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浅浅的月光从悬崖上照进山谷,洒在少女莹白的面颊和月白色的锦衣上,画面中的少女浑身上下像是渡了一层光晕,清冷月光下,少女一双水灵灵的杏子眼亮若星辰。 就连靠在她身边的那具白骨,浑身上下也笼罩着淡淡的莹泽微光,一切诡异到了极致,却又美得让人窒息。 公子高看得呆住,他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画面中的少女。 谷君苍老的声音打破宁静,他问对面的公子高:“公子识得这画幕中的少女?” “嗯?”公子高一怔,继而苦笑,垂眸道:“自是知道,她乃前楚公主萧芷之魂也。” 之所以称其为‘前楚’,是因为萧芷的母国于三年前被陈国所灭,萧芷也是死在那一日,殉国而死。 而率领陈国铁骑攻楚的人,正是陈国公子初。 当年陈国灭楚,仅用了不到一月的时间,公子初率领的铁骑便攻到了楚国的王都城下,于渭水边上扎营,与楚国守军隔水对峙。 渭水河宽数十丈,方圆百里,只有一座石桥贯穿两岸,是楚国最后的屏障,公子初想要夺取楚都,并非易事,而楚王却不战而降,自愿献上降书,臣服于陈国,为求王都百姓能免遭于难。 公子初接见楚国来使,同意了楚王的请求,但他提出一个条件:前来献降书之人,必须是楚公主萧芷! 当时的情况,楚国亡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前来献降书的人是谁,结局都不会改变,错就错在公子初作死地选了最不应该选的人。 献降书那一日,公子初与萧芷于渭水上的石桥正中会面时,萧芷夺走了公子初的随身配剑,当场自刎,血溅桥头。 公主以身殉国的举动,感染了列阵在渭水边上的楚国将士,他们拾起扔在脚下的长矛,杀气腾腾地涌上桥来,红着眼与陈国军队厮杀,无数将士沉尸渭水,鲜血染红了十丈宽的河面,最终拼死击退了陈国的王军,至此,前楚灭亡,后楚建立。 宽大的斗篷将谷君罩得纹丝不漏,似笑非笑的声音穿过斗篷在屋中响起,他问道:“公子如何知道她是魂而非人呢?” 公子高弯起唇角,低低的苦笑一声,反问道:“适才我与她相遇,见她面色雪白,体寒似冰,月下无影,若不是魂,还能是什么呢?” 谷君赞许地点点头,抬臂再一挥,道:“公子仔细再看。” 木屋中点了十来盏油灯,照得屋中亮如白昼,横在宾主两人间的木桌上却似悬空挂着一块黑缎。 缎画中的地点依旧是断崖底下,主角也还是骷髅和那一袭月白华衣少女,不同的是,少女的身体里似乎有火光,且越来越明亮,等到那团光照亮周围的边边角角时,公子高眉间一蹙,倏地睁大了双眼。 那发光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从府中姬妾那里得来的凤首箜篌。 不同的是,凤首箜篌在他手里时,只是一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乐器,如今它栖息在那少女的魂里,就像是开过光的璞玉,整个琴身散发出莹润的光泽,周围仙气袅袅,与那萧芷的魂魄交织在一起。 “此处灵气充沛,谷底的飞禽走兽无不受益,骷髅尚能聚魂而复生,而此女葬于崖下三载,竟不见其魂魄复苏,今日异数,必是因凤首箜篌而起。”谷君笃定断言道,斗篷下的双眼眸光深邃,有着洞察天地万物的犀利。 当他第三次抬臂轻拂而过时,横在两人中间画幕如碎玉般裂开,片片碎裂,转瞬便消失殆尽。 公子高怔了怔,继而低叹了一声,落寞道:“她如今只是一缕幽魂,又能如何呢?即便她未死,也不过是一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比得了那精通玄门术法的瀛洲苍穹!” “未必。” 谷君微微摇首,胸有成竹地道:“公子可能不知,这凤首箜篌本是瀛洲之物,据传乃是数十万年前,凤族先代中的一位公主涅槃时所化,可惜自有史以来,却无人能驾驭此箜篌,致使明珠暗投,白璧蒙尘,与普通乐器无异。而今它既栖于此女魂魄中,想必天意使然,到了此物重见天光的时候。”
谷君平时极少会似现在这般长篇大论,通常是意简言骇的说明重点,点在针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的性子,能一口气跟公子高说这么多话,倒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公子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斟酌道:“可她如今是魂,不能置身于日光之下,我又该如何才能将她带在身边?还请谷君指点一二。” “无妨。”谷君掩在斗篷下的手递上一卷精致的兽皮书来,将兽皮卷摊开了放在木桌上,推到公子高面前。 这个年代,距离造纸术发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当今诸国记载文字都是用的竹简,又笨又重的,很不实用。 而瀛洲人都是懂得一些玄门法术的,他们更喜欢用锦缎或者兽皮来记载文字,因为便于施法,能掩去上面的文字,即使不慎遗失,也不会被拾到的人知道秘密。 公子高垂眸细看,只一眼,脑子里顿时就打了个激灵,琉璃眼中星芒闪烁,流光溢彩。 那兽皮书简上记载的,都是瀛洲人才能学的玄门法术啊! 天下诸侯梦寐以求,不惜三跪九叩,甚至以数百童男童女祭天,也想要求来的记载着法术的书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