林杰看出了康剑成的心事，“我们的对手不简单，别说你一个集安市局了，恐怕省厅都搞不定。你看着吧，这只是个开头，而且这个开头，我们也不占优势。别看你弄了二十多人，到时候就怕一个开口的都没有。” 康剑成深深吸了一口烟，半晌没有说话，抓人的时候没有一个手上有枪，他也相信，那些拆散的枪支上面也不会留下指纹。十一个受伤的是匪徒还是百姓，是被谁打的都不清楚。面对这样一个案子，预审工作就是平地抠饼，对手要是来个铁嘴钢牙死不开口，根本不可能取得进展。 “市场外围的警戒可以撤了，对从刑警队劫人的车还要继续设卡搜捕。”林杰看着身边的康剑成，在今天之前，他对这位集安市局局长了解不多，只是听说是个实干的人，现在看来，传说不虚，面对这样复杂的局面，还能够指挥若定方寸不乱，确实是可用之才。“我知道你们这几天辛苦了，但是还要再辛苦一下，我已经调了刑侦总队和巡警总队的人过来，估计晚上就能到位，到时候再替换你们，让你们好好休息。” 康剑成叹了一口气，说道：“厅长，别提休息的事儿，这件事情一天不解决，我们集安市局就一天不休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败得这么惨过，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撒野。” 陈云静静的看着技术队的民警对市场地面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一枚枚弹壳被镊子夹起放进证物袋，一个个枪支零件被平放在临时搭起的工作台上被刷取指纹，虽然只是一个个零件，但陈云看得出，这些枪都是M9手枪，美军制式武器，枪弹9mm，这几天在集安，这种枪出现的频率很高，无论匪徒是什么人，可以肯定，他们很富有，这样的武器，无论是枪还是弹，价值都不菲。 现场勘查工作是一个细致的活儿，也容不得外行插手，陈云是侦查员出身，对现场勘查了解不多，尤其是这样的大现场，他只有在一边儿看着的份儿。他已经打定主意，等外围警戒的队伍撤干净了，他就离开这里，去和预审民警一块儿审讯那些被控制的嫌疑人。 耳麦里有序的传来各个小队报送撤离情况的声音，没有人抱怨，虽然已经连续战斗了好几天，虽然从这里撤离之后还要马上投入新的搜捕，但所有的人都毫无怨言，对手已经在向警方公然挑战了，任何一个有血性的汉子都不会咽得下这口气，憋足了劲准备反戈一击，可是现在，空有一腔热血，却连反击的方向都找不到，这种感觉，几近于屈辱。 “第七组怎么没有回应？”陈云听着耳麦中最后一组的报告，皱起了眉头。第七组是守在市场背后的一组，在包围圈合拢的时候是第一个到达指定位置的，现在还没有消息。 “让就近的小组去看看。”杜重阳也皱起了眉，如果说出了纰漏，那这张大网就不再密不透风，真正的匪徒可能已经从撕开的口子里面逃之夭夭。 不到三分钟之后，对讲机中传来了急促的报告声：“发现第七组，民警三人，武器长枪一支短枪两支，武警两人，武器长枪两支。均已昏迷。” “叫救护车。”陈云甩下一句话之后，拔腿向市场背后跑去，布置来布置去，还是有人突围跑了。 陈淑娴的车开得并不熟练，惊慌之下更是磕磕绊绊。她偷偷看着副驾驶座位上那名几乎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不能相信是什么意志力可以让一个伤重如此的人咬牙坚持着坐立不倒。双臂骨折之后无法动弹，使得他连包扎伤口都做不到，只能让断骨戳出的伤口继续流血。 师永杰已经注意不到陈淑娴的目光了，他的精力几乎全部用来克服排山倒海的疼痛和波涛汹涌的睡意，从这里到银翼设在集安的指挥部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一定要坚持到，要在警察的封锁线设置之前赶到。 马骁的金杯车远远跟在本田车之后，本田并没有向城外开，而是开往市区，这让马骁松了一口气，看来银翼组织在集安还有据点儿，那个设在山林中的基地只是其中一个所在。如果这次对手是直接将车开向那里，马骁真的没有办法跟到底了。看来还有机会，只要跟住了，不难发现他们的漏洞。 向飞放下了电话，有些失神。他没有想到集安的局势忽然变成了这样。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他给集团打一个电话，在集安调动警方设卡查一辆军车绝对不成问题。只要警察发现了特种大队的车，他马上就可以派人去接手，这样神不知鬼不觉，问题迎刃而解。可是现在，集团的联络人告诉他，集安警方已经不在集团控制之下，此刻任何对集安警方提出的行动要求，都会受到怀疑，集团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要找到被特种大队抓的人，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被特种大队救的人，需要向飞动用军方的力量。可是，他向飞是参谋长，调动部队查找一辆军车，是需要理由的，该找什么理由呢？看来，关键时刻，还是要冒一下险的。 向飞想了想，伸手拿起桌上的保密电话，拨通了政治部主任的号码：“老李，我向飞。有个事儿，咱们军区特种大队正在搞演练，全员拉动的那种。可有个小子在演练之前开着军车擅离营区了，能不能配合着查一下。……对对，发现了告诉我就行，不用往上报，你知道的，又不是什么大错，军区知道了对战士不好。……没错，就以查军车纪律的名义，拜托了，回头请你吃饭。” 电话挂上了，向飞深深吸了一口气，结果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特种大队的战士全副武装，在崎岖的山路上飞快的行军。队伍保持着整齐的队形，除了行军特有的脚步声之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支沉默的大军组成一条绿色的洪流，在山路上流淌。急行军对特种大队的战士来说，是常规训练项目，这样的拉动和他们的日常训练相比，那就是一场热身。 高战天一身戎装，站在路边，身板停着他的迷彩猎豹越野车，经过的战士都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大队长，在他们的记忆中，这位大队长高战天，凡是训练、演习、拉动，都是和行军的队伍同进退，从不坐车，今天是怎么了，大队长把车开来了。 看着队伍飞快的从身边走过，高战天心急如焚，按照刘建设的安排，方舒和那三个匪徒已经被转移出了营地，负责转移的是特种大队政委刘鹏，刘鹏是军校毕业科班出身的干部，在军校时就是高战天的同学，两人在一个宿舍上下铺住了整整四年，毕业后本来去了两个不同的部队，可几经辗转，竟然又到了一处，还搭起了班子，一个大队长一个政委，配合默契，无话不说。这次解救方舒的行动，属于特种大队机密，就是政委带队去的，到了转移方舒的时候，自然也要政委出马。按理说，刘鹏出手，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可是高战天心中总有些不踏实，这几天的事情太多太邪，任何问题都有可能发生，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高战天抬起手腕，看了看腕上的军表，刘鹏他们出发已经将近四个小时了，按照刘建设的安排，此刻应该早已和市公安局的局长康剑成见了面，如果顺利，这个时间，刘鹏他们应该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呢？有好几次高战天都忍不住要掏出手机拨通刘建设的号码，可是又被他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的对手是军区参谋长，手机对于这样的对手而言，毫无秘密可言，要监听他一个上校的手机，对向飞来说易如反掌。这么多年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高战天，第一次在心中打鼓，祈祷那个看不见的老天，能保佑这次行动顺利结束。 刘鹏坐在依维柯军车的后座上，强压着心中的焦急。进城的道路今天几乎拥堵到了极点，车子以蜗牛的速度缓慢的走走停停，随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蠕动着。刘鹏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三名男子，三个人都被套着头套，双手打着背铐，嘴里塞着布团，一动不动，和死了没什么分别。饶是如此，刘鹏一点儿都不敢掉以轻心，要知道，这三个人里面除了一个赵建是个草包之外，剩下两人都是顶尖的高手，这样的对手，善于在敌人打盹的时候反击，别看现在自己一方控制着局势，可一旦被人占了先机，战场上的优劣可能会在瞬间发生逆转，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判断鹿死谁手。 透过依维柯高大的车窗，刘鹏隐隐约约看到了造成拥堵的原因，前方不远处的路上，已经设起了警察路障，旁边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枪口微微向下，用随时可以射击的姿势持枪，身着特警作战背心的警察，斜背着突击步枪，挨个查验进城的车辆，难怪会造成拥堵，这么查下去，再过一个小时能进城就不错。 赵二虎睁开眼睛的时候，头还在一阵阵晕眩，自己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他一点儿都估计不出。想要看看手上的表，才发现已经被人反绑了双手。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就连双脚也被绑上了。这时，赵二虎才想起，自己已经成了俘虏。他努力转动着脑袋，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屋子，墙壁刷的白白的，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只是在屋子中央摆了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人，赵二虎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不用问，当然是许正阳。 “醒了？”许正阳开了口，仿佛在问候一个经常见面的老友。 赵二虎闭上了眼睛，既然已经落到了敌人手中，少不了要受一番折磨，只是不知道S组的第一突击手，折磨起人来，会不会有什么翻新的花样。 “不想说话？那不要紧，你先听听我的问题，没准儿我的问题根本不值得你守口如瓶。” 赵二虎依然不说话，能不能回答，他自己当然会判断。他可不是傻瓜，对于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一万个又有何妨？总不至于人家问1 1等于几都不能说吧？要是因为不回答这样的问题挨揍，那多傻呀。 “你认识我吗？”许正阳温和的问道。 赵二虎闭着眼睛，脑子里盘算着，这样的问题当然可以回答，可是这算他妈的什么问题，需要回答吗？刚犹豫了片刻，便觉得后腰一阵刺痛，这痛竟然在瞬间传遍双腿，双腿仿佛被人生生抽筋一般，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和酸麻，浑身巨震之下，赵二虎睁开眼睛怒视着许正阳，这小子，还没怎么着呢就动手，自己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 “觉得委屈了？”许正阳笑着看了看赵二虎，手轻轻从他后腰的xue位上拿开，“其实我问话很简单，我不喜欢自言自语，一般在我说话十秒钟之内，就想听到对方的回答，等不到我自然会提醒。 “中医讲究，人体有很多xue位，而且中医认为，xue位是人体脏腑经络之气输注出入的特殊部位，既是疾病的反应点，又是针灸临床的刺激点。”许正阳饶有兴趣的看着赵二虎疼痛逐渐消退后面面恢复脸色的面孔，“可是我发现，这些xue位，不仅仅对针灸有反应，对击打也有反应。不同的力度，不同的方式击打，带来的效果都不一样。即使是同一个xue位，打法不同痛感也不同。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让你好好体会体会。 “那么，我再问一遍，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赵二虎没有再犹豫，如果是常规的刑讯，他赵二虎应对起来没有问题，可是刚才那种仿佛被人生生抽筋剥皮的感觉，他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还能够扛几次，再说了这样的问题无伤大雅，跟他聊聊又有何妨。 “那么我是谁？” “S组的第一突击手许正阳。” “你我有仇吗？” “当然没有，我是在几天前刚刚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的，之前我都没见过你，有什么仇？” “那你们为什么三番五次要弄死我？” “那是上面的意思，我只负责执行。”赵二虎在心中暗暗骂着，装什么孙子，集团早就通报了，这个许正阳已经恢复了记忆，集团为什么要除掉他，他一清二楚。 “我承认我是你们的眼中钉，”许正阳依然笑着，毫不介意赵二虎睁着眼睛说瞎话，仿佛只要赵二虎开口就行，不管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你们冲着我来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可是，朝我的同学动手，又是为了什么？” 赵二虎看着面色如常的许正阳，心头一阵狂喜，头儿说得对，看来这个许正阳，唯一的软肋就是那个集安一中的女生，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想问老子你那个小娘们的下落吗？别着急，只要你有弱点，就不怕抓不到你的漏洞。 陈淑娴cao纵着本田雅阁轿车在车流中缓缓移动，市内的交通今天明显比往日拥堵很多，作为一个驾驶经验并不丰富的司机，陈淑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幸亏这辆本田轿车是自动档，否则恐怕熄火就得超过十次了。 师永杰心中一阵紧似一阵的焦躁，车开得太慢了。方才的枪战一定吸引了警察，从清理战场到设卡堵截，自己最多只有二十分钟，可是现在这样的车速，这样的路况，二十分钟根本不够用，一旦警察设卡截住了自己的车，自己这一身的血迹，一定会被扣下审查。被扣下并不要紧，可不能及时向集团传递消息，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开始在心中咒骂那个天杀的靳百川，这个小子隐藏的太深了，这么多天他们这些人都以为靳百川只是个靠着黑帮发财的土包子，可转眼间竟然成了集团杀手组织的两大核心成员之一。而且这个靳百川揭下面具之后立即接手了集安市所有集团行动的指挥权，接管行动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这个老小子根本不相信集团的杀手精英们，每次行动都要将大家的电话收起来，生怕走漏了风声，要是有一部手机，自己哪至于如此狼狈的赶去通风报信？只要及时把消息通报出去，就算是警察控制了自己，集团也会想办法对自己展开营救的，这样的营救不是第一次了，在他的记忆中，还没有失败过。 师永杰努力辨认着城市的道路，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不止一次了，可是现在，如山一般压来的倦意几乎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越来越沉重，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指错了路，要知道，现在的自己就是在和时间赛跑，要抢在警察之前赶到联络点，一旦出了差错就没有了成功的可能。 倦意越来越浓，就连伤口传来的疼痛都缓减了许多，师永杰几乎觉得自己的身子渐渐飘了起来，周身都是暖暖的气流，如同泡在温泉中一般舒服而又惬意。这种感觉真好，真希望能一直这样温暖下去，可是……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喇叭声，瞬间唤醒了师永杰的神智，竟然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师永杰努力晃动着脑袋，看着周围的环境，四周的车流移动的更加缓慢，几乎要停下来了。“怎么回事儿？”师永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前面好像有警察在查车。”陈淑娴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警察就在距离自己不足三百米的地方，怕的是一旦被警察发现，自己恐怕就失去了见到女儿的机会。“怎么办，要不要绕路？”陈淑娴没有时间去权衡利弊，作为一个母亲，救女儿绝对是第一选择。 师永杰看了看周边的车流，四周全是各种各样的车子，调头？就连并线都是个问题，看来是没办法了。下车吧，可是自己现在这种伤势，就算路上的行人都能对他这个血人熟视无睹，他也没有体力走到联络点去了。 “你有没有手机？”师永杰看了一眼陈淑娴，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没有。”陈淑娴摇摇头。“放在刑警队了，你们抓我的时候没拿。” 师永杰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只能靠集团自己去发现行动失败的消息了。只是不知道在集团发现之前，许正阳会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和这样的对手打交道，一定要处处占先，一旦一步落后，今后只怕要步步落后了。 “你让我干的我都干了，我怎么见到我女儿？”陈淑娴看到师永杰一直沉默，心中焦急起来，在她心中，此刻，没有人比女儿更重要。 如同电光划破夜空，师永杰的脑中灵光一闪，转脸看向了陈淑娴：“你真想见到你的女儿吗？” 刘鹏耐心的看着依维柯一点点挪动，眼角的余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被捆成粽子的三名嫌犯，心中渐渐升起一种不祥的躁动，在路上拖得时间太长了。高战天匆匆忙忙把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高战天虽然没有告诉他背景，但他刘鹏不是傻子，这次任务是刘建设师长一手指挥的，如果需要避开别人偷偷进行，那只能说明对手的来头要比刘师长还要大，从高战天和刘建设的言谈中，他已经猜出对手很有可能是军区的向飞参谋长。他不知道刘师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坚信刘师长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因为在他刘鹏的心中，刘建设是一名纯粹的军人，在如今的和平年代，像刘建设这样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军人已经凤毛麟角，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坚信在这位共和国大校的心中，除了军队，已经装不下别的东西了。要说这样一位军人会擅自动用军队做出损害军队利益的事情，打死他都不信。因此，几乎没有犹豫，他果断的站在了刘建设和高战天这一边。他也知道，这样选择之后，面临的挑战可能是难以想象的，无论如何，他已经准备好了。所以虽然现在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刘鹏却半点都不敢放松，因为疾风暴雨，往往会在瞬间布满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