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马骁在医院太平间附近游荡着，这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集安市医院的太平间与医院大楼分隔两处，从急诊病房后门出来后，要穿过一段五十多米的林荫小道，才能走到太平间的台阶下。此刻，急诊病房的后门紧闭着，马骁缓缓走过去，伸手推了推，沉重的大门向内侧微微晃动了一下，便不再打开，是锁上的，从里面反锁着。这也在意料之中，医院一般都会把通向太平间的门锁上，等到需要使用的时候再打开。而几乎所有的医院，都希望这扇门永远闭上，因为这扇门的打开，往往意味着一个生命的消逝。 马骁的眼光飞快的从门缝向里看了一眼，就在门内不远处，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察靠墙而立，看来警察的防守是严密的，就连这隐秘的后门也没有漏掉。要组织一次营救，而又不能选择强攻，最好的方法便是易容潜入，潜入之后就只能见机行事了。而要想全身而退，在如此森严的戒备下，神不知鬼不觉恐怕是不可能的，只能劫持人质寻机脱身。 马骁一边想着，一边快步离开后院，向急诊病区门口走去，若是劫持人质，定然会选择从那里带人质上车，劫持者上车的刹那，是对人质控制最为薄弱的时刻，对警方而言，狙杀的最佳时机便在那一瞬间，稍纵即逝。 当马骁来到急诊病区门口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推断成真了，一辆救护车刚刚停到急诊病区门口，而救护车后不远处，警察早已拉起警戒线，医院院内看热闹的人聚在警戒线后，纷纷探头看着，没错，营救者果然选择了劫持。 马骁的目光飞快扫视四周，急诊大楼对面是一座二层小楼，小楼用简易楼板搭建而成，门口立着的牌子写着“发烧门诊”四个大字，这是当年为了应对非典设置的发烧门诊，因为是临时设置，所以用了活动板房搭建，非典过去了，这处简易楼房始终没有拆除，而且随着禽流感、猪流感的此起彼伏一直沿用。在马骁的专业眼光中，最佳狙击位置就在小楼之上。 马骁抬头看了看小楼楼顶，一支狙击步枪枪管从楼顶伸出，指向急诊病区大门，位置选的还行，却不是最好，马骁在心中判断着，太暴露了，从急诊病区门口出来，只要一抬头，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马骁的目光继续在小楼上上下下打量着，二层有几个窗户都挂着窗帘，他心中微微一动，那里，才是最佳的狙击点，隐藏在窗帘后的枪手，只等目标出现便会出手给对手致命一击。阳光从小楼背后投射而来，照在急诊病区门口，狙击手不在逆光的位置，又在制高点，绝佳的狙击地点。马骁在心中暗自赞叹，这么短的时间，布置了两个狙击点，一真一假，假的设在明处，迷惑对手，真的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射出致命的子弹，集安的特警，还真有一套。 不管来的是谁，要平平安安走出这里，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马骁在心中想着。 陈云一边观察着路边的车辆，一边用对讲机喊着，此刻，所有的路口监控都已经打开，指挥中心的大屏幕，显示着各个路口的图像，数十双眼睛，紧盯着屏幕，寻找着那辆如同鬼魅般出现此刻又如同幽灵般不见的两辆警车，一条条信息从对讲机的听筒传出，“红旗路口没发现情况。”“黄河路口没发现情况。”“三马路没发现情况。”那辆大切诺基和那辆依维柯，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就这么在集安市几千警察眼皮下消失不见了。 追赶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主路两侧的各个路口都没有看到目标，看来敌人没有选择沿着主路逃走，一定是转向了某条隐蔽的胡同，此刻集安市内大小哨卡早已严阵以待，两辆车的特征已发给各个哨位，从事发到通报情况部署查找，只有短短三分钟时间，只需要以哨子营为中心，画一个车程三分钟为半径的圆圈，便圈定了敌人可能的藏身之处。这个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陈云可以肯定，要把这个范围翻个底朝天，绝对需要动用目前集安路面上所有警力，要把所有设卡民警集中起来，先在外围设一个铁桶一样的包围圈，再从外向内来一次地毯式搜索，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陈云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拨通了刘成的电话。 一分钟后，刘成自指挥中心下令，所有设卡民警，取消盘查任务，迅速向哨子营方向集结，哨子营外围警力就地守候，严防死守，确保那两辆目标车辆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包围圈。 集安市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地毯式搜捕，开始了。 许正阳一眼就看到了伏在对面小楼楼顶上的狙击手和观察手，太阳光迎面射来，有些刺眼，虽然如此，狙击步枪的枪管还是异常清晰。 “把屋顶的狙击手撤了。”许正阳的枪口在康剑成背上顶了顶。 康剑成一脸无奈，向着对面的屋顶，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屋顶的狙击手迅速的离开了。 “把车门打开。”许正阳说道。 救护车门口的警察伸手打开了车门，这是一辆改装过的依维柯轿车，原来的车座早已拆除，只剩下驾驶座和靠左侧车厢的两个座位，右侧车厢则固定着急救病床，病床边摆放着各种仪器，设备齐全。 师永杰起身从病床上爬起来，笑道：“我先上车了。”说罢快步向前，钻进车内，过了片刻，探头出来，说道：“没事儿，安全的。”许正阳心中暗自叹息，没想到早晨还是生死搏杀的对手，此刻竟然成了盟友，世事难料啊。 “李大夫，您会开车吗？”许正阳把头扭向了李大鹏，李大鹏惊恐的点点头，虽然枪口始终指着康剑成，但许正阳的目光在李大鹏眼中，就如同枪口一样。 “那就麻烦李大夫一下，您先上车，坐在驾驶座上等着我。”李大鹏脸色简直比死灰还要灰白，喃喃说道：“我就是一个医生，放过我吧，我还有老婆孩子。” 康剑成朗声道：“你不就是要一个人质吗？我来，我是集安的公安局长，用我当人质，保证他们都不敢乱来。” “不不不，”许正阳笑着说道，“康局您搞错了，我不是需要人质，我需要医生。李大夫您看，您负责的病人，伤的那么重，还要长途跋涉，没个医生行吗？”说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李大鹏，“李大夫，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对不对呢？” 李大鹏无奈，可怜巴巴的看着康剑成。 “还不快点儿？”许正阳的笑容收敛起来，眼光中露出一道凶光，李大鹏心中一冷，不由打了一个哆嗦，飞快的上了救护车，乖乖坐在驾驶座上。 “康局，现在轮到您了。” “怎么，需要我也和你一起去吗？”康剑成微微一愣，说实话，如果让他做人质，他还真是求之不得，自己随机应变，很有可能会反败为胜，可如果上不了车，那就被动了。 “当然不是了，”许正阳又笑了，“我已经说过了，我不需要人质。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康局，免得您犯了抱憾终身的错误。” “此话怎讲？”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我会把枪从您的后背移开，向车里移动，就在我的枪口偏离您后背的瞬间，一发狙击步枪子弹会从我后脑和颈椎连接的部位穿过，直接击中我的脑干，让我在中弹的刹那就死去，就连用最后的力气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 “不会的，”康剑成苦笑着，自己的布置已经在对手的算计之中，估计对手对于如何化解自己的部署，早已成竹在胸了吧，可此刻，他只能做最后的挣扎，“你看到了，我早已把狙击手撤下了了。” “康局，在二楼那些窗帘后，至少有一支狙击步枪瞄准了我，此刻，狙击手的食指估计已经压到了扳机上，只等着最后一击了。可是，我相信，看了这个东西，您就舍不得让我死了。”许正阳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在康剑成眼前晃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手机，屏幕上是正在倒计时的秒表，数字不断跳动着，此刻显示的是9分钟54秒。 “这是一个引爆器，就在医院的某个垃圾桶里，有一个自制的炸弹，**当量足以将这个医院夷为平地，倒计时到零的时候就会爆炸，解除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我在手机上输入密码就可以了，所以，康局，您得让我活着。” “你想怎么样？”康剑成的额头渗出汗珠，对手显然精通枪械，而且精通特种作战战术，这一点，从他拿枪的姿势以及准确判断出自己的狙击手部署，不难得出结论，这样的对手，要做这样的炸弹，也不是难事儿。 “太简单了，只要我在五分钟内没有发现你们跟着我，我会自动将炸弹的引爆装置关上。” “我怎么能相信你？” “你难道有选择吗？”许正阳说着，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就在不久前，同样的话，别人对自己说过，他完全能够理解，听到这句话的人，是什么心情。 地毯式搜捕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哨子营路口，此刻，哨子营哨卡已经关闭，一个巨大的指示牌树立在哨卡前的路边，交通管制四个大字格外醒目。哨卡外排队的司机大声向哨卡内的警察呼喊着，询问管制结束的时间，警察如同没有听到一样，面无表情。陈云的警车飞驰而来，停在哨卡边上，警车的扩音器传出陈云的声音：“各位市民，警方现在正在执行搜捕任务，歹徒持有枪支，极为危险，大家请绕行别处，不要在这里聚集。”话音刚落，原本吵得沸沸扬扬的路口顿时安静下来。早有交警赶到哨卡外围疏导排队的车辆掉头离去，不一会儿，哨卡周边便空荡荡的，没有一辆排队车辆了。 刘鹏把一张集安市区地图摊在一辆警车的发动机盖上，仔细的看着。这是一张普通的旅游地图，不像军用地图一样精准，也没有标注地形地貌，不过各个路口倒是清清楚楚，路边的单位名称密密麻麻，倒也详细。临时用来部署搜捕足够用了。 “包围圈建起来了吗？”刘鹏问道。 “建起来了，”陈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以哨子营为中心，向城里的方向，画了一个半径五公里的半圆。”一边说着，陈云一边用铅笔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半圆，标注着半圆边缘的各个路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一共十三个路口，全都设了岗哨，就近盘查的警力已经在这些路口集中，特警、武警马上就位。” “这么快？”刘鹏看了一眼陈云。 “沾了今天堵卡的光了，”陈云苦笑着，“上午锦绣大地市场有一场枪战，我们已经设卡盘查了一上午了，现在只要把别的哨卡撤下了往这些点儿上集中就是了。”这几天，还真是热闹，陈云在心中感慨着。 “搜捕什么时候开始？”刘鹏皱着眉头。 “特警武警到位之后马上开始搜捕。”陈云看了一眼刘鹏，说道，“放心，我比你着急。” 刘鹏不再多说，拿出手机，拨通了高战天的电话号码，这次被自己搞砸的任务，希望还有挽救的余地。 当马骁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劫匪时，心脏不由自主狂跳起来，虽然许正阳用口罩把自己的口鼻遮得严严实实，但拿枪的姿势，移动的方式，对马骁来说太熟悉了，他完全可以一眼就认出这是许正阳，这么多年一同出生如此，就算是远远的看个背影，他都能认出来，这就是战友的默契。但是，许正阳在这里做什么？他心中不由一阵焦急，要知道二层那些窗户后面，藏着至少一个狙击手，许正阳只要一露出破绽，马上就是杀身之祸。他相信，这样的战术布局，自己能够看出来，也绝不会瞒过许正阳的眼睛，但他会如何化解呢？ 当许正阳从容的登上救护车时，马骁转过身，走到了医院大院之外，劫狱的人竟然是许正阳，不过既然是许正阳劫狱，那他一定有自己的计划，他深信，S组的老鹰，无论做什么事，都不是漫无目的的，他只需要跟着，配合，在合适的时机，行动。 闪着救护车警灯的依维柯轿车从医院驶出，驶入大路上滚滚的车流之中，救护车之后不远处，一辆刚刚从路边停车场驶出的黑色帕萨特轿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着，对S组的组长来说，偷一辆车，简直太容易了。 马骁的目光看着前方救护车的尾部，帕萨特和救护车中间隔着两辆轿车，这个距离刚刚好，既不会显得太近，也不会跟丢。眼角的余光不时扫视着后视镜，后面没有警车，这也在意料之中，车上有人质，就算警察要跟着，也不会用警车的。如果他们选择跟踪，派出的一定是自己右后方的那辆大切诺基轿车，这辆车，在救护车驶出医院的时候就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两到三个车身的距离，如果不是自己也在几乎相同的距离上行驶着，恐怕很难发现，警察中也有高手，马骁对自己说着，更加提高了警惕。 “要不要疏散群众？”身边的警察凑到康剑成耳边问道，医院里有炸弹，这个消息只有康剑成附近的人听到了，如此密集的人群中，一旦传出去，恐慌之下，一场踩踏事故将在所难免。 “不要大张旗鼓，别造成慌乱。”康剑成说道，“一边疏散一边查监控录像，这么大的医院，地毯式搜太困难，看看这个人到过什么地方，有针对性的搜。”身边的警察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康剑成忙补了一句，“把附近设卡的人叫来帮忙。”警察应了一声，拿起电台，向指挥中心呼叫着。 大约30秒钟之后，警察面色凝重的来到康剑成身边，说道：“康局，附近的卡已经撤了，哨子营那边出事儿了。” 高战天放下电话后，忍住了骂娘的冲动，作为一个特种部队的指挥官，他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败，如此简单的一个任务，竟然出了岔子，他心中感觉有一股火在突突窜动，或许是自己没有交代清楚康剑成的相貌，或许是集安市公安局的那个刑警大队长自作主张来了个李代桃僵，不管什么原因，都不是任务失败的理由，对于失败，说什么都晚了，说什么都是借口，剩下的事情，只有补救。 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人员交接行动，根本不能算作战任务，可要成功从刘鹏手中把人劫走，则需要一个精妙的行动计划，首先要确定刘鹏他们的位置，这一点或许不难做到，一辆军队的依维柯轿车，足够显眼了；第二要知道集安市公安局的计划，那个愚蠢的找人冒充康剑成的计划，这或许也不难，这个计划涉及到的环节不少，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泄露；第三要有康剑成的工作证，作假也不可能这么快，这是需要时间的。 可是留给对手决策的时间并不长，因为造成对手可乘之机的，是一系列突发情况，先是特种大队不得不紧急将人转移，接着是集安发生大规模盘查导致拥堵，再有就是康剑成电话联系不上，这些情况是事先无法预料、无法安排的，而对手竟然随机应变，能够如此迅速的布局，只能说明其实力之强大，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面对这样的对手，刘鹏的失败也就在预料之中，或许就算成功将人交给康剑成，只怕再度被劫也是早晚的事儿，可现在，人是在特种大队手中丢的，他高战天丢不起这个人。要在往日，他早已一声令下前去支援搜捕，可此刻，他做不到，因为他已经接到了军区的紧急命令，特种大队立即结束演习，返回营区，是吉是凶，现在只能靠刘鹏和集安市公安局的人了。 紧急召回特种大队，是集团给向飞的指令，执行起来毫不费力，只需要一个命令就可以。但查找被特种大队转移的俘虏，却没有丝毫的消息，集团的信使在电话里丝毫没有提到此事，信使没有提，向飞就不能问，这是规矩。当然，向飞知道，就算问了，信使也不会说，他的工作就是传递信息，至于这些指令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作用，他不知道，也不可能让他知道。 此刻的向飞，心中有些忐忑，军区政治部保卫处的人已经按照自己的要求，前往哨子营查找特种大队的车去了，希望他们和集团的人不会撞上，一旦撞上，向飞不敢肯定集团的人会不会出手，虽说肩负集团的使命，他也不希望军区的战士受伤，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这样瞻前顾后的性格，才使得自己这样一个少将军官，至今依然在集团的中层徘徊，没有一点儿上升的迹象。但这么多年了，自己的血液里流淌的始终是军人的血，无论什么原因，对自己的战友动手，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希望集团的应急处置小组动作够快，能在军区的人到场之前把事情处理完。 康剑成站在医院急诊楼门口，看着院里的人群逐渐被疏散，渐渐地，急诊大厅空无一人，随后，院子也基本都空了。一名警察赶过来，问道：“康局，还有住院部和手术室那边，那里的病人不太好转移。”康剑成心里明白，住院部里的病人，有很多都是刚做完手术，行动不便，抵抗力差，一旦离开病房，极易受到感染。更别说还有一些现在还在手术台上的，刚下手术台还在重症监护的，这些人更是动不得的，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希望那个歹徒不会丧心病狂的把炸弹引爆。 “那些人先不疏散，抓紧时间看录像，尽快把炸弹找出来。” 随着几声刺耳的刹车声，几辆警车从医院门外飞驰而入，杜重阳还没等车停稳便冲了下来，一边向康剑成跑来一边喊道：“快点儿下车，别磨磨蹭蹭的。”一声令下之后，数十名特警队员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 “康局，听到您调人，我就过来了。”杜重阳语速飞快，向康剑成汇报着。 “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其他的人都到哨子营搜捕去了，这是我能找到的所有人了。”杜重阳有些无奈，毕竟，看录像找炸弹需要的警力，比在方圆五公里之内找两辆车要少得多。 “要不我和中心报一下，再调一批人过来？”杜重阳看着康剑成面无表情的脸，惴惴不安的问道。 康剑成过了半晌，开口说道：“那倒不用，我刚才忽然有一种感觉，可能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搜，医院里根本没有炸弹。” “您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杜重阳问道，这可不是儿戏，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总觉得，那个劫囚犯的人，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康剑成思索着，“而且，他除了拿走我的枪，还拿走了我的电台。” “拿走电台或许是要听我们的调度情况，和医院里有没有炸弹有什么关系？” “想知道我们的调度情况就需要开着电台，可别忘了，我们的800兆数字电台是带有卫星定位功能的，只要开机就会传送位置信号。” “您是说？”杜重阳疑惑的问道，“我们可以顺着信号找到那个劫囚犯的。” “不，”康剑成摇摇头，“我的意思是，那个劫囚犯的人，希望我们能找到他的位置。”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李大鹏驾驶的依维柯救护车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漫无目的。“我们要去哪儿？”李大鹏战战兢兢问道。 “这要问你的病人。”许正阳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的师永杰，师永杰若无其事的看着戴着大口罩的许正阳，作为集团中的易容高手，一个大口罩绝对无法隐藏许正阳的本来面目，师永杰此刻对于许正阳的身份确认无疑，唯一让师永杰疑惑的是这个集团的对头为什么会把自己从警察手中救出来，而且是在自己要挟着陈荣英向集团发出求救信号之后，这是集团安排的吗？他有些拿不准，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自己绝不能把他带到联络点。至于此刻，他只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看到师永杰的样子，许正阳知道从这个人嘴里套出话来不是一件容易事，至少不比从赵二虎口中逼供容易，他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对李大鹏说道：“在前面停车，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李大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中充满惊恐：“不，我什么都不会和警察说的，千万别杀我。” 师永杰又看了一眼许正阳，说道：“这个医生不能放，我们需要人质。” “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许正阳说道。李大鹏的作用就是让自己和师永杰能平安上车，此刻已经不需要他了。 “好汉，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千万别杀我。”李大鹏还在不停的嘟囔着。“停车。”许正阳喝了一声，李大鹏浑身一颤，将车停在路边，许正阳将车门推开，道：“下车。” 李大鹏只感到被恐惧笼罩了全身，双脚不受控制的挪动着，连滚带爬下了车，头脑中一片空白，等着迎接自己的宿命。 车门碰的一声关上，车子轰鸣着开走了。李大鹏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呆呆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竟然还活着，不由双腿一软，李大鹏坐在了地上。不远处，一辆切诺基轿车和一辆黑色帕萨特先后从李大鹏身边经过，随着依维柯救护车，继续在车流中缓缓移动着。 地毯式搜捕马上就有了成果，距离哨子营哨卡约3公里之外，一个废品收购站院内，停放着被通报查找的两辆警车，空无一人。消息一到指挥中心，附近的民警就接到了封锁现场的消息，废品收购站内的人员迅速被疏散，收购站院墙四周拉起警戒线，设置岗哨，现场被第一时间封锁了。 陈云和刘鹏的车子一前一后赶到废品收购站门口，车子还没有停稳，二人便先后下车，冲进了院子。 “技术队的人到了吗？”陈云问看守在院门口的警察。 “已经通知了，马上就到。”门口的警察恭恭敬敬的回答道，“陈队放心，技术队的勘察之前，我们是不会碰那两辆车的。” 刘鹏随在陈云身后一步跨进了院子，问道：“院子里面搜过了吗？” “搜过了，里面只有一些收废品的，已经疏散到院外了。” “疏散到哪儿了？”陈云看了一眼回答的警察。 “院子对面是居委会的办公楼，人都在会议室里，我们有人看着，放心吧。” 陈云点点头，迈步靠近停在院子中间的警车。车子安静的停在那里，车门敞开着，如同张开大大的嘴巴，嘲笑着周围如临大敌的警察。 “为什么是这里？”陈云喃喃自语着，这个废品收购站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对手为什么把这里作为藏匿车辆的所在呢？ “地图呢？”刘鹏问陈云，陈云早把地图拿出来，放在那辆大切诺基警车的发动机罩上，伸手在地图上搜索着，把手停在了地图东北角一个点上，“我们就在这儿。” “这附近有什么呢？”刘鹏的眼睛在地图上不断游移着，这个废品收购站在地图上没有标注名称，只是一片大约一平方厘米的空白，附近有居委会，有工商局，有环卫所，还有一个液化气站，对，液化气站。刘鹏猛地抬起头，目光正好和陈云的眼神相对，“快叫防爆组的人来。” 将车藏在液化气站附近，绝不是巧合，是阴谋。 许正阳的眼角余光在后视镜上一扫而过，那辆大切诺基轿车和帕萨特轿车从医院门口一直跟着自己，不疾不徐，却又锲而不舍，这样的盯梢，要瞒过S组的老鹰，绝无可能。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转圈，早晚撞到警察的包围圈里，你要不知道该去哪儿，至少给你们的人打个电话问问总可以吧。”许正阳似乎漫不经心的向师永杰说道。 “别着急，谁让你来找我的，谁就会告诉你该去哪儿，”师永杰闭上了眼睛，胳膊上断骨的刺痛一阵阵传来，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许正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依然是那一串冷冰冰的“0”。“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人救出来了。我要的人在哪儿？” “别着急，你还有尾巴没有甩掉。”电话里的声音呆板而又机械，依然是那个经过变声的声音。 “是吗？”许正阳从后视镜上扫了一眼，跟着自己的是警察吗？许正阳有些怀疑，他不相信康剑成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不顾炸弹的威胁。“我没发现。” “往你的后面看，离你的救护车三个车身远处，有一辆黑色的帕萨特，那就是你的尾巴。” 许正阳心中冷冷一笑，帕萨特是尾巴，大切诺基不是，看来大切诺基上的人，便是自己的对头。“看到了，你要我怎么做？” “干掉那辆车里的人。之后我会告诉你让你去哪儿。”电话迅速挂断了。 许正阳看了一眼黑色帕萨特，将依维柯救护车的油门深深踩了下去，不管采取什么行动，这里绝不是最佳场所，要到一个人迹罕至的所在，要到一个除了自己、大切诺基、帕萨特之外，没有别人能看到的地方。这里已经接近桥西区，出了桥西区，往北不远就是老虎沟，那条山道，人迹罕至，正是动手的好所在。 特警大队排爆组的特警，全副武装冲进了废品收购站。 “就是那两辆车。”陈云向带队的特警指了指停在院中的警车。带队的特警点点头，两名穿着防爆服的排爆专家缓缓向那两辆警车走去。 “陈队，”带队的特警面带忧色，“隔壁是液化气站，万一要是爆炸了后果不堪设想，需要想个办法。” “现在还不能肯定有炸弹，只是个怀疑，这个区域面积太大，盲目疏散只会造成混乱，还是看看再说。”陈云咬着牙，一个液化气站，这要是爆炸了得波及多大的区域呀，怎么疏散？真希望是自己瞎担心。 检查进展的很顺利，大切诺基警车一会儿就检查完毕，特警做了一个OK的手势，而那名检查依维柯的特警，则面色凝重的从车窗探出头来向带队的特警招了招手，带队的特警面色一变，连防爆服都顾不上穿，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将头伸进车内，只见依维柯轿车的音响控制面板已经被拆下，面板后面，一个液晶屏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一个个数字正在不断跳动，一个正在倒计时的秒表，距离归零还有十三分钟。 带队特警转头看了一眼陈云，一脸凝重，说道：“有计时器。” 陈云大骂一声，拿起对讲机：“通知所有人，立即对方圆一公里区域进行疏散。” 此刻，陈云已经明白，这次地毯式搜捕，将随着疏散而失败。 陈云焦急的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带队的特警终于走了过来，说道：“陈队，您不能再呆在这个院子里了。” “为什么？”陈云眉头皱起来了，他明白带队特警的意思，拆弹工作进展并不顺利。 “我们没有把握在计时器清零前拆除炸弹，只能提前让您撤离。” “是什么类型的炸弹，能判断出来吗？”刘鹏问道。 “应该是**，军用的。”特警看着面前这个身着迷彩作战服的军官，回答道。 “能把车开走吗？”陈云问道，就算爆炸，也要远离液化气站才好。 “引爆装置连着点火开关，我们担心一旦启动轿车，会把炸弹引爆。” “也就是说除了一个定时装置，还有一个连着点火开关的引爆装置，是双重保险的？”刘鹏问道。 带队特警点点头。 刘鹏无奈的看着陈云，对方在这里弃车，还安放了炸弹，摆明了就是拖延搜索的进度，如果这枚炸弹爆炸了，集安市必定大乱，到时候趁乱脱身，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身后一名刑警匆匆跑了过来，凑到陈云耳边，说道：“陈队，刚才指挥中心调取了附近的交通探头，发现这两辆警车十分钟前经过了废品收购站北侧500米的十字路口。” “废品收购站对面有探头吗？”陈云眼睛一亮。 “对面是居委会大楼，”刑警面露喜色，门口有一个监控探头，正对着废品收购站门口。” “我们快去。”陈云快步向门口走去。 刑警面现犹豫，“可是陈队，炸弹要爆炸了，居委会不在安全范围之内。” 陈云脚下丝毫不停，“管他爆炸不爆炸，老子拼了，就算被炸死了，老子也要看看这帮兔崽子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 马骁感觉到依维柯救护车明显加快了速度，而那辆大切诺基则不即不离的紧随着，车子向城外的方向开去，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利用车流作掩护已经越来越难，车子出了城，就开上了山路，逐渐的，路上只剩下了三辆车，一辆依维柯救护车打头，一辆大切诺基居中，而他的黑色帕萨特断后。这是唱的哪一出，马骁在心中嘟囔着，无论是什么跟踪，此刻都已经暴露了，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他拉近了和大切诺基的距离，开始有节奏的按动着喇叭。 许正阳看着后视镜中的倒影，大切诺基上只有一个司机，黑色帕萨特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当喇叭声传来的时候，许正阳微微一笑，用摩斯电码传递消息，这几天来是第二次了。他看了一眼弯曲的山道，前面是一个超过90度的弯道，四周一片寂静，是下手的好时候。使劲踩下了油门，依维柯的发动机发出撕裂般的轰鸣，车子呼啸着冲向弯道，在接近弯道的一刹那，许正阳拉动手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冒起一阵阵黑烟，车子漂移着进入弯道，车尾甩动着，车身瞬间横了过来，透过副驾驶车门的玻璃，许正阳清楚的看到大切诺基轿车司机脸上的惊诧。在那司机眼中，许正阳端起54手枪的动作如同慢镜头一般，7.92mm手枪子弹从54手枪枪口飞出，击碎依维柯轿车玻璃，钻入大切诺基轿车的发动机舱。本能的，他拼命踩下制动踏板，耳中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安全气囊挣脱螺栓束缚，以爆炸的速度弹开，重重打在他的脸上，随着耳中传来的刺耳刹车声，司机觉得头脑中一阵晕眩，失去了知觉。大切诺基轿车在公路上歪歪斜斜的蹒跚着，一头扎向了路边的排水渠。 不管怎样，多一个俘虏就多一份筹码。许正阳心中想着，作为一名突击手，处处受制于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事情。 陈云端坐在居委会的监控探头显示器前，几乎忘了自己依然在爆炸波及范围内，不断的移动着鼠标，看着屏幕中废品收购站的门口，自从那两辆警车开进废品收购站之后，再没有一辆车开出，从收购站出来的人共有三个，一个是废品收购站的老板，另外两个是经常来卖废品的乞丐。探头的位置很好，这三个人面目清晰，社区民警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和冒充警察的要犯没有任何关系。 陈云和刘鹏对视了一眼，从录像的情况来看，劫匪进了废品收购站，却没有出来，至少没有从正门出来。陈云扭头向身边的社区民警问道：“这个废品收购站有别的门吗？” “没有，”社区民警摇摇头，“上个月消防检查刚和他们说过，需要有一个消防逃生的出口，那个老板就是不愿意加。这几天我还说找机会和他谈谈，如果再不开个出口，我就给他停业。这满院子废纸废塑料瓶子的，着火了就是大事儿。” “开个逃生口复杂吗？老板为什么不愿意？”陈云有些奇怪，按理说在墙上开个口子，根本花不了几个钱，老板没有必要这么较劲。 “您不知道，这个废品收购站，是咱们集安最大的一个，别看咱们觉得院里堆积如山的东西都是垃圾，可在收废品的人眼中，那都是能换钱的宝贝，因此，这个收购站一到了晚上就老有人翻墙进去偷东西。”社区民警是个话匣子，打开了就刹不住，说的滔滔不绝。“这个老板把围墙加高了不说，上面还弄了好多碎玻璃，如果不是怕多花钱，我估计电网都能安上。一听要多开一个门，跟我叫了好几次苦，说一个门还看不过来，再多开一个，逃生用得上用不上单说，倒是方便了小偷了。” 陈云点点头，刚才在院子外面他已经看了，围墙确实比周边建筑的墙要高出不少，横七竖八的碎插在墙头的混凝土中，要从围墙翻出去，还带着方舒这样的女生，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对手还在废品收购站内，或者废品收购站另有暗道通往别处。 陈云将录像往回倒，直倒到警车进入废品收购站大门的一刻，他看了一眼时间，是15时23分39秒，而此刻是15时35分，时间过去了12分钟，这12分钟，如果徒步行走，至少可以走出一公里，不过这么一行人，还带着一名被绑架的女生，绝对是一支醒目的队伍，就算从监控录像上找，都不会很难。想到这儿，陈云拨通了指挥中心的电话号码：“马上查废品收购站方圆一公里的各种探头，要注意发现带着一名女学生的男子，要快。” 命令下达之后，陈云再次看看手腕上的表，对刘鹏说道：“时间不多了，我们也往外撤吧。” 刘鹏紧随着陈云出了居委会，上了轿车，车子迅速向远离废品收购站的方向驶去。刘鹏从车窗向外看着，路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影，而离废品收购站不远处，液化气站孤零零的立在路边，距离虽说不近，但足以被ＴＮＴ爆炸波及，而这个液化气站一旦爆炸，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他也无法估计，只能将周边的人员尽量向外疏散了。希望不会成为一场浩劫，刘鹏在心中暗自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