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牢笼
既然母亲不想回答，那就算了。方临水看着方英瑶疲惫的表情，也不想再让她为了隐瞒一些事而愈发劳累。 “对了母亲，人间修士有没有可能修得幽念决？”方临水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问。 “理论上是有的。”方英瑶将桌子上的旧书收了起来，好像生怕方临怕发现。 “不过因为体质问题，就算修习大概也只是最简单的几式。”她指着自己的头，“由神识直接发动攻势是我们瑶池特有的能力，人间修士就算刻意去修炼也达不到这一点。” 大概真的是这样？方临水不知道，他接着说，“这次在人间，我见到了一个很年轻的人间修士他的神识使用异常低劣，应该是没有人去教他这些，但他却能使用出魂震。” 方英瑶目光微微一凝，她当然知道魂震代表着什么，在幽念决中唯一一式能无视修为差距强行造成影响。 “确定他是人间修士？”方英瑶问。 “如假包换。”方临水肯定道，“而且与剑宗关系不浅。” “剑子可能知道这件事？如果一个年轻修士身上同时拥有剑宗与瑶池的不传之秘，有没有可能是剑宗想将他培养成与我们相抗衡的修士？”方临水不确定地说， 他知道岚慕无论是剑法还是神识都显得拙劣，但他能在那种情况下修为获得如此进境，证明他有着绝对的天赋，只是缺少人去引导而已。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倒是很想见见那位年轻人呢。”方英瑶笑了笑，她只当方临水是为了讨自己开心而编出来的故事。 “娘，我说的是真的。”方临水看出母亲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您在想想，这些年来有没有人将幽念决带到人间去。” “我这一代修行幽念决的就只有我一人，而你们这一代能修得完整幽念决的只有鸳儿。”方英瑶的声音坚决，“就连你也无法修习完整的幽念决，只能通过逆生决去弥补。所以就算流落人间也不是近几十年的事，可能是更早之前。” 方临水心中五味杂陈，他以为母亲能给自己答案，但现在从母亲的语气中已经听出不耐烦。 “是我唐突了。”方临水朝母亲鞠了一躬，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方英瑶叫住了他，“你说的那个人间小鬼，现在有多大了？” “十六岁。”方临水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娘，告诉我你究竟在研究什么吧。” 方英瑶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这才认真的看着方临水。不知不觉他也已经十九岁了，也到了能独当一面的年岁，那个曾经执拗的少年，也变得一表人才了。 她静静的望着方临水，恍惚中将他与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重叠。方英瑶嘴唇微张，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娘？”方临水试探道。 “我想逃出去。”方英瑶说，“我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再去一趟人间看看。” 方临水想到母亲在研究的事情会很困难，但他没想到母亲竟然想的是去人间看看。 “成为苍皇后，我便一天自由的日子都没有了，就连作为母亲的责任我也没尽到。”方英瑶的声音总是有种说不出的疲倦感，“即便如此临儿也没有怪过娘，一直有你陪在娘身边，真是太好了。” 方临水感觉手心处有些发热，自己一直陪在母亲身边？他忽然感到愧疚。自己只是有事的时候才会来找母亲，平常那些时候他都在干什么？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将自己扎在这堆古书中，偶尔指点弟子的修行。 她需要的，可能只是自己孩子的陪伴而已。 “我为了镇压瑶鬼，可能终生都不得再踏出瑶池半步。”方英瑶说，“如果我现在离开，那么整个西地都会生灵涂炭。我多少次反问过自己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方英瑶自嘲的笑着，“可我在人间看到了很多，我明白自己有义务去守护西地的所有人，因为他们都尊我为瑶池圣女。” “如果我成为苍皇，娘是不是就自由了？”方临水忽然开口道。 方英瑶点了点头，“可要是临儿又被困在这个牢笼中，那娘甘愿自己被困在这一辈子。” “娘。”方临水轻声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陪你去人间的。” “好啊。”方英瑶轻声说，她用手掩住自己的嘴，不愿让方临水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方临水只觉得一阵清风从自己身上拂过，再次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石门之外，只有你那名护卫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不要让别人再去打扰母亲。”方临水说完便顺着原路返回。 “是！”护卫大声说。 方英瑶的鼻子微微抽动，她几乎要哭了起来。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种话，在瑶池她是万人之上的圣女，从来没有人去关心自己，在他们看来圣女就是强大无匹的存在。可即便她有着苍皇境的修为，她也依然是个女人啊。 临儿已经这么懂事了啊。她觉得很欣慰，这是自己最骄傲的儿子，是她与他的孩子。 方英瑶趴在桌子上。他跟你真像啊......你像他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是一样倔强。 她伸出手，抓到了方临水刚才脱下为她盖上的长袍。可是临儿比你强多了，不论是天赋还是在照顾人方面，毕竟是我的孩子嘛，比你强是很正常的。 可是临儿现在走在我的老路上，按那些长老们替他设置好的道路走着。会不会有一天，临儿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能找到自己真心所爱的人。 我一定会让临儿摆脱他的命运，从这个牢笼里逃出去。他会找到属于他自己的道，不会再重蹈你我的覆辙。 方英瑶这样想着，又渐渐睡了过去。 仙遥中期......方临水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是太弱了。真正为难母亲的不是瑶鬼，而是那些有着神无境界的长老们，母亲的人生似乎一直被掌握在他们手中，即便他的修为远高过他们。 瑶池以实力为尊，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这样。尽管方临水身份尊贵，可如今的他说话在瑶池没有任何分量。 只有有一天，自己也达到神无境与那些长老们平起平坐后，他们是否就会听自己所说的话呢？ “阿临，你刚才去了圣女那里？”方临水的前方，一道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把方临水从遐想中拉了出来。 方临水定睛望去，发现来人正是瑶池裁决堂的三长老。瑶池数位长老共同构成裁决堂，负责去处理瑶池的大型事物。 “我说过圣女为镇压瑶鬼身心俱疲，你怎么还要去打扰她？你们说了些什么？”三长老声音冰冷，听上去是在责备方临水。 “我从人间回来，就不能跟娘絮叨絮叨？”方临水反问，他从来不喜欢这些所谓的长老，全都是因为他们。“镇压瑶鬼？你们自己修为不够，强加到别人身上你们还连这些自觉都没有吗？” 他感到十分不爽，凭什么？瑶池圈养瑶鬼，凭什么要母亲始终负责镇压？随后，他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无论如何自己如今修为不够，在这些长老面前是没有说话资格的。 三长老眯起双眼，他愈发想知道刚才方英瑶与方临水说了些什么。 “我是在命令你，如果你执意不说，那么我只好自己问问你的识海了。”三长老说完，方临水的识海便如同被静止住一般，他一瞬间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这不是三长老么？怎么舍得从你们的龟壳里面出来了？”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嘲讽之味。 方临水恢复了意识，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口中不断地喘着粗气。三长老出手，他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方黎快步走来，刚才就是他替方临水解了围。 “呦临儿也在啊。”他摆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刚才鸳儿还在让我找你呢，你也知道她那个年纪的小姑娘现在可粘人的很呐......” 方黎走来揽住方临水的肩膀，直接无视三长老向前走去。 既然方黎现身，自己就没办法出手了。三长老冷哼一声，大袖一甩转身离去。 “黎叔，谢谢你。”方临水抬起头看着方黎说，他从方黎的肩膀下面挣脱开来。 “一群躲在他们的龟壳里不敢出来的老东西。”方黎没有丝毫忌讳的嘲讽道，“他们那些老不死的知道自己的修为此生无望再有所突破，只好把气撒在你们这些小辈身上。别怕，姊姊帮不了你，有黎叔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