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刽子手同死刑犯喝酒
天刚蒙蒙亮,看守都城大牢——大门的两个军士,便看见农妙生携酒扛刀走过来。待他走近来,他们才又发现他提酒囊的手上,还有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但是,军士们不敢多问,见他闷声不响走过来,急忙跑去开门,甚至连话都不敢与他说一句。 “今天执刑的那个犯人在哪儿!”他们听见农先生冷冷地问。两个军士吓了一跳,就像看见死人突然开口说话一样,让他们吃了一惊。俩人讷讷地说: “在地牢里!” 农妙生不再说话,表情木讷地走上石级,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向着两棵被雪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松柏之间的那个地牢洞门口走去。 当他从俩个军士身边走过的时候,两个军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仿佛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索命的无常。他们在想,待会儿回到军营,哪怕是冒着被冻死的危险,他们俩人也要赶紧洗个澡,冲一冲身上的晦气;要不然,他们就不敢保证,什么时候会大祸临头了! 来到地牢门前,农妙生看了看这由一根根圆木组成的坚固牢门,便将扛在肩头上的长生刀的刀柄,敲了敲木门,顿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咚、咚、咚、咚!” “谁!” “刽子手!”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但农妙生没有看见开门的人,他知道,开门的牢头躲到门背后去了;于是,农妙生冷冷地问了一句: “午时三刻的死刑犯在哪里?” “我带你去!”那人在门背后说着,却又一阵风似的跑到他的前面去了。牢头的步伐走得飞快,仿佛鬼都撵不上,并且他走到最后一间牢门前,以常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打开了牢门,接着他便退到过道最远的一个角落里去靠着,与农妙生好声好气地说: “就在里面!” 农妙生走了进去,他用后脚跟反扣上了牢门,力度不轻,发出了嘭的一声!将那个靠在墙角里的牢头,吓了一跌,脚一软险些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忽然,他听到牢门呀的一声,打开来,这一下他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仿佛都要跳出胸腔来似的。突然他又猛地听到里面那个冷冰冰的刽子手,cao着洪钟也似的嗓音问: “是谁让犯人受的笞刑?” “胡大人!”对方回答得有些匆忙,简直就是抢答。 “他有这个权利吗?” 牢头不敢吱声。 “下次,你再敢私自对我的犯人用刑,我就割断你的脖子!” 对方一听,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像他那锋利的长生刀真的就割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了,并且还感觉到了钻心的痛楚!那一刻,牢头满头淌着豆大的白汗,身体颤抖得就像是正在抽风的病人,嘴里却拼命地应着: “记住了,记住了!” “你进来!”牢头又听到农妙生冷冷地说。 于是,他硬着头皮,强打精神,战战兢兢走了进去。 “把他解下来!” 牢头便慌忙从袍襟下面取出,挂在裤腰里的钥匙,就要慌慌张张去打开吴双身上的枷锁;此时,吴双正昏迷,贴在墙壁的刑具上,鼻青脸肿,浑身血rou模糊。可是,当牢头的手触着锁头的时候,牢头忽然清醒了过来!他猛地想到,开锁提人只有监斩官有这个权力,而刽子手只有探看他将要施行的死刑犯的权力。想到这里,牢头便停住了,并且嗫嚅着说: “先生,不大好吧!” “嗯!”农先生从鼻子里发出一串悠长的质问声,牢头听了不寒而栗;但是,牢头也只得张着惊恐万状的眼睛看着他,手却始终捏着钥匙不去开锁。 “你现在就想尝一尝这口刀的滋味吗?”农妙生说着将长生刀缓缓地从肩头举了起来;可是,不等他的长生刀举到对方面前,牢头已经打开了锁在吴双身上的五把大锁,其速度之快,无法形容。 只听轰隆一声,吴双就要从墙壁的刑具上扑面倒下来,却被农妙生携酒的那只手臂挡住了,他又与牢头说: “把他扶到柴草上!” 于是,牢头也只得胆颤心惊地照着做了。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吴双看见父亲灰头土脸,像个乞丐,他拉着吴双的手说: “双儿,你要坚强,这个世界充满艰辛,你只有不断地同邪恶斗争,用你的善良和正义去影响更多的人,这样你才能赢得最终的胜利,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救出王大人父子俩……”就在这时,吴双陡然感觉到,面上一阵清凉,睁开眼,却发现原来自己仍身陷大牢,而刚才与父亲相遇的场景,也只是南柯一梦。
他感觉到面上清凉,那既不是雨也不是雪,那是农妙生在他脸上撒的酒。当时,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只看见了农妙生那种严肃得像石头一样的脸,好在他的眼珠子还是会转动的,要不然吴双就会说: “这是一尊石雕!” 农妙生看着他,他仰望着农妙生,四目相对,谁也琢摸不透这俩个人,在那凝望的一刹那,交换了怎样的一种言语!他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早上好都没有互问一声。就这样静静地,对望了一阵子,之后,农妙生突然就坐了下来,他将长生刀插在身旁,仿佛在告诉吴双: “待会儿,就是用这把刀砍你的头!” 但是,谁都不清楚,当时吴双有没有在心里说过这样的豪言壮语: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农妙生已经打开了荷叶包着的东西,那是一只刚刚离开烤炉的肥鹅;热气腾腾,焦黄的鹅皮,香甜的鹅rou,又有一囊好酒,这是神仙也要流口水的事情!吴双向来就是一个酒鬼,更何况还有这样香喷喷的烤鹅,他没有迟疑,伸手就去扯了一只鹅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因为,他从入狱后,已经是第四顿没有吃东西了!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鹅rou上有毒!”吴双突然听见农妙生喝了一口酒之后说。 他看了农妙生一眼,似乎迟疑了一下,接着他的胃口更好,吃得更香,仿佛在说: “总比饿死强!” 不到一会儿,一只肥鹅就变成了一堆骨头,一囊好酒也变成了一个干瘪的空酒囊;忽然,吴双感到肚子有些隐隐作痛,于是,他就只好站起身来。因为,这样可以将胃部伸展,不至于被焦急吃下的食物胀得生痛。 这也是吴双有史以来,第一次吃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