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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风雨欲来

    这天早朝,宣政殿中,兴武帝喜笑颜开,即刻让华允下旨着令水景年班师回朝。北魏退兵,大祁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朝堂之上,众人喜悦过后,江丞相又站出来了。

    “启奏皇上,今早八百里急报,宣王在建州起兵,豫王在洛阳起兵,宁王在益州起兵,三王有相助晋王之意,纷纷率兵向京都进发。”此话一出,不仅是兴武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宣政殿中的众位大臣皆都倒吸一口冷气,神色各异。

    兴武帝紧蹙着眉心,手臂撑在龙椅上用手抚了抚太阳xue,三王此时起兵无疑都是想分一杯羹。若是让晋王攻进了京都或者晋王败了,不可否认的是,将来不管是晋王还是兴武帝胜了这场仗,他们三王都会是皇帝的心头刺,不拔不快。而这时候选择站队无疑是上上之策,与其等着帝王来消灭他们,倒不如主动出击,还有保全身家性命的可能性。

    兴武帝倒不是怕他们都反了,他只是在忧心此时一点消息也无的锦阳,还有在益州起兵的宁王。锦阳没有消息,却不代表她没有任何打算,反王们举兵实在明面之上,端的是光明正大;可是这位殿下就不同了,她从不按常理出牌,用的招数往往是一招制敌,端的是出奇制胜;可以说这位公主殿下是一名天生的领兵好手,且用兵如神。楚绯玉无疑是兴武帝最头痛的对手,他连楚绯玉的势力究竟大到什么地步他都查不出来,兴武帝怎能不恐慌?而宁王楚湛,是他们众兄弟之中最出类拔萃的皇子,他文韬武略又擅于带兵,却一心只想远走江湖,奈何生在帝王家。以前靖和帝在世时便对他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

    兴武帝摇摇头,甩开烦乱的思绪,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在水景年的身上。如今的情势不容乐观,兴武帝倚仗的是水景年手中的二十万大军和守卫皇宫的八千御林军,而四王兵力加在一起才凑足二十万,兵力悬殊不大,两方各有一半的机率获胜。

    那楚绯玉呢,她则靠什么,是传的神乎其神的龙啸军,还是什么?

    除夕夜,无疑是最美好的日子,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爆竹声不绝于耳,街上的店铺相继关门只为早早回家过年,只有少数小贩还在街上摆摊卖力的吆喝。

    楚绯玉走在江州大街上,身旁跟着穿着雪白狐裘的水墨凝。

    楚绯玉突然在一个卖馄饨的摊前停了下来,“我们去吃馄饨,你请。”话音未落便坐了下来,对着卖馄饨的老大爷说道:“老板,两碗馄饨。”

    老大爷喜上眉梢,立马忙活去了。

    水墨凝坐到楚绯玉对面,趁机白了她一眼,“为什么要我请,你怎么不请?”楚绯玉眨了眨眸子,摊开手,做无辜状,“你知道的,我身上从来不带钱。”

    水墨凝闻言银牙暗咬,愤恨道:“老娘知道,你还视金钱如粪土!”楚绯玉是什么德性,水墨凝与她一同长大,自是一清二楚。楚绯玉理所当然的点头附和道,“这是自然。”水墨凝咬了咬牙,决定不再理楚绯玉。

    这时候,老大爷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了桌上,乐呵呵的说道:“两位姑娘请慢用。”水墨凝朝老大爷颔首,从腰间的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找了,老大爷这才美滋滋的离开了。

    楚绯玉一身白衣,头上只插了根梨花模样的白玉簪,此刻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里的馄饨。水墨凝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子只穿了那么少,不免有些担心她受不受的住这天寒地冻的天气。

    “绯玉,你真不冷?”

    当水墨凝第三十二次问楚绯玉冷不冷的时候,楚绯玉将最后一个馄饨吃进腹中,淡淡道:“我有内力护身。”自是不冷。

    水墨凝只是哦了一声,看她吃完了馄饨,看了眼天色,“我们走吧。”楚绯玉瞥了眼水墨凝面前一个未动的馄饨,有些可惜,知她不喜吃荤,便没多做纠结。

    二人站起身,刚走到大街上,洁白无瑕的雪花便落了下来。今年的第一场雪,竟是在除夕这天落了下来。

    二人在江州一处刻着卫府的门前停下,开门的小厮看着雪中的她们二人顿时眼睛一亮,“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回来了!”说完让开道急忙道:“外面下着雪呢,两位小姐快进来!”

    楚绯玉和水墨凝走了进去。“卫福,将府里上好的千里马牵出来两匹,待我们收拾东西立刻出发。”水墨凝对卫福吩咐道。

    卫福虽然有些疑惑两位小姐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是为了何事,但是作为卫府的小厮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只管安分做好主人交给他的任务。所以江楚有句话说的很对,楚绯玉身边都是不简单的人,由此可见,楚绯玉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一个时辰后,楚绯玉和水墨凝出来了。二人皆戴上了黑色的斗篷,披上了同样黑而厚实的大氅,牵过卫福手中的缰绳翻身跃上了马上。

    此时地面已被一片厚厚的白雪所覆盖,而雪势早已从小雪转为鹅毛大雪,天地之间只剩下这白茫茫的一片,好似没有尽头。

    楚绯玉踢了踢马腹,手中缰绳扬起挥下,马儿便一声嘶鸣跑出了老远。水墨凝见此也踢了马腹,手起鞭落骑着马儿追了上去。

    卫福望着渐渐消失在雪地中的二人,离别之意涌上心头,再见之时不知已何年。摇了摇头,走进去将门从里面关了起来。

    不仅是江州下雪,临近京都的各州皆下起了大雪。

    京都皇宫,凤仪宫显然清静无比,小沅无意间看了眼外面,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这让她好一阵激动。连忙一脸兴奋的走进内殿,来到江楚面前,激动道:“小姐!看,外面下雪了!”

    江楚静坐在床上眼神涣散,听见小沅的话也只是嗯了一声,并无太大的反应,仿佛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小沅兴奋的情绪突然被浇灭了,她家小姐自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把自己的心给封闭了起来,任她怎么做都无法让江楚打开心扉,恢复以前的样子。

    兴武帝在除夕之夜来了凤仪宫一次,神情古怪的盯着江楚看了许久,最后被江楚彻底的无视激怒了打了她一巴掌拂袖而去。

    江楚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呆滞的望着某个方向怔怔出神。楚慎在兴武帝走后便进来坐在江楚身边一言不发的陪着她也发起了呆。最无奈的便要数小沅了,她得照顾这一大一小,还要时时提防着兴武帝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他,让她主仆三人黄泉路上作伴就不妙了。当下之际,保住小命才最要紧。

    兴武帝出了凤仪宫便去了东宫与楚绪一道用了晚膳,之后又留下来与他一同守岁。

    至于各宫妃嫔们,被这皇宫诡异的氛围弄的人心惶惶,连除夕夜都不敢出门。整个皇宫最淡定的莫过于荣嬷嬷了,她依旧训着宫女,却躲离皇权中心,生怕一个不慎被卷了进去,得不偿失。

    之后几天,大雪终于停了。这一日,四王反军来势汹汹的逼向京都。

    兴武帝却好整以暇的在御书房与楚绪说着话。直到华允进来,兴武帝这才笑了起来。

    “陛下!陛下!水大将军率军回京了!”华允无比激动的说道。

    这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兴武帝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楚绪,“绪儿,你且回东宫罢。”楚绪行了退礼便依兴武帝所言回了东宫。

    “华允,速将萧扬宣来御书房。”兴武帝突然敛了笑意严肃道。在这个当口,他必须布置好一切。

    萧扬进了御书房兴武帝交给了他种种任务,出了御书房眼中还带着凝重之色。年轻的御林军统领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他少年时有幸被兴武帝赏识,一步步提拔他做了御林军统领,而现在就是他为国效力的时候。

    上元节前两日,兴武帝率文武百官在宫门口迎接水景年的凯旋回朝。

    水景年骑着高头大马远远看见这副阵仗,心中一惊,立刻惶恐的翻身下马疾步奔向兴武帝。

    待他来到兴武帝面前,立马单膝下跪,不卑不亢道:“皇上,微臣幸不辱命,终是大败北魏!”

    兴武帝笑着扶起水景年,满意的看着他欣慰道:“爱卿这一仗打的甚是漂亮!朕代表大祁万千子民谢过爱卿!”说罢拿过华允端着的宝剑对水景年道:“正所谓宝剑配英雄,朕便将这把用玄铁所铸的宝剑赠与爱卿!”

    水景年忙拒绝道:“皇上,臣万不敢当,领兵打仗为的是保大祁,若是论功,我大祁儿郎们个个都是功臣!”

    兴武帝拍了拍水景年的肩膀,“爱卿所言极是,不过这把剑还是要送与爱卿,朕君无戏言。”水景年着实推脱不过,便接过宝剑谢了恩。

    随后兴武帝在极乐殿设宴为水景年接风洗尘。当兴武帝等人看歌舞正入神之际,华允自殿外疾步走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着急道:“皇上!不好了,反王们的二十万大军正在京都五十里外安营扎寨呢!”

    歌舞已然停止,兴武帝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他还未开口,底下的水景年已经站了出来,“皇上,叛军们攻入京都已迫在眉睫,请容许微臣回去部署一切!”

    兴武帝眉心紧蹙,沉吟半晌方道:“朕就将朕的性命交给你了。”

    入夜,凤仪宫。

    小沅将楚慎带去睡之后回到了内殿又哄着江楚睡下,她并未将内殿的烛火熄灭,只因为江楚不习惯在黑暗中,会勾起她某些不好的回忆。小沅拭去了额头上的细汗,睡在江楚的隔壁。她在心里仰天长叹,伺候这一大一小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沅已然在隔壁沉沉睡去,江楚却一直没能睡着,她一直在盯着某个地方发呆。

    良久,一直明亮的烛火不再直直向上反而左右摇曳了一下,随即恢复原样。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床边却出现一个白色身影。

    江楚努力的睁大双眼想要看清那人的眉眼,眼前却愈发的模糊不清。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决堤,那个人分明就是她心心念念着的楚绯玉啊!江楚多少次想楚绯玉能早些出现,早些出现,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遍寻不到。

    下一瞬江楚就被人抱了个满怀。抱着她的那个人原是来质问江楚为何说喜欢自己却要和自己的皇兄在床上翻云覆雨,话还没出口就见江楚忽然之间泪流满面,神色之间更是委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楚绯玉一阵慌乱,她不懂如何安慰人只得抱紧了江楚让她靠着自己怀里拼命给她安全感。

    江楚连日来的委屈和痛苦一直找不到一个发泄口,精神快要濒临崩溃的时候楚绯玉的出现无异于一道黎明的曙光照射进了江楚心里最黑暗的角落。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江楚抬起头怒视着楚绯玉然后甩了她一个巴掌。

    楚绯玉这会儿已经将事情给理清楚了,兴武帝应是强行要了江楚的身子,而挽月却不知何故掩去了那段真相,细想之下不难发现挽月的初衷是为了自己,所以在江楚打了她一个巴掌的时候楚绯玉没有躲开。是她的自以为是,错估了江楚对她的心意,而且将家国大事放在第一位,以致现在大战在即才敢来见她一面。所以,这巴掌打的她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你可愿随我离开?”楚绯玉见江楚发泄完毕,遂朝她伸出手,定定的看向江楚,等待她的回应。

    江楚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让她厌恶无比的地方,却也知道楚绯玉想要顺利带走三个人是不可能的事,纵使她武功再高也决计敌不过凤仪宫外防卫像铁桶一般的御林军。

    江楚摇摇头,“你先把慎儿带走,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江楚一离开兴武帝就会将矛头对向她爹,她不能让她爹一把年纪还要被兴武帝折磨的死去活来。

    楚绯玉还要说什么,奈何拗不过江楚,只得嘴上答应她先将楚慎带出去,待寻了机会再来带走江楚主仆。

    楚绯玉俯身在江楚眉心落下了一吻,眼神深情而坚定,轻声道:“等我。”江楚一怔,随即点头:“嗯,我等你。”

    这夜,有人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凤仪宫,却无人发觉凤仪宫少了一个不被人记得的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