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小寒山
莅近小寒山，中间停停绕绕，躲躲藏藏，竟然花了五天的时间。 在石退的安排下，倒是没再起任何波折。一来罗大小姐真的消停了很多，更主要的是石退对暗黑之域的熟稔程度，宛如看自己的掌纹一般轻松。 但饶是如此，以这几位修行者的疾行速度，那酒馆老板娘的随意一指，面前的大山居然要行走如此长的时间，真是应了“看山走死人”的老话。 穿过最后一个幽深的峡谷，一座冰峭突兀的黑山便撞到了面前，发着森冷的寒意，极目向上，偶尔有几个小黑点在山崖顶端盘旋，传送出几声辽远且清亮的雕鸣。 “哎，这位风师叔到底在哪啊，该不是要我们进山去寻吧。”灵灵坐到路边一块大黑石上，揉着自己娇俏如玉的脚踝，抱怨道。这几天来的长途跋涉，大家确实颇感劳顿，更何况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听到灵灵这话，石退也沉吟不语，不靠谱的宗主只说了句暗黑之域——小寒山——寒峰堡，未曾想过这里人迹罕至，连个问道寻路的人都没有，真是难办。若真如灵灵所说，这一步一探的搜寻全山，哪得到猴年马月去了啊。 忽然那山巅的雕鸣倒是提醒了他，顿时有了主意。只见石退迈步上前，清清嗓子，以手按住后腰，挺胸吸气，气发丹田，一声长啸便从口中发出。 啸声如万马奔腾的浪潮，又如平底而起的惊雷，在寂静的深谷里，如千万大军奔袭而出，一浪推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层层叠叠的往山上推送着，随着回音的涌动，音量迸然达到顶峰，在半空中持续炸响。 罗灵灵、谭燕儿、黛丽丝三位姑娘被震得捂住耳朵，嘴里一个劲的叫着停。叶浩和苏仰山也面色一个发红，一个发白，惊愕不止。他们在猫族神殿曾听过石退的啸声，可哪料到今日在这片山野，这片旷谷，他像一个能掌控这片天地的主宰，发出比当日更恢弘雄壮几倍的啸声，这种气与力的完美结合，他们更是望尘莫及，闻所未闻。这石退，究竟是个什么人？ 那巨大的声浪，透过手掌都能直刺耳膜，灵灵最后总算忍不住，大叫起来：“我受不了，快停啊，要死人啦！”，但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微不足道，完全淹没在石退的啸声中，于是，她一个纵跳，蹦到石退面前，指手画脚，怒气冲冲。 石退见状淡淡一笑，停住啸声，那巨大的轰鸣方如滚石下山般袅袅落远。 “耳朵都快聋了，你干什么啊？”灵灵埋怨道。 “既然不想去找他们，不妨让他们自己来找我们吧。”石退笑答道。 “鬼才会来找你！”灵灵怒道，一提到“鬼“，忽然想到那天所遇，不禁打了个寒噤，吐吐舌头，“呸呸呸”的往地上吐了吐口水。 石退莞尔道：“姑且试试，我觉得竟然师叔知道我们会来，毕竟会有所安排。” “安排你个头啊，又不是我们林宗主亲至，我们也就是巨象山的小兵小将而已，，，，，”灵灵忍不住抢白道。 二人正在斗嘴，忽然隐约听见“叮”的一声金铁之响，从远处传来，跟着又是一声，声声相连，居然越来越近。 大家都默不作声，看着来路。不一会，从山坳里就转出一拨人来，为首两名挽着髻儿的小童，粉啄玉雕般着实可爱，左边这个摇着一个金色铃铛，当先领路，右边那个牵着一溜缰绳，缰绳上顺次栓着几只头角硕大，通体雪白，体型堪比马匹的动物。此动物身披金鞍翠佩、云锦花绣，透着无比的华贵之气。 大家都瞪大眼睛，“咦，这是什么呀？”灵灵对着石退问道，灵灵虽然嘴上从来都不服大西瓜，但遇见什么不懂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石退倒也确实知道来历，回道：“这叫玄天白鹿，传说中此鹿只为仙人所有，能蹄踏天梯，直上云霄。历来诸多王孙贵族都遍寻不获，我们算有运气了，居然能见到这么几只。” “嘻嘻，这位大哥端的好见识，想必是从西边巨象山而来的吧。”领路摇铃的童儿开口问道，音色粉嫩，稚气可爱。 "正是，我们来自巨象山门，奉器宗林谷轩林宗主之命，前来拜会小寒山风月河，风师叔。“苏仰山上前一揖道，他们这个团队，出面与外人交际，往往是他打头阵，因为他既是男子又比石退、叶浩通悉礼数。 ”家师接到林师叔的飞鸟传书后，已命我二人在山下恭候几日了，各位贵客这就请上鹿登山吧。“牵着玄天白鹿的童儿大声说道。 ”呀，它们可以当马骑么？“少女心性，童心未泯的灵灵不禁惊异道。 ”是的，山路陡峭，其他动物很难驮人负物，只有这鹿儿可以。但是它们看着虽然美丽，但确是少有的蠢蛋呢，大大不如传说中的通灵，你们骑的时候可不要随意乱动！“牵路的童儿认真介绍。 灵灵再也等不及，轻牵长裙，认镫上鹿，那白鹿倒是温顺，杏眼微眯，回过头来舔舔罗灵灵的玉手，惹得她咯咯的娇笑不停，一挥手：”燕儿，丝丝，还等什么，上啊。“ 几位少年嘻嘻哈哈的就跳上了鹿背。 唯独石退走上前时，群鹿一惊，打着响鼻挣扎躲避，任由驾鹿童儿呵斥拍打，也期期艾艾不愿靠近石退。 看着恼怒的童儿一边”蠢鹿儿、蠢鹿儿，害我在贵客面前丢脸“的骂着，一边不停的拍打鹿臀，石退摆摆手道：”小哥，算了，没事的。我跟着你们走就是。想来是我天生好rou，不喜吃素，身上荤腥之气太重的缘故。“ 听到这个稀奇古怪的解释，大家都是一愣，倒也无从驳斥，看着白鹿性子倔犟，也只好如此。 摇铃童儿在前，驾鹿童儿在后，十步一声鹿铃，就此登山启程。 山路绵长，峰排突兀，岭俊崎岖，回峦叠嶂。鹿铃悠扬，剖开那灵风轻雾；鹿蹄轻点，踏尽那白石碧藓。任那怪石嶙峋，坡陡路滑，玄天白鹿在这方悬崖之上还真是如履平地。 一行人，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的走了足足半日，摇铃童儿道了一声：”到啦。“一座古朴古质的建筑就凸现面前。 这城堡前有一段长长的青石阶梯，上面伫立一名老者，清瘦矍然、丰姿隽态，三缕白髯，迎风拂动，眼梢向上如刀裁，眼神有力，但眼色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苍茫落寞之意。此道骨仙风，与家里那位常常为老不尊、嬉笑自然的林宗主大相径庭。 那老者捋髯微笑，吐字发声：”故人子弟光临敝舍，蓬荜有辉，老朽风月河，特来相迎。“ 巨象山众人急忙下鹿，上前作礼，苏仰山领头道：”风师叔也忒多礼了，岂不折杀我们做晚辈的。我等特奉林宗主之命，前来拜会师叔。弟子苏仰山，来自术宗。”说完一让身，一一介绍身后众人。 待苏仰山指到石退时，风月河眉梢一挑，神色微变，道：“石贤侄如此年纪，就能领悟通魂彻魄的本事，实属难得。” 石退嘴角一弯，眼前浮现出林谷轩那狡黠的笑意，心道肯定又是老家伙多嘴，急忙拱手道：“风师叔过誉了，那也是多亏了宗主平日的教诲，偶然巧遇罢了。” 风月河摇头叹道：”好一个偶然巧遇，林师哥纵然是旷世之妙手，但也万万教不出你这样的弟子的。“说完，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一展袍袖：”各位贤侄想必也奔波多日，十分辛苦，我们寒峰堡已经备好晚宴，我们进屋再叙不迟。“ 寒峰堡依山势而凿，造型雄美。拾阶而上，推门而入，只见内设华美，雕梁画栋，更显穷极巧思。经过一番窈窕绮窗，萦回曲径，各类花木奇石的花园赫然眼前。花香袭人，团团锦簇，入眼缤纷，繁华锦叶间还流淌着山间自然的泉水，淙淙作响。看这布景，大家时曾相识，彷佛回到了巨象山林宗主的居处，黑白间。 待客之地设在此后花园的凉亭之内，菜肴杯碟都精洁雅致，旁边有一红炉子铜盆，所用餐具玩皆用滚水煮过，才由那两个童儿用以一双长箸衔起奉来，入手生温，毫无纤尘。菜品清淡鲜嫩，不见rou色，入口芳香沁甜，虽素但味足，十分爽口。就连石退、叶浩这等无rou不欢，看见绿菜就扣碗的粗鄙武夫，也猛吃了几大碗饭菜。 饭毕，又用热毛巾敷脸净手，僮儿又摆上几碟精巧的点心水果，两樽清酒，说说谈谈，不觉已月上梢头。 席间，石退轻叩酒杯，忽然问道：“风师叔，自然知道我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但我见师叔身康体健，气定神闲，并无抱恙在身吧？” 听闻此言，风月河，也未作答，只是起身端起酒杯：”此番劳顿，辛苦诸位贤侄了，本该请诸位先沐浴安寝，一切留待明日再提。“话锋一转，凝视着石退：”可老朽确实是时日无多，大限将至！唐突之处，还望各位念在同门一脉，多多包涵。“ 石退心下一凛，暗道，正题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