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武侠小说 - 民国英侠传在线阅读 - 第二百七十九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5)

第二百七十九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5)

    终于,他垂臂,收招,站定,抬首。

    “公子已可凭指气隔空闭xue,徐某再无胜算www.shukeba.com。”徐垄屏垂首道,“十年前,公子侥幸以挥出的雨滴,贸贸然封住了徐某的xue道。而今日是实打实的以指气封xue,呵呵,两次以同样的方式败在公子手中,这便是命数天定吧!”

    雍澈望着眼前这个满面岁月痕迹的中年人,淡淡道:“徐大人,先祖远亭公有命,不能让翁伯针、次非指流毒后世。况且,武当丹派芥尘真人命丧你手,我…我实在不能跟你相逢一笑泯恩仇。”

    徐垄屏点了点头,“敝派源出燕怡堂,单传七代而至徐某,当今世上已只有我会这两手功夫。”

    雍澈闻言半晌无语,他被徐垄屏那满是世故的眼神瞧得周身紧绷,终于决然道:“那请徐大人再出招吧…”

    徐垄屏苦笑道:“雍公子要破杀戒?”

    雍澈默然点头。

    徐垄屏摇了摇头,却缓缓递过左手,“假死瞒得过公子,可这脉象是断不能骗人的。公子,你号号吧!”

    雍澈依言拿住他左腕,切住寸、关、尺三位,甫一搭手,便惊了一惊。

    “徐大人,这!”

    徐垄屏苦笑,“公子再不回来,我便要死不瞑目了…”

    “大人所服之药大有问题!”雍澈郑重道。

    徐垄屏远眺东南,喟然道:“为了保存功力,便是伤身又有何妨?况且,我早已病入膏肓,是个将死之人。”

    雍澈心如明镜,徐垄屏至多活不过半年,若非他多年来逆天行功,虽不可痊愈,却延得了三五载阳寿。看来,他执念之深,远甚其病。

    “公子,徐某并非jian佞,于国于民却皆已铸成大错。”徐垄屏幽幽道,“不过你放心,我手里的功夫出自雍家,虽还不回去,却绝不会再传与世人。你信不信我?”

    雍澈长叹,“大人现下活着,要比就此死去多受折磨,即便如此仍不愿让雍澈妄开杀戒,坏了修为,这份人情,雍澈愧受了!”

    雍澈转身出门,身后的徐垄屏又道:“公子,郭心阳郭公子并没到兰西,我说的没错吧?”

    雍澈停步。

    只听徐垄屏续道:“你假手他人,重振家门,仅凭这一招‘借刀杀人’,可见心智已不在‘锦妖狐’之下。”

    雍澈长叹一声,伤感道:“徐大人谬赞,我们就此别过。”

    身后,院中,再未传出任何声音。

    已近晌午,雍澈再不敢藏技,施展轻身功夫,一路狂奔出城,按着先前约好的方向,直入山林。

    入山愈深,车辙、足印便愈发模糊。接头的位置似乎近在咫尺,却偏偏遥不可及。

    终于终于,他看到三辆大车停在五六丈外,车把式们聚在车下,抽旱烟扯闲话,时不时左顾右盼,显是在等什么人来。

    还好,郎元钧和雍泠等人所在的游击队尚未派人过来。现在,他必须尽快找出潜在山中的日军侦察兵。

    可时值盛夏,山中草木丰茂,饶是他目力过人,却也找不出隐匿的目标。

    忽的,山中飘然走出一个村姑打扮的少妇,她一路唱着山歌出来,虽瞧不清模样,可仅听歌声便感其风韵妖娆。

    那村姑看见三辆大车,娇笑道:“哟,这大热天的,几位大哥往我们山里钻啥呀?”

    车把式们领了这等苦差,无心与她调笑,一个个喝骂哄她。

    谁知那村姑不怒反笑,“几位大哥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筱燕堂的吧?”

    车把式们都是一愣,又听那村姑笑道:“雍二老爷派来的?”

    车把式们不住点头。

    “跟我走吧,这批货就是我们要的!”

    她见车把式不信,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单子,在车把式眼前一晃,“瞧瞧,是不是这批货?”

    车把式们摇头,只说不识字,村姑无奈,将药单念了一遍,再一叉腰,车把式们直呼姑奶奶,这便驱车向山中更深处驶去。

    雍澈静观其变。果然,林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循声看去,便发现四个身上挂满叶子、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他捡起七八颗石子,吐露内劲当做飞蝗石打出,四个日本兵应声晕倒在地。雍澈含笑起身,却听一声脆响,一颗子弹射中自己后心。

    这已是他今日所受的第二次贯穿伤,雍澈眼前一黑,旋即倒地,可他终究不敢就此昏迷,强自咬破嘴唇,封死出血点,原地翻滚数周,钻入草木。密集的枪声传出,子弹打在自己身前不足寸许。忽的,远处又有枪声传来,吸引过打向自己的子弹。

    他终于得暇四顾,这才发现两个藏在树上的伏兵。而他们的枪口此时对着运药的三辆大车,向他们开枪还击的不是旁人,竟是刚刚唱着曼妙山歌的村姑。

    雍澈苦笑自嘲,早被江湖神话了的“雏扁鹊”雍会长,今日竟被一介乡间女流所救,这若是传将出去,定是要引为笑谈。

    眼见藏在大车后还击的村姑愈发吃紧,雍澈不顾身上两处伤口尚汩汩冒血,强忍剧痛双手运劲,又抛出两颗石子。

    只见石子离伏兵越来越近,他却未及瞧见石子击中敌人,就此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雍澈悠悠转醒,但见天穹璀璨,月明星稀,已然入夜。颠簸的大车里,雍澈竟在夏夜中感到遍体的寒意。

    他当然知道,自己失血过多,感到寒冷实在太过正常。他是当年冯庸大学军医社的社长,便在野外,也会多种止血之法。可此刻,实在是医者不能自医。

    月夜中,他忽然感到一丝温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那村姑的腿上。月光映下,只见她肤色微黑,两片朱唇,一双忽闪忽闪的杏目中满是关切。

    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少年时初见的那个庭中侍女面上也已淡染风霜。

    “你是…”雍澈断断续续道,“你是碧芸,碧芸姑娘…”

    碧芸眼中噙泪,不住点头。

    “碧鬟红袖的碧,芸芸众生的芸…嗬,这么,这么好的名字,也不知是谁,是谁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