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日后提拔(三)
远处传来“的地,的地”的骡蹄声,骡子咴咴直叫。不一会儿,憨叔赶着马车骡到耿凤凰的面前,随着“嘘——”一声命令,骡车嘎然而止。未等憨叔说话,耿凤凰跳上了车。 “镇长,去哪!” “随便!” “我……我送你婶子进城,到渡口去。” “随便!”耿凤凰坐在一位中年妇女的旁边。“她是?” “啊哈哈!你婶子——黄晓槐!”憨叔笑着,又收住了笑容,“要不是这……这sao娘们,会害……害得山会住院、进派出所?那夜要是不相亲?” “别扯远了!叔!”耿凤凰向黄晓槐的身边靠了靠。 “听……听说你飞机上挂暖水瓶——高……高升了,大官吧?”憨叔又唠叨起来,“龙山会从派出所回到学校,老百姓就上……上了门。” “上门干什么?建材都抢了,还有脸面来?”耿凤凰想起建材的事情就生气。 “进……进了多少建材,我们没……没清点!要……要龙山会承认那么多建材?谁知半路上出什么差错?百姓说看到的,只是几十方砖、几捆钢筋。” “他们去派出所证明多好,跑学校闹腾什么?这样的环境,就是建成大楼,也不好管理。” “耿镇长,建楼你别……别灰心。他们有别的事。要龙山会交出‘龙之根’。你这时候调走了,苦……苦了龙山会?” 耿凤凰眼泪汪汪地说:“吉人天相,好自为之吧!走吧!” “驾——”憨叔甩着响鞭,马车向渡口飞驰…… “婶子,憨叔那熊样,你怎么嫁憨叔啊?”耿凤凰和黄晓槐攀谈起来。 “我近70的人啦!但我……我一朵鲜花还没开呢……” “还鲜花呢!那天我真的没有理他,他说这辈子没有了我,他把‘根’都不要了!你说他没有了‘根‘是男人吗?他要是没了‘根’,我这魂还不知飘哪?” “男人是根,女人是魂。你们可是天生的一对啊!” 她们聊着到了大槐树下。憨叔勒住了缰绳,等耿凤凰和晓槐下了车,掉转车头,离开了河岸。 于槐江将船向渡口靠近,想当年在大槐树下创办小学,还是英俊的小伙子,没想到如今是头发斑白的老人了。 “于老师,我到对岸的大槐树下。”黄晓槐先上了船。 “上船吧。耿镇长!”于槐江等耿凤凰坐稳了,划起桨来,“我先把她送过去,再送你上任。” “于老师,你也知道了?”耿凤凰淡淡地问。 “我是退了,但学校的事情我了如指掌。教学楼党委、‘无毒蛇’还没有进账?” “嗯!” “建材是不是失踪了?” 耿凤凰点点头。 “而且你和龙山会都在现场,但你们谁也没有清点过建材?之后不久,副镇长给你在开发区谋了一个招商局副局长的职务。但龙山会呢,落得个监守自盗的嫌疑,一次次被传唤,住进了医院。你走了,他们又迟迟不愿进账。龙槐公祠拆了,祭树庙拆了,庞海燕的超市拆了。教学楼刚刚动工,竣工、启用日期遥遥不可及。你走了,落下一个建不能、停不行的局面给了龙山会。龙山会的胆子不轻啊!”于槐江说着,小船儿到了大槐树下。 黄晓槐上了岸,“龙山会打电话来,让我送你。”于槐江将船头摆向北面,“我觉得好多事情,需要交代好了再走不迟啊!龙山会算是男子汉,但不是大个子。天要塌了,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 此时此刻,耿凤凰感到骨头rou里有万支针锥,一齐在心中搅动,她咬咬牙,小心翼翼地抓着颤微微的船。“谢谢您!于老师我们北上吧!” “劈劈啪啪——”于槐江甩起响鞭,那鹅,那鸭,大的,小的就像学校里的娃娃们听到上课的铃响,成群结队地奔向船边。一群白鹅、灰鸭从小船的左右,齐刷刷地向小龙城的码头奔去…… “耿老师!结婚、生儿育女、晋级、提干是人生的大喜事。但我觉得你好多事被一个人牵制着。” “于老师,你的话,很有道理。早和你交流也少走一些弯路。但是,我又没有别的办法。县城的打工子弟学校回不去了,槐树园教学楼刚刚开工就花费了那么多钱,原来进账的,毫无结果。靠清理的和群众募捐的那点钱,别说建三楼,就是一层都是问题。就是资金到位了,祠庙、古树都是个问题。我想处理好这些,但还是被牵制着。” “我觉得你去区里赴任也罢,升个副镇长也罢,都不如实实在在地为家乡,为教育做点实事,好事。你不见那个副镇长,挂着羊头卖狗rou,占着茅坑不拉;还有那个庞顺行,一个副书记,就觉得不是人啦!”于槐江继续划桨。 “或许到了区里,或者提升副镇长,我不再被他牵制。或许真的就能把教学楼早一天上档次地建起来。” “应该好好想想。” 耿凤凰被于槐江的话感动了。回想自己的朝朝暮暮,望着眼前慈祥善良的老教师,把心里话对于槐江说,“当民办教师,到教师培训学校工作,创建打工子弟学校,到师院深造,如今回槐树园建教学楼,到开发区上任,哪一样没有副镇长的帮助。按理说,我应该感激他,接受他。可不知为什么为他付出了,却不感到半点儿幸福快乐,反而有一种负罪感想离开他。这是为什么啊?” “庞顺行为什么要帮你?想过吗?” “或许算是爱吧。但为什么还是想逃出他的牵制,做幸福自由的人。” “他为什么爱你?如果你的身材矮小肥胖,五官长得丑陋,年过半百,不知他是不是愿意帮你?他看中的是你美丽的青春啊!如果他没有手中的权利,不一次次为你花钱。如果是憨叔一样的民办教师碰了你,你能接受啊?” “于老师你说的是。事情逼到这个地步,我只能让龙山会为我先忍一段时间。等我上任后,马上解决大楼的事情,那是我们签订了爱情合同的!” “耿镇长,我再问你,建材真的失踪了?” “是的,于老师。那天夜里我和龙山会都在现场,哄抢的人往棚子上发石头,龙山会受了伤。憨叔回来亲眼目睹了哄抢的一幕。” “哈哈!”于槐江突然大笑起来,然后说:“都说你们年轻聪明,这么简单的小事就蒙了你们的眼睛。那天傍晚之前,送往学校的建材在集市上或者说半路上给了别人。他们扩大被哄抢的数目,想搪塞过去。不明实情的人怂恿群众去抢,哄抢建材不过是毁灭罪证。”
“快带我去前面,我会告诉你事情的实情。” ………… 小船越过了小龙河界,向小龙城渡口缓缓前进。于槐江三声鞭响,鹅鸭自然分成两群,多的一群留在那边,少的一群一直跟着小船。耿凤凰望着远处的河心漂浮着的黑黑的、长长的薄雾缭绕的地方,喊:“于老师,到了!” 哗哗——小船沿着菱角、莲花的空处慢慢向那地方驶去。 船儿越来越近,那刚才有人影的地方,只是一棵垂柳在摇曳着。茂密的芦苇荡中有千只鹅、鸭在叫,跟在船两边的鹅啊,鸭啊,就像一群失娘多日的孩子欢快地奔了群。于槐江将船浆猛地一划,船儿擦过苇叶,哗哗,哗哗哗——平平稳稳地驶进了那片芦苇荡。 船儿驶进了幽深的芦苇荡,没想到这片芦苇荡里竟然藏着近百亩的槐树林,林中夹杂着一些果树和一片庄稼地,庄稼地的尽头留了一块菜园,菜园的旁边是一幢石头垒成的草房。耿凤凰跟着于槐江沿着林中弯曲的小路,嗅着果香,看着花开,来到了那座草房。 草房被栅栏围着,小院里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妇正在槐树下剥着青豆。一双特制的大木鞋把她的膝盖以下的腿紧紧裹住。这双木板、篮球皮、铁丝、钢钉做成的木鞋……老妇见他们过来,放下活计,抓着木鞋子过来开栅栏的门,激动地问:“你是老槐树下的于槐江吗?” “大嫂!没想到您老成这个样子?”于槐江走过去。 “还叫我黄校长吧,喊我黄灵槐也可以。大嫂,我的婚姻生活很不幸。抗战期间,有一个团长看上了我,让我当妇救会主任,我没有答应,主任也没有当上。现在听说省城的大干部了……” “我正有事找他。”耿凤凰激动地打断了黄校长的话,从衣兜里取出手机,问:“黄校长,借你的优盘用一下。” “姑娘,要优盘干什么?”黄灵槐问道。 耿凤凰看看于槐江,又看看黄灵槐,说道:“您都是教育前辈,不瞒您们说,手机录制了副镇长的一些犯罪证据。它不仅能够惩治贪官,说不定找到那位想捐款而没有进账的‘无毒蛇’。” “他的为人我早有耳闻,不知你怎么得到他的证据?”黄灵槐怀疑她。 她的脸色红了,怎么告诉他们是自己上塌、拍照的过程?她犹豫不决站在那儿。 黄灵槐照旧讲她的故事:“后来,我爱上了战友龙永图,解放后结了婚。谁知道他的心在一个漂亮的少女身上。但那个少女一直洁身自好,到今天还是一个代课教师。我们女人干革命、干事业往往要和我们长得如何牵连在一起……” “我代表全镇人民求你了,只有您能够把证据递到省城里去,才能将贪官绳之以法。”耿凤凰几乎要跪下了。 黄灵槐看看耿凤凰又说:“我们做女人比男人更有尊严,我这一生虽然没个一官半职,但我一点儿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