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流光溢彩
戴双琳想说那些人中竟没一个成年壮丁，清一色老弱妇幼。 而这个很容易被发现的问题之所以会被人忽略，最大可能还是缺粮造成的，这种不是荒年胜似荒年的年头，恐怕哪家也不想多养一口人多吃一口粮。 也恰是因为这点，戴显根听完琳姐的话后并没松气，有没有壮丁还不一个样，难道女人孩子还能不吃饭？ 得，他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弄吃的吧。 戴显根心思直接没想太多，孙氏就不这样想了，一拍手说道：“走，出去瞧瞧，把事情问清楚再说别的。” 外面众人等得忐忑，那些看热闹的人在李氏兄弟有心挑拨下莫名躁动，只听李德山在那嚷嚷道：“都说新亭长人好心善，今个儿真善假善可就见真章了。” 此话无人响应，只众人心里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出来了，出来了。” 随着戴显根和孙氏走出来，人群窃窃，继而屏住了声响等看戴显根如何行事。 “这天风大冻人，地上更凉，老人家赶紧起来”戴显根一出门看到为首所跪之人乃一老妪，猜想就是此人帮了琳姐，不由上前一步虚扶道。 老妪跪着不肯起，摇首道：“老爷家中哥儿和姐儿心善领我们到了这里，还请老爷开恩赐口吃的，容我等缓缓便往他处，不给老爷添麻烦……” “这话好说先起来吧，你们远道而来也不容易，琳姐儿去烧水做饭……”戴显根一听是路过，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动，大手一挥吩咐琳姐道。 “哎”戴双琳闻言脆声应下，不无得意蔑了人群中的李氏兄弟一眼，气得李氏兄弟磨牙不已，原来这群东西竟然只是路过，白折腾了。 戴双琳领着贤哥回屋烧水做饭，孙氏静立一边将人挨个细细打量，验证了琳姐的话后，全无嫌弃之色上前搀扶为首老妪，老妪忙自己挣扎起身，对孙氏的搀扶避之不及。 孙氏也不勉强，心里好感随之又升一层。 边上人亦看的点头，千里逃难之人身上跳蚤、虱子等活物不可避免，知道避着人，可见是群有良心的，故而对这群人的排斥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屋中戴双琳将正间的两个灶台都生起火来，用来烧水的锅灶让贤哥照看着，她则开始用小米熬稀饭，小米稀饭暖身养胃好克化，记得先前那老婆婆说孩子们一天没吃过东西，那想来大人们应该更久没吃东西了。 将满满一瓢小米在水中来回淘洗过几遍，粗细砂砾淘出一堆，戴双琳才将小米下锅，又顺手往锅里扔了一把狗柰子，至于去年晒的那些小酸枣，戴双琳想想就算了，小酸枣有核，这万一要是哪个吃急了卡住可就好心变坏事了。 把小米稀饭搅了又搅防止糊锅底，戴双琳去咸菜缸里捞出几个咸菜疙瘩，用水冲洗后全部切丝，然后到贤哥的那个锅里舀了热水把咸菜丝在盆里泡着。 这头，锅开不一会儿就有小米清香在戴家院子中弥漫飘散，诱得一大群空腹开始此起彼伏响起咕噜声，大人也就算了，闻着香味垂头暗暗吞咽满口津液，孩子们却是忍不住的开始小声哼哼起来。 孙氏看了不忍心，可家里并没什么可立即食用的吃食，只能把早间剩下的半块黑面馒头掰碎，一个孩子分了一小块，嘴里有了吃食，孩子们果然没了声响，就连最小的那个也含了一点馒头渣子。 戴显根在街上站这会子，觉得人冻得难受，就喊几个看热闹的大小伙子去戴家草垛抱谷草放进自家过道，一时间看热闹的也不再只是看热闹了，仿佛一瞬间又亲近许多似的，孙氏探头见过道收拾妥当了才喊众人进过道避风。 众人受宠若惊，推让再三才小心翼翼迈进戴家的大门，戴家过道也是青砖垒就的，只要两边门一关便密不透风，比许多人家的破房子还强上一些。 条件简陋也只能凑活，诚如大家知道的，这些人身上虱子跳蚤一堆，是决不能让他们进屋的。 “二姐，这水是要干嘛用的？”贤哥那边的水早开了，却不知道戴双琳要他烧水的原因。 戴双琳正拿抹布垫着掀锅盖搅稀饭，闻言头也没回道：“先盛出来凉着吧，等不烫了再拿出去给他们喝，另外你去弄些温乎水让他们洗洗脸和手。” “哦”贤哥应声而动，哪知等贤哥把冒着热气的水盆端到过道时，一群人吓得纷纷往角落挤，同时惊恐的看着几个帮忙的大小伙子，还是老妪觉得这些人言谈举止皆坦荡，戴显根和孙氏更是眼神清明，这才主动拉着手中孩子上前清洗，可就是如此，最后也有十来个人没上前的。 孙氏心里早有了数，自然不会强迫这些苦命人，只让贤哥带着几个帮忙的小伙子进屋抬水。 一碗热水下肚，这些人的脸色好看不少，老妪更是红了眼眶，不出门不知道，出门才知道，一草一木都是有主的，有时候想烧碗热水都是一种奢望。 “大娘，你们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啊？”孙氏看稀饭一时半会儿还没好，几个帮忙的小伙子又都出去了，就跟老妪拉起呱来。 “不怕恩人笑话，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老妪双手抱着热碗取暖，话中带着几许迷茫道，见孙氏疑惑，便又道：“去年一入冬我们那里就打成了一片，家里男人带着我们冒死跑出来，却在半路上都被人给绑走了，就连那些半大男孩子都没留一个，还是有位路过的小姐与我们说，让我们往北走，越北越好……只有北边才能保命。” “……”孙氏和戴显根两两相望，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害怕。 “你们那里是哪里？” “和你们说话的小姐可是姓杜？” 就在众人悲戚加震惊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清亮一道清脆，两道声音都不可察的带着那么一丝急切。 “这……”老妪略有为难的看孙氏，戴双琳她认识，是这家的姐儿。可那自外头走进来的俊俏少年又是哪个？只看那温润如玉端方有加的举止，老妪便大胆猜测少年应不是这家的人。 “大娘但说无妨，都是自家人”孙氏呵呵一笑，招呼顾孝民到自己身边免得招了虱子跟跳蚤。 走动间，顾孝民长眉微扬，黑眸中难掩流光溢彩的盯着戴双琳看，脸上笑意难掩。 戴双琳垂目，傻样，不就是她娘说了句都是自家人吗？要不要这么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