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远角与论断
“有人说，工业革命的两百年顶人类过去两千年的发展，而未来二十年将会赶超过去两百年的发展总和。这其中，文化和文艺肯定要占据很大一方面，你消失的时间越长越不利……” 暂时的散伙饭上，楚飞燕一副未雨绸缪的表情。 陈泰嘴里塞着食物，嘟囔道：“你得了吧，阿哲还用你教训？” 沈哲随意道：“飞燕说的太夸张了，好像我要离世隐居一样，作者采风之事你们不懂。” “就是写不出东西呗？”陈泰接话。 沈哲笑笑。 “总之，祝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楚飞燕的话是对着沈哲和戴志学说的，陈泰的脸色马上垮了下来。 两年的共同生活，感情已经相当深厚。 只是各人表情不一样。 陈泰沮丧，戴志学呆萌，楚飞燕开始有些意气风发了。 至于沈哲……花痴样？ 接下来几天，沈哲忙于拿着成绩单办离校手续，还要和相熟的几个朋友告别。比如齐悦他们，同班同学电话告别即可，还有一大半人要继续攻读大三、大四，理论上依然是同学。如果不出意外，再次来燕京要等到两年后的毕业典礼了。 林语菡这一年都在准备留学事宜。 天才少女爆发之下，四月份就拿到入学通知，对此沈哲只有竖大拇指的份。 目前已经等了沈哲半个多月。 大部分事情搞定，接到她的时候，沈哲脑子里忽然冒出“清凉上火”这个词。 林语菡很清凉，他很上火。 她爱好设计艺术，但自己穿衣打扮却钟爱简洁、纯白淡雅一类，面孔似乎散发着一层柔柔的光，沈哲心里顿时像猫抓一样。 林语菡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当先去街边拦出租车。 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去梦想剧场一趟。 说起来导演兼主演齐悦牢sao满腹，自从去年露了一面后，他这位老板大半年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别说设备损失之类的小事情，就是演员去留、上座情况等关系收入的大事都丝毫不关心。 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沈哲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像话，马上要离开燕京了，这才打算去瞅一眼。 路过一个城市大屏幕，上面正播放着HTV选美的画面，十几名穿着比基尼的漂亮女孩，正在评委的要求下摆出各种姿势。从画面上看，下面的观众很亢奋，出租车司机也不时把目光转过去，得闲瞄上几眼。 林语菡面色很不悦。 “怎么了？”沈哲问寒问暖，殷勤道。 “哼，什么选美，把女孩当货物一样挑来挑去，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呀，你还是女权主义者？” 林语菡瞥瞥沈哲，道：“有用么，女权主义盛行几十年，女性地位还不是低上三分？” 沈哲哈哈直笑：“现在已经很好了吧，再说，华夏又没有一个妇女主席出身的大人物，喊出妇女能顶半边天……还有哈，我还担心将来你在家里能顶天，半边都不给我留呢。” “又瞎说！” “对了，人家选美是选演员，那些女孩高兴着呢，你就别瞎cao心了。” HTV在选美，梦想剧场在选角。 因为一年来百场演出的火爆盛况，吸引了不少缺少门路、却有表演梦想的年轻演员申请加盟，如果能在话剧舞台取得瞩目的成就，入行的门槛就无形中提高了。 齐悦通过网络帐号给沈哲发过一个策划案，就是关于筛选演员的计划。 一个月进行一次，没想到今天遇上了。 排练室被分成两部分，一边是齐悦和赵红蕾充当评委，另外一边是三十多名等待面试的男女青年。沈哲随意看几眼，发现漂亮、帅气的不多，倒是长相“怪异”、有特点的不少。 齐悦让一名求职者朗诵一段台词，看到沈哲，准备起身过来，被沈哲抬手阻止。 拉着林语菡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待。 抬头四顾的时候，却收到几股不怀好意的凌厉目光。 林语菡也发现了，马上转头看去，疑惑的问沈哲：“阿哲，他们好像对我们……” 沈哲一想就明白了，小声笑道：“把我们当竞争对手了！” “啊……” 林语菡也明白过来，感觉有些好笑。 沈哲调侃道：“真别说，你如果参加选角，当个花瓶角色没人争得过你。” “死阿哲，说谁花瓶！”林语菡曲着胳膊在沈哲腰上戳了一下。 “唉吆，我浑身最弱的就是腰……” “知道！” 两人正在玩闹，齐悦把那名求职者打发完往这边走，赵红蕾摆摆手，继续面试下一位。 齐悦走到近前，开口就问：“老弟，巡演计划看了么……”忽然发现沈哲正认真的盯着那位路过眼前的女孩在看，马上下意识的视线转到一旁的林语菡脸上。 林语菡倒没有不悦，只是有些奇怪，很少见沈哲这样看别的女孩。 沈哲没有管他们，起身拦住那名女孩，客气问道：“能请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么？” 女孩没想到半路被拦，不过很快停步、转身，眼珠转了几下。 沈哲眼前一亮，忙道：“别误会，我不是演员。” “哈，你这人挺有意思，”女孩笑起来，隐隐有两个酒窝，“你是不是演员和我有关系吗，为什么要特意向我解释？” 林语菡饶有兴致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齐悦咂咂嘴，心下暗叹：沈老弟艺高人胆大，当着女朋友的面还敢去拦别的女孩，既然他们彼此不在乎，我就不要瞎cao心了。 上前对女孩道：“你好，我是导演齐悦，这位是我的老板，他问你的话也等于面试内容。” 女孩意外的看向沈哲，眼珠咕噜噜乱转。 “我叫李菲菲。”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说下你的年龄？” “二十二。” “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表演系，自修编导、摄像，水平一般。” 沈哲点点头，回身向齐悦道：“齐哥，帮我找份纸笔。” 齐悦不知道沈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无疑被勾起了兴趣，当即去赵红蕾那儿拿来纸和笔，这下连赵红蕾也被吸引过来了，面试被暂时中断。 沈哲刷刷写了一段话，递给李菲菲：“念一下这段台词。” “好漂亮的字！”李菲菲接过去，口中惊叫一声，缓缓神念道：“这种穷地方小酒店，好东西谅也弄不出来，就这样吧，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拣时新的。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不知这儿买不买得到？蜜饯么？就是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rou好郎君】。” 完了，扁扁嘴道：“这是台词？看一遍我都饿了。” 沈哲却道：“语气再快点。” 李菲菲嗯了一声，低头又熟悉两遍，这次是脱稿。 沈哲“哈哈”一笑，回头道：“齐哥，把她留下怎么样？我觉得李小姐挺有前途的。” 刚才李菲菲念第二遍的时候似乎用上了某些表演手法，让沈哲恍惚想起彼世那个印象极其深刻的影视角色，之所以起念拦住她，也是因为惊鸿一瞥的身影勾起他的回忆。 齐悦：“哈哈，红蕾，你带李小姐先登记一下信息，谈谈细节。” 李菲菲诧异的看一会沈哲，才跟着赵红蕾离去。 两人走后，齐悦打趣道：“老板，你的眼光不一般哪，我看这拨人里，就这位李小姐有明星像。” 林语菡这时才起身走上前，道：“阿哲？” “嗯，明星不明星的我不懂，但她的形象和一个影视角色很般配。齐哥，她现在二十二岁，如果剧社有她的位置……” 齐悦打断他的话头：“行了，老板，不用解释，你第一次发表意见，还有什么可说的？” “啊，我瞎指挥了？” “又误会了不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在剧社锻炼几年，出去就是演技派，她巴不得呢。我们安排一个角色给他很容易，真要能行，红蕾的角色都可以让给她，最近巡演正忙不过来。唉，对了，刚才问你下年的巡演计划，你到底看没看啊，如果同意我们就照办了……” “哦，完全同意！” 齐悦拍拍额头：“就知道你根本没看，旗下的演员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我旗下的演员？” …… “这都是麻烦啊！” 离开剧场后，沈哲在林语菡身边长吁短叹。 “哪有，我怎么没见你帮过忙？” “……” 沈哲脚步顿了一下。 掰着指头一算，他的确没有帮过什么忙。 无论是杂志社还是剧社，宿舍里和楚飞燕谈起来，号称沈氏集团两大投资，他除了作品和最初资金外，似乎真的没上过什么心。杂志社还算业务范围，多少能掺乎一下，齐悦带领的剧社，他本人就是门外汉，想插手就要跨领域学习，多麻烦。 “那什么全国巡演，还一股脑交给公司得了！” 林语菡无语：“懒死你算了！” 沈哲反驳道：“我只是某方面比较懒，将来做饭……这个不行，别的事肯定勤快！” 想到这出，马上给钟离打电话告知。 “话剧巡演？第一站中海吧，我早想看看怎么个好法，听说名声已经传出影视界了。我让人去联系场地，这事春节忘记问你，剧本是不是发表一下？本身就是一部优秀文学作品。” “钟哥你看这安排吧。”沈哲就想挂电话。 “期待你两年后的新作……”钟离声音又传来，“可别像这样的，再有这样的作品，我建议还是出单行本吧。” “不就是单行本么？” “我的意思是不连载，直接出版比较好。” 沈哲怔道：“发生啥事了？” 对面钟离手机一滑，不可思议道：“你竟然不知道？多久没上网了？” 沈哲尴尬道：“过年后就没怎么上了，你知道我急着毕业，还要保证成绩……嗯，那个……很忙的，连载情况不好？” 钟离叹气：“杂志第一次销量下滑就出现在这部小说，太残酷了。” “师傅教徒弟，口诀故意弄错；徒弟杀师傅；父亲为了秘籍把女儿亲手活埋，棺材涂上毒药陷害女儿的情人……看完我都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亏你还能一直保持客观的角度描述，就算结尾送上一条光明的尾巴，男女主角平安归隐也不能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 “噗，哈，钟兄，我不记得你有这么多愁善感！” 沈哲差点被钟离的碎碎念呛住喉咙。 “艺术感染力是很震撼人心，可我们是通俗文学杂志，这部书超出了一般读者的审美范围！” 沈哲无言。 他准备的是三部曲，这是按照金庸发表顺序来的，是金庸奠定宗师之位后，连续发表的作品，为了凑成三部短篇，后者被顶替变为单行本。 回想彼世第一次看到这部作品，确实有些不忍卒视。 为了怕被人发现，躲起来，将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拨个精光！ 这只是rou体上的痛苦。 更惨的是精神上的痛苦——做了坏事，毁尸灭迹之后，每天半夜梦游砌砖…… 这只是最难忘的部分情节。 非常独特的一部武侠作品，写尽了人在面临死亡时的心理变化和表现，即使是名满天下的大侠，为了自己可以活下去，比最卑劣的小人更卑劣。 好死不如赖活着。 最终，宝藏面前，武林群侠变成疯狂的野兽，将涂满毒药的珍宝吞入肚中…… 沈哲晃晃脑袋。 经典作品分为两类，一类让人读完再读不忍释卷，一类读完恨不得扔得远远的，但内容死活忘不掉。 无疑属于后者。 “不过，血刀老祖这个角色塑造的好，虽说是反派，我们得到的书迷反馈，反而都是他的拥趸……” 沈哲想想，说道：“因为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沉默，忽然两人同时说道：“别人说我坏，我高兴，我以坏为荣！” “哈哈，坏出了境界！” 钟离道：“不谈这部书了，四月份结束的时候差点有书迷围攻我们，你那时最忙就没告诉你，现在事情都过去了。还是那几部短篇比较可惜，有两家影视公司找过来，询问是否能够扩写为长篇或剧本，你看呢？” “够呛，有人愿意改编也行，只要保证基本基调即可。” “包括以前的所有作品？” “嗯。” 沈哲的论断建立在彼世的经验上，但这里是华夏，有些事并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