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路

    新历四年八月初一，盛华师合并A11师、C9师荣升为‘盛华集团军’。

    时间飞快，眨眼就到了新历五年五月初五。

    两年鏖战。

    澳洲、南美、南极洲纷纷光复。唯有北极圈始终孤立于人类联合政府之外。北极犬牙君深得游击战‘十六字决’之精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国防部集合了十一个师的兵力，始终未能有所斩获，最后不得不沿着北极圈修画了一条防线。最终变成了人类政府和NG兄弟会的长期对垒。

    陆上易挡海底难防，每到夏季犬牙君的劫掠队横行四海。从北极圈到南极洲，有海之处就有‘海狗’的超空泡潜艇出没。使用了‘超空泡’技术的潜艇，在海底轻易就能加速到65节的巡航速度。甚至在新历八年夏季，虎霸特战队一次围剿战斗中，被包围的‘黑狗13号’艇创造了75节深潜800米的骇人记录。

    任他赵无疾英雄了得，也只能在海底望着一路水泡兴叹。

    新历六年一月初一元旦节。贝加尔湖畔基地医院。赵无疾清早起床穿戴好寒带作战服，顶着凌冽的寒风出门围着基地晨跑了两圈，微微发汗这才返回洗漱，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一吨黄金，哼哼。”

    NG兄弟会十二首领的资料，至今还有一半是个谜。已经暴漏的六‘君’被赵无疾杀伤了一半。他的脑袋早就高悬在NG悬赏榜上，就在昨夜他的脑袋又升值了。

    现在他的头价值一吨黄金！

    赵无疾哼着歌曲刷着牙，右手猛然一抖，牙刷啪一声折断在口里。他吐出了口中的断刷头，泡沫中一丝鲜血十分刺眼。

    “该死！”赵无疾咒骂一句，用清水立刻漱口，照着镜子看了看发觉牙龈破点皮。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连声骂了几句。

    三月之前的‘05秋季攻势’，他们抓到犬牙君的副手。通过审讯得到了一份重要的情报，犬牙君很可能躲在北极某处密谋大事。虎霸特战大队在忍者猫特战大队配合下突袭了北极毒乌贼火山岛。

    结果不仅一无所获，还被犬牙君引爆了火山，两支特战大队被堵在绝地。

    关键时刻赵无疾拼着过度使用‘通明状态’的恶果，硬挨了一发76毫米榴弹、两发40毫米RPG、六发37毫米炮弹，这才杀出一条血路得以逃出生天。

    特战队员人人带伤，更是牺牲了六人，‘忍者猫’井上莱子上校重伤残疾。

    赵无疾脑波过载后遗症发作，被迫进行长时间的疗养。

    “老了吗？”

    赵无疾望着镜子里两鬓斑白的头发，这些年他几乎都是在战场和修复舱里度过的，终极战士再强也终归是血rou之躯。

    血rou之躯的‘DNA端粒子’长度终归有限。

    修复舱内医疗纳米机器人医治方法有弊端，毕竟是通过刺激细胞不断的修复，因而必然大量透支被修复者的寿命。算起来赵无疾才三十五岁，看上去却像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了。当然，如果算上冬眠中的三十年，他可是整整六十五岁了。

    作为初代‘冬眠者’，2035年的冬眠技术并不算多么高明，冬眠中的细胞也有些许衰老。

    赵无疾收拾好心情，换上校官常服蹬上三节头，擦亮肩上的四颗银星，出门前往基地食堂吃早饭去。

    元旦属于人类法定节假日。四级战备没有大战，除值班之外的大半数人员都已回家过节，盛华集团军总部基地的大食堂里寥寥数人，显得十分空旷。

    ‘05秋季总攻势’的结果是国防部大胜，NG兄弟会已经被迫放弃了北极圈以外的所有地盘，改为了在各个大洋中打游击战。暴徒从正规军几乎变成了流窜的海盗。

    具体消息没有传来，但是一级战备先是变为了二级，然后是三级战备到了昨日甚至降为了四级战备。基层士兵们纷纷传说‘和谈’已经开启，人类终于要进入太平盛世了。

    赵无疾打了一份饭菜，独自座在校官区一角低头进食。

    “我能座吗？”一位扎着围裙的白发老兵，立在一旁微笑问道。赵无疾抬头放下碗筷起身拉开椅子回答道：“红络老班长，快请坐。”

    老兵嘿嘿一笑，安然入座。别看他穿着士兵作训服，肩膀上挂着士官长的兵衔，扎着白围裙俨然一副老炊事兵的样子。

    这都是伪装。

    实际上他是‘大夏复兴会’的核心人物之一，四十年前赵无疾未冬眠之时，他就是赵无疾上司的上司的大上司。

    今日红络老先生端着个大茶缸子，慢慢品了一口浓茶，开口问道：“小赵，身体好点了吗？”

    “谢老先生关心，我感觉好多了。只是···哎”

    一声叹息。

    “怎么？”红络老先生听闻后奇道：“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事情给老头子说说看，兴许我能帮帮你。”

    赵无疾略一寻思把头一点，把愁事都说了出来。

    “哦，你是担心越来越老，今后没有机会报仇？”

    “正是如此。”

    “哼！竖子。”红络老先生把茶缸往桌上狠狠一墩，发出了咚的一声大响。

    红络先生的气场之大，整个大食堂都是一静，许多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

    老先生左右一望，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小子跟我来。”言罢当先起身离开。

    赵无疾立刻起身跟上，临出门时招呼了个小炊事兵，让其把二人的碗筷茶缸收拾一下。

    红络先生怒气冲冲，昂首挺胸一路向北而行，赵无疾在后面快步跟上。片刻后二人出了基地大门，转弯来到了贝加尔湖畔公园。

    一月的贝加尔湖畔太过寒冷，附近只有B基地军属居住区，公园不是修在大型居住社区里。所以整个公园里十分冷清，只有一位军属带着几个孩子在湖面上滑冰。

    公园广场上一座黑石为基底的白色金字塔立在此处。

    老爷子背手而立，厉声问道：“小子，你才多大？你在我面前说老了？你有什么资格摆老？老头子我入党的时候，你爹还在吃奶呐！你跟我说老了干不动了？”老爷子一指纪念碑喝道：“你跟他们说去！”老先生鹤发童颜，四十年前就是夏国的领导，做过‘DNA端粒子延长术’，故而看似古稀，实际上早已年过耄耋。

    赵无疾望着纪念碑，默默无语沉思良久。

    这才轻声道：“我错了。”

    “大点声！我听不见！”

    赵无疾仰天吼道：“对不起！我错了！”

    红络先生猛然回首问道：“哪里错了？”

    “我不该萌生退意，我要战斗到底。”

    “哼！”红络老先生冷哼一声问道：“为了什么？”

    “为了······”赵无疾一时卡住答不上来。

    公园之中沉寂了片刻。

    “孩子，复仇终归是条邪路。这条路···咳咳。”天气太过寒冷，红络先生咳嗽了两声，把衣服的温控器调高了两度，这才接着说道：“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一个叫黄裳的人被武林高手灭了九族，为了复仇他苦练武功，终于练成了绝世武功，然而他出山后遍寻天下却找不到仇人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无疾深深点头道：“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红络老先生盯着赵无疾看了半响，忽而话风一转说道：“孩子，倔老头子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我是听着无数革命先烈的故事长大的，他们是为了我们这些后代的幸福生活而牺牲的。其实到退休为止，我一直都以为我的境界距离他们很远，很远，远的几乎只能仰望。”老先生抬头看着天空，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灰色的高空霾，映射入了无尽的星空。

    “谁能想到我都退休十年了，居然会遇到‘审判日’这档子倒霉事情。也亏它所赐，现在我终于彻底明白先烈们的想法了。”

    “龙骸、犬牙那些鬼家伙，把男孩训练成童兵，女孩变成生育机器。讲什么‘物竞天择’，拜什么宇宙混沌大神，搞什么一夫十二妻。他们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他们是违背人心的暴徒！他们是在反对全人类！”

    风停了，贝加尔湖冰面上，不时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红络先生望着远处的孩子们，笑道：“老头我活了快一个世纪了，现在每多活一天，就要多奋斗一天。不为别的，只为了小孩子们今后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了全天下的孩子们，能够像他们这样幸福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红络先生低头望着赵无疾，老人瘦小的身躯此时在赵无疾眼中变的无比的高大。

    “孩子，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无数的先烈成就了我们，现在轮到我们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复仇之路也好，奉献之路也罢，人生道路最后横竖是个死字。

    何惧之有？

    怕老？在耄耋老者红络先生面前，简直让人无地自容。

    复仇在奉献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境界上有天壤之别，赵无疾在人生的第三十六个年头上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