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前世今生
绯色原野。 形同老妇的李思瑞虚弱地躺在床上，她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一团棉花中全身无力。 更严重的是，她的脑部特别胀痛。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自己脑部如同气球一般正在不停地充气，好似随时可能爆裂开来。 难道是大量的麻醉针剂所产生的副作用？ 李思瑞尽力地转动脑袋，她看着床边那个人眼中掠过一丝光亮。 贝飞趴在床边睡着了。 贝飞的头枕在健壮的右胳膊上，他的嘴巴微张，清亮的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 也许是身体蜷着的原因，今天他的鼾声比以往都大。 李思瑞忘记了身体的不适，看到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她感到有些好笑也有些踏实。 李思瑞想坐起来给贝飞搭上一张毯子。 但是李思瑞刚刚一动，贝飞便如同被雷炸醒一般弹了起来。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了，怎么了。”却忘记清亮的口水已经淌到了自己的胸口。 李思瑞如同睡前喝了一小杯酒，胸口泛起丝丝暖意。 她有些无力地笑着说道：“小飞，你不用将时间全花在我这里。” 贝飞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李思瑞将手搭在贝飞的手背上缓缓地说道：“小飞，你不是想知道那件事情么？” 贝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随后他便不停地点起头来，显得那么地急切。 李思瑞吃力地撑起身子说道：“那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 ······ 旗枚市公安局刑警支队。 陈队早已失去平日里不怒自威的形象，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极度自责的中年大叔。 他深深沉浸在愧疚之中。 杜桦磊拍着他的肩膀，他多想告诉他：“你已经尽力了。” 但是他知道这没有一点用处，陈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看似很理智很坚强，其实他拥有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心怀，他比任何人都关心着认识的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卢成武此时走了上来。 他感觉陈队的话好似将一个漆黑的空间撕开了一条裂缝。 光明从裂缝投射进来后，从此就有了目标。 卢成武不知为何感到有些紧张，以至于他有些结巴起来：“陈，陈队，能，能讲讲那两个小，小孩子吗？” 陈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宋洁看到卢成武的表情心里便已明白了原因。 宋洁将卢成武的话向陈队再次复述了一遍。 这时陈队才开口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我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从警校出来后被分配到G镇——一个地理偏远且人口稀少的小镇。” “我记得自己和两个小孩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个傍晚，这两个小孩来到派出所找自己的父亲，他们父亲的名字好像叫······”陈队顿了顿后肯定地说道：“是的，叫卢宏平。” 陈队的思绪穿越二十年的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往。 ······ ······ 那是八十年代初的G镇。 G镇位于旗枚市的西南方，虽说是小镇，但在如今看来还比不上一个落后的村庄。 当时G镇的交通十分简陋，公路仅仅只有细细的一条，开农用车到县里需要整整三天。 全镇的人口总计仅有2000多人。 年轻的陈队刚从警校出来便被分配到了这里。 当他下车的那一瞬间，陈队被满眼破旧的屋子震惊，他甚至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这就是自己以后工作的地方吗？ 足足过了半个月陈队才调整好心态。 他决定扎根在这里，他提醒自己即使再平凡的岗位也可以做出伟大的成就。 或许是G镇人口少且相对封闭的原因，这里能让警察处理的事务并不太多。 陈队上任三个月后才发生了一件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当时却是他第一次接手的案子。 那天陈队正在派出所值班，他听到门外吵吵闹闹十分喧哗。 陈队收起钢笔走出门去。 只见三个男子押着另一个男子来到派出所。 三个押人的男子陈队认识。 G镇虽然人口稀少但是地势平坦，就因为这个原因一家钢铁厂将新建的厂房设在了G镇。 二十多年前，钢铁厂可是先进富裕的代名词，如同现今的银行一般。 当地的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到钢铁厂谋取一份职业。 这三个押人的男子便是新建钢铁厂本地的员工，负责帮钢铁厂看守钢材。 陈队微微皱眉，被押送的男子他也认识但并不是太熟。 这个人好像名叫卢宏平，没有固定职业，在G镇做些零散的活计生活。 此时卢宏平双手被押送的人狠狠扭到身后，他被迫深深低下脑袋。 疼痛让他满头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一颗颗地滴了下来。 卢宏平一声不吭，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懊悔，但是一如既往地倔强。 陈队将他们放进派出所后便赶忙让三个钢铁厂的员工将卢宏平松开。 陈队问道：“什么情况？” 最中间一个大约40岁的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贼娃子，居然敢来偷钢材，幸好被我们发现当场逮住！” 陈队转头看向卢宏平。 他印象中的卢宏平虽然长相丑陋，也并不善于和人打交道，但是本性却是勤劳朴实的，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行为？ 陈队想要听听卢宏平本人的辩解。 但是卢宏平就只是蹲在地上垂着头，他一声不吭好似一尊石像。 三个钢铁厂的员工不停地骂骂咧咧，他们看着卢宏平好似眼中都要冒出火来。 陈队从他们的话中听明白了。 虽然这次偷盗并没有造成损失，但是如果钢铁厂的领导追究下来极有可能让三人丢掉这个饭碗。 三人越骂越气，40岁的中年男子甚至一脚将蹲在地上的卢宏平踹倒。 陈队上前喝止他并将三人赶出派出所。 陈队转身回屋，他看着卢宏平的时候，内心莫名地泛起一丝心痛。 他看到卢宏平脸上有一个几乎布满半张脸的深紫色胎记，那双唯一还算干净的眼睛好似已经枯萎。 这是只有心死了后才会拥有的眼神。 陈队知道这个男人现在充满了挫败还有无助。 陈队不由得产生了同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随后，陈队和同事一起对卢宏平进行了讯问。 在讯问过程中，卢宏平异常安静，他总是问一句答一句。 他承认了自己去钢铁厂偷盗的事实，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由于卢宏平的行为属于偷盗未遂并没有造成严重的损失，所以派出所只给予他治安行政处罚，拘留七日的决定。 卢宏平听到判决后只提了一个请求，他想回家一趟。 在法规面前，他的要求不可能被同意。 陈队留意到卢宏平的请求被拒绝后，他变得十分焦躁，好似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他。 拘留第一天，卢宏平在简陋的拘留室内不停地来回踱步，就连送去的饭也未吃下一口。 拘留第二天，卢宏平显得更加地焦躁，他甚至长时间地站在拘留室的窗口边向外望去。 拘留第三天，卢宏平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他已经两天两夜未合过眼。 陈队实在于心不忍。 他走过去询问卢宏平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是自己能够帮忙的。 卢宏平警惕地看着陈队，但是陈队的眼神是这么地诚恳。 过了良久卢宏平终于张口，他好似下定决心想告诉陈队什么。 这时陈队的同事带着两个人进来说道：“找人的。” 陈队转身过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两个小不点。 他们大约4、5岁的年纪，全身黑黢黢的，就像前一秒才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一般。 他们十分瘦，他们的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鼻涕。 灰土和鼻涕已经完全遮盖住了他们的样子，但是陈队第一时间被他俩充满机灵劲的眼睛给吸引。 他们漆黑明亮的双眼如同夜空的星星。 看到这两双眼睛，即使才二十出头的陈队也已叹息到自己老了。 这两双眼睛好似装进了满满的朝阳。 一切生命就是从这朝阳内诞生的。 陈队看到稍微小一点的那个孩子拉扯着另外一个孩子，他的声音显得十分稚嫩：“看，那个大婶说的没错，爸爸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