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临峙
“真是可惜了” 王端臣轻轻抚摸着刚刮过的胡须茬子。 “终究还是沟通不畅啊” 如果对方所言不虚的话,那这只淮东军以七八千之众,居然都亟道北面以河阳桥关为依托,打出了一连串漂亮的歼击战,牵动和拉走了几乎大半数北来援军。 只可惜战场上讯息的延迟和遮断,让帅司很迟才得到并确认了敌军的动向,然后才派出姗姗来迟的援军,却已经晚之大矣。 不但没能够及时抓住战机击敌以虚,反而在来自城内北军的支援下受到了小挫,最后只夺取和占据了城北两座守备空虚的城垒而已,且做聊以自慰的战绩。 因此,面对几乎全身而退的淮东军,自然少不得各种羡慕妒忌恨什么的复杂情绪了。 当然了,既然在前沿战区之中,尚有这么一只计划外的生力军可堪善战,那就尽量把它掌握和控制在自己的步调当中才是。 对于帅司里其他人的复杂心思和算盘,王端臣自然是心知肚明却又恍若不知。 至少相比那位久负盛名又恶名在外的罗蛮子,这次领兵的风卷旗只是区区一个州都监兼兵马使而已;类似的身份和资序,在中路军的旗下比比皆是;这一路艰苦卓绝的战事打过来,有命坚持到这里的正将资序以上,基本上都少不得一个都监衔。 而且此子也没有什么背景和跟脚,不过是东南行司后路置制使旗下,闽中驻屯军一名小校的鄙陋出身。自然给人诱之以利,晓以前程和出身的想念和运作空间了。 他虽然天然厌恶这种苟且营营的心思和打算,但是若能够让麾下的大军增添一份实力,却也非是他不能接受或是乐见其成的事情。 但是来自青州益都的一封调令,却名正言顺却又轻描淡写的打破了许多人的期望和盘算了。 虽然他还可以请启封用第二封特赐的诏,名正言顺的将这只淮东军划拨到帐下听令,然后让淮镇去江宁行在的监国面前自辩和陈情;但是这种针对阵前突发情状便宜行事的全权,被用在这样的地方却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 而且幕府总计也是给了他三封密诏而已,不代表他作为深孚众望的人臣就非得都用掉的,每一份都是格外的金贵和重要,也代表了对于他个人能力和才具的潜在判定;需要思虑和谋划再三之后才能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因此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当然了,也有人建议用些强硬手段,以事急从权的理由,将这只军伍给扣留下来,强迫军前听效。王端臣一度也不是没有考虑相应的可行性和前景,但最后深虑再三下来还是放弃了。 毕竟真要这样做的话,人称野战善守第一的铳军,还能如期发挥出多少战力;而且对方可能的对抗态度和激烈反弹,都会造成偌大战局中新的不确定因素和潜在隐患;那些罗镇抚领下淮东军的跋扈和自专,也是早就名声在外的。 吃过他们苦头和亏的友军,也是不在少数;真要是处置不好或是对方铁了心抗命而冲突起来,无论输赢成败在谁,都是他领下的巨大丑闻和军事生涯上的污点。 只怕朝中那些谗妒他的人,都要在背后笑死了、 因此,这般的林林总总的权衡利弊得失,在形势尚可的情况下无故自乱阵脚,背上多少不必要的巨大政治风险和授人以柄的口实,就不是王端臣所如愿见到的事情了。 阵前肆无忌惮的逾越之举,同样也是他这样功高专重的方面大员,所要极力避讳的嫌疑才是。 不过些许遗憾归遗憾,对他而言就算缺阵了这个本来就不在计划中的淮东,又当能够如何呢。无非是某些人利欲熏心,而另一些人犯了红眼病了。 而与此同时,再次在阵前升了一阶军职的先锋官索超,也再次来到了淮东军的营地中,行那名为结交实为变相蹭饭的日常勾当。 因此,他得以捧着一份淮东特色“猫饭”,有滋有味的大快朵颐起来。 名为猫饭,其实就是一种来源廉价而取材方便的简易版三合一口粮,经过简单烹饪而成的结果。 按照淮东的某种风尚和传统,军工和后勤部门所研制的军中伙食配餐和新式口粮,都会额外多做一份送到镇抚府的后宅去,权作给那位“薛猫爷”的上供和尝新。 而这份占地口粮的配方,却是据说最受薛猫爷喜欢的一份搭配了;因为其中主要成分之一的罐装生鲜大酱,乃是用了动物杂碎和鱼内脏,再加上花生和黄豆大火煮成的; 比起军种最常见的那种,咸的发涩发苦的酱干和醋块,不知道口感好了多少。 然后还要配上烤制得**的鲸rou干刨下来鱼花,或是一把粗制的鱼松拌在一起,盖在现煮的汤条子或是和滚水冲在炒米上,就是一顿格外简单却还营养适口的餐饭; 因此,才有了猫饭的美名和雅号了。 索超几乎是嘴巴不停的消灭了足足两份“猫饭”,又享用军官才有的罐装水果,以及小包糖和油茶粉制作的甜食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对着身边郦琼叹息道 “只可惜你们都要走了” “这淮军中的饭食,也是吃不了多久了” 广府,龙雀园, 名为停养居的庭院之中 似乎是因为近期接连两桩婚礼冲喜的振奋,年事已高的鹿公身体又渐渐的好转了起来,昏睡的时间变得少,也更加精神多了,。 得以有时间坐在庭院里,由孙女陆裳和孙媳唐氏陪座在膝下说着话,看起来心情甚好而笑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张开来了。 只是在面对自己的儿子陆侍郎之后,脸色才变得严肃起来。
“那些西人党又怎么样,” “无论是其中的海派,还是陆派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府让这位计相上位,不过借助他们一党的理财,或者说是聚敛的手段” “来解决一时国中财计匮乏的问题。” “是以在达尝所愿之前,自然是一应所求而各般支持。” “但最后为了挽人心和有所交代,少不得还要借人头和前程一用的。” “当然了,你以为主持三司使的那位会不明白这些么” “其中自有一番博弈和谋算,就不是别人可以参合的了。” “你要想在现有的位置上更上一步,不是如他人所愿的转去户部” “而是在工部和兵部之间择选其一才对” “阿翁” 这时候,带着一身陆务观,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对着眯着眼睛的老者轻声行礼招呼着。 “阿游来的正好” 鹿公停下对儿子的训示,对他脸色稍雯道。 “有些话正好与你分说一二” “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 “无论是顺化党人,还是正定党人,,” “兴化派还是维新派,” “都不是你现今的身份可以随便沾染上的” “毕竟与过去所有不同了。” “你现在也是一方守臣之身,不要轻易被那些人牵扯进去。” “在执政诸公眼中,那些只会在口头上见真章,实质上无关要紧的清流、士人、学子是一事,” “但是掌兵理政的在任大员的倾向和态度,那就是另一事”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尔,” “你过去结交他们的圈子,也该是好好梳理一番了” “当然,我不是要你就此彻底与彼辈断交,” “而是要分清楚那些言行如一可用的实务之才,” “哪些又是只会惩以口舌之利,而鼓动裹挟别人为自己造势取利的虚妄之辈。” “虽然他们之中大多数都不为国朝当权所喜,但是相应的才学和经验,也有一些底子” “若放在淮东之地,却是可以成为你和稼轩的蔽翼和助力的”。 “也更不容易犯上那些朝中当权之辈的忌讳。” “孙儿省的了” 陆务观有些心悦诚服的道。 “阿翁所见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