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8章 惊鸿
幽谷空山，寂静无月。 夜色中，星光暗淡。 散落的星辰，仿佛只是被神仙遗忘在天际中，这块巨大棋盘上的棋子。 既是弃子，应无挂碍，但又似天人早已在冥冥之中布下珍珑，正等待有缘人欣然入局…… 夜色中的山谷，本就是凄冷幽暗的，仿佛这片不毛之地，也只配与恒久的黑暗永远相伴，唯有那偶尔从远方不知处传来的几声寥寥孤鸣，才能让人感到此间的存在。 “孩子，你可千万要挺住啊！”几声凄厉的呼声在山谷里回响起来。 她卧于乱石之上就快死了，但她并无恐惧，只是用力睁开眼睛仰望向星空，淡淡一笑。 从记事那时起，在她的记忆中，与之为伴的就只是潮湿与黑暗，还有那些在荒野里与野兽追逐搏命的日子，但她却从未放弃过，从未放弃过追寻心中的梦想与光明…… 多少个冷夜，她俱曾仰望苍穹，心中只愿在这冰冷的长夜，离天上那些闪烁的星辰再近一些，也不用多，稍近一些就好。 忽然之间她双眼放出异样的光彩，回光返照一般，腾地一下从杂草席上起身而坐，“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急涌而出！ 刹时，四周一片黢黑，但这样的归宿，可能对于像她这么一个苦命的孩子来讲，或许是一个最好的解脱。 惨夜里，山谷中一片哀嚎！ …… 岁月如梭，斗转星移，那高高在上的羽化殿，此时已是在这星空中存在了好些日子。 只是凡人目力有限，不能得见罢了。 满月如盘，皓月当空，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山谷，也照亮了人心。 在月光的照耀下，丛林中清清楚楚，草木可见，整个山谷即刻就变幻出了一种如梦如幻般的蓝白色。 时当仲夏，林间的虫儿欢快地鸣叫着蹦跳着，四处寻找着自己的玩伴。 虫儿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甚是有趣。 这地方是个山坳，七面是山，一面临海。 “噫-小妞儿，快把你最珍贵的东西交出来，要不然我就吃了你啊喂！” 在如此美好的月夜，丛林中竟有一个诡异的声音如此叫喊着，真是令人诧异。 但还有更让人诧异的事情。 说话这人五短身材，满头银发像鸡窝一般顶在脑袋上，一双眼睛既大又圆，几乎占去了他整个脸的一半。 眼珠鼓鼓的，突出眼眶，塌鼻梁大嘴吧，那一张大嘴几乎裂至耳际，又占去了他脸的另一半。 还有他那口中的一对白森森硕大的虎牙，本该令人看过之后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可是他这时的样子却是十分滑稽，让人看了以后忍禁不俊。 就连那个刚才已被他吓倒于地上，满脸苍白的少女，怕也是已忍到了最后的极限，就快憋不住要笑将出来了。 “别笑啊，我蚂蚁可不是吹出来的！你看着啊，我能把眼球抠出来……咳咳……右眼球抠出来O_Q、放回去Q_Q，左眼球抠出来Q_O、放回去Q_Q，全抠出来O_O……卧槽、放不回去要瞎了喂！” 女孩再也忍耐不住，望着面前这个叫蚂蚁的人，那脸上两个血渍呼啦的黑洞，噗嗤一声就大笑了出来！ 她那原本已被吓得苍白的脸，霎时间粉色又回，眼前一切，竟是两人之间的一场游戏。 “噫-惊鸿，我知道再也吓不住你了喂。” 说完这句，蚂蚁将刚才被他自己亲手抠出来的，那两只血淋淋的眼球，又认认真真装回了自己眼眶里。 这位被蚂蚁叫做惊鸿的女孩，全名珋惊鸿，本出生于一颗柳树之下，刚一落地，即刻有惊鸿显于身旁，随即指柳为姓，惊鸿为名，因其父信谣言，后世有柳残一说，为避其残意，就将柳改为珋。 其实后世姓柳之人颇多，将她改为珋姓另有深意。 因柳珋二字，音虽同，却意不同，“柳”为木名，而“珋”为未经雕琢的璞玉…… 她虽还年少，但今天，她已是到了即将出嫁的时候。 这位珋惊鸿，出落的是，身姿如燕，皓月之容，两眼炯炯，神采异人，只可惜是个哑女。 其实她生来不哑，后来历经一场变故，也就哑了，但却不聋。 而这位自抠眼珠的蚂蚁，本是一只从无色之境中化生而出的幻魔，在那次张小闲搅闹幻境之时趁乱而逃，但后来差点被花无影追上一脚踩死！ 也是他命不该绝，那花无影竟忽然之间就大发慈悲，未将他踩死，也未将他重新收进幻境，而是将他收于麾下，至此他才见了天日，得享现实乾坤。 蚂蚁得入仙境之后，常常偷偷跑来林中，向哑女珋惊鸿描述天上的样子，令珋惊鸿羡慕不已。 这时有异物，在蚂蚁那如同鸡窝一般的乱发之中蛹动起来。 “噫-你快出来，每次但凡我到此间，你就迫不紧待趴入我头上……没有了没有了，最近我很是干净！” 蚂蚁此时仿佛是在，对着他脑袋上那一蓬乱糟糟的头发说话。 “带我去。”珋惊鸿拉了拉蚂蚁的手，向着天空一指。她虽是个哑的，但蚂蚁却能看懂她比划的手语略懂她的心思。 “噫-那天上怎是容易去得的，你一个凡人……又不会说话……” 蚂蚁此语不虚，启圣仙境是教受新进之人五觉幻境之重地，历来不收五觉不全之人。 珋惊鸿低下头去，发出“呃呃”之声，竟是有些哽咽。 “我虽是羽化殿大仙，但也不能徇私啊喂。”蚂蚁看了看伤心中的珋惊鸿，无奈说道。 正说到此处，蚂蚁突自痛叫一声，想是在他那蓬乱发之中，那隐觅的奇异之物又在揪他头发。 “噫-好了好了，你也莫气，谁叫我差着你来。我可先帮你寻一个绝妙所在，让你在那里暂且避过些日子，待安定以后，在慢慢想法送你到仙境，你看这样可好啊喂？” 珋惊鸿听蚂蚁如此安排，惊喜不胜，对他频频点头，口中发出“嗯嗯”之声。 “噫-可惜了，你这么大个美人，竟是哑的。但我却也不嫌弃你啊喂。” 蚂蚁一双突出眼眶的巨眼，直勾勾看向珋惊鸿，随即舔了舔大嘴上的干皮，咽了口唾沫。 珋惊鸿听蚂蚁如此说法，也不生气，只是从地上随手抓起一把乱草，就向蚂蚁那蓬乱糟糟的头发上扔去。 蚂蚁的头发又迅速抖动起来，随着他头发的抖动，蚂蚁哇哇怪叫不止，呲牙咧嘴，一脸痛苦之色。 “噫-惊鸿，快看好你那宝贝儿子，别让他在弄我了啊喂！” 珋惊鸿虽不能说话，但看到蚂蚁这番怪样，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将出来。随即口中发出异响，那蚂蚁头中的活物，才不再继续与蚂蚁纠缠。 待那蚂蚁面上痛苦之色稍缓，珋惊鸿对着他又是一通比划。 那大概意思是，当年有一乞丐曾对她说，她将来要嫁给一位王子。 但王子她并不稀罕，她想学织造梦锦，将来能借此到那启圣仙境修习幻境，并由此能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启圣首仙水无香！ 珋惊鸿正比到此处，就听乳母声音从空旷之处阵阵传来：“惊鸿你躲在哪里啊，快回出来啊，呜呜……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再外面怎么过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