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以理服人
这一刻，戴双琳想到被秦大人带走的那些干菜团子，又想到戴显根莫名其妙得来的一堆赏赐，以及秦大人让她爹找亲近之人往军营里送的事情。 原来一切的偶然，都是因为河县已经到了军政不分的地步。 可戴双琳又疑惑了，难道她爹戴显根真就这样值得相信？她以手托脸，细细打量狐疑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的戴显根，不一会她就笑了，他爹看起来是挺老实，确切的说，她爹也确实老实。 弄清这一点，戴双琳对众人一致看好的关于葛东勇前程的问题，便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事情好坏都有两面。 所谓富贵险中求，说的就是葛东勇现在。直白的说，葛东勇若真有潜力或实力，那被重用只会早不会晚；可若葛东勇不幸是草包的话，被炮灰就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又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葛东勇不是陈世美，来日若是他有了出息，戴家是肯定会跟着升天的，若是葛东勇不幸被炮灰了，那对不起啦，他们戴家也别想跑了。 可以说戴家和葛东勇是死是活，重点得看县衙里的那位秦大人到底站在哪一边。 据戴双琳心里的看法是，站皇上那边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若是站皇上这边，那他们河县就是“我的地盘做我做主”，何必像现在这样鬼鬼祟祟。而站在太子那边的可能性也不大，非但可能性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绝无可能。 为什么呢？ 好吧，因为他们齐国并没太子，连皇子也没一个，可怜皇上在后宫奋斗了五六七八年，最后落个夜夜洞房****空，据顾孝民不明意味的说，皇上防着几位皇弟，其实不压于牧羊人防狼。 打个冷颤，冷汗自戴双琳后背簌簌冒出。 她几乎可以肯定，秦大人必定是其中某只狼的人。 “兴许是咱家菜团子出名了？呵呵哈哈……省钱省粮……”戴双琳傻笑，心里却明白无论自己知道了什么，话都不能从她口里说出来，否则夜里孙氏又得烧纸了。 老实的戴显根挠头，他直觉大女婿用意不浅，可偏又想不透各种蹊跷，只能将这事闷在心里慢慢琢磨着。 后来的日子里，经过戴双琳几番拐弯提醒，戴显根从似懂非懂到若有所悟，可他却最终选择了“听天由命”。 这个词很可悲，却是小民百姓日常最多的选择，当然这个前提是还有一口饭能吃，一间破屋能住。 浦阳镇就是在乱世之中还有一口饭吃、有一间破屋住的地方，所以“杀一儆百”和“杀鸡给猴看”这些招数对浦阳镇人来说异常管用。 自从八宝庄和张家庄俩庄子的壮丁被一抓而空后，浦阳镇人在抢水浇地的时候懂得“以理服人”了。 当然，道理讲不通后，口角再所难免，毕竟谁也不想做那个没饭吃的人。 但是就算吵到震聋了人的耳朵，也没有一个人敢再动手动脚。 这种情况，戴显根这个亭长就显得异常重要了，每日不是被东村请去劝和，就是被西村请去评理。 “哎，你说你这一天天不着家的，东勇又去当兵了……”孙氏不无抱怨，家里剩下三分地的时候，她可以带着三个孩子早出晚归做活，可家里地都要回来又添了三十多亩之后，她却不能往地里跑了。 孙氏现在出门都被尊称一声“亭长家的”，这是尊称也是紧箍咒。 按照顾孝民他娘陈氏说的，你孙大香都是“亭长家的”了，怎么能去地里看一群光膀子排骨男挑水呢？看她陈小麦，自打成了“秀才娘”之后，在家里连短工们的饭菜都不做了，全部交给于婆子和新雇来的三个媳妇子。 在陈氏煽风点火兼鼓动下，孙氏自己累得直不起腰来，又心疼轮着大铲子炒菜的琳姐，就有样学样雇了两个媳妇来家里做饭。 可算从枯燥重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的戴双琳，趁机把她前段日子练习的大字，用针线装订成册，想着哪日等顾孝民回来后，就让他带县城去卖掉，如果不幸卖不掉的话，她也准备堆在箱子里，日后拿给顾孝民的孩子们励志用。 这日，家里的八十几亩地要浇完了，得吃庆功酒。 先前请过的两个媳妇又来了家里，孙氏在听说戴双红一天没吃下东西后，就去了姚家，被留在家里的戴双琳也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把关就行了。 当然这个把关不是说要把菜做得多精致多可口，而是指要她看着不能让俩媳妇浪费家里东西，不知不觉间，戴家也渐渐往地主家作风靠拢了。 黄胜家的负责切菜洗菜，因为活轻省就给一斤小米；林狗子家的负责蒸馒头炒菜，活重些就给两斤半小米。 两人分工合作，黄胜家的下刀飞快默默切着白菘，林狗子家的把面发上以后，去查看过炒菜用的猪油，就走过来问扎鞋底的戴双琳，“二姑娘，家里猪油不多了，您看是不是再去换点？” 这时候张屠户也不卖猪rou了，全部改用“换”，不管你面粉、小米、高粱，只要是食粮就行，就是这样，张屠户自己个儿也饿瘦了十来斤。 戴双琳心里有数，便头也不抬道：“不用了，就用那些吧！”，孙氏临出门前特意嘱咐过，说大家几月不见油水，猛然吃多了会拉肚子。 瞧瞧，孙氏抠起门来的说法都和陈氏不一样，陈氏是明晃晃爱干不干、爱吃不吃，孙氏则至少会婉转说是为了大家好，两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好了几十年的闺蜜。 那林狗子家的听了不由暗自撇嘴，一碗猪油炒三四大锅白菘，这吃起来也就比水煮白菘强上一星半点，亏她昨个还跟人炫耀说可以到戴家吃好吃的了，不过又一想，好歹能混个肚饱，也就不敢惹这位看起来温和，实际厉害起来连孙氏都怕的戴家二姑娘了。 无辜被栽赃的戴双琳，哪知道林狗子家的在编排她，她只是用心给她爹扎鞋，自从开始东奔西走开始了“和事老”生涯之后，戴显根的鞋子废得特别厉害，孙氏就把这活交给了戴双琳。 到了傍黑天，在戴家地里帮忙浇水的人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