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八仙过海
崇祯九年对于大明帝国来说,是个多事之秋。 其实自从崇祯皇帝极为以来,那年都是多事之秋,可像今年这般事儿多,也是不多见,好不容易整个朝廷下定决心合拢南北大军,集中打击农民军,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关外的东虏又插了一脚。 从喜峰口入关,几天之内八旗铁骑杀到京师城下,兵部尚书张凤翼戴罪出战,却依旧不敢与东虏军队正面交锋,坐看宝丰,顺义,安州,雄安,定兴等州相继陷落,满朝文武皆不满张凤翼,弹劾的奏章雨点一般的落在了皇帝桌案上。 偏偏这个时候,江南道巡茶御史吴伟业弹劾宋青书与阮大铖相互勾结,荼毒陪都的奏章又到了,在这个本来就已经激流荡漾的朝堂,又是扔下了一块千斤石。 足足十几天没有睡好觉,崇祯皇帝的双眼已经黑的跟熊猫一般,哪怕为了保持皇帝威严,上朝之前化妆所用的粉都掩盖不住,看着内阁呈上来的折子,皇帝明显显得颇为不耐烦,如今他的所有精力都在已经近在咫尺的满清铁骑,哪儿愿意管江南的那点鸡毛蒜皮。 “吴伟业的折子,诸卿以为如何?” 底下的言官清流倒是不少都是东林与亲东林一系,扬中盐商的政治捆绑就压在东林这边,明显也对这江南的小事不感兴趣,言多必失,在场的大佬们没有一个开口的,倒是个早就买通好的东林都俭事姜应元站了出来。 “陛下,南京乃我祖宗之地,陵寝所在,宋逆虽然乖巧,顺从朝廷,可终究是流寇,就算诏安,也不应该任其污浊应天首善之地,并且阮大铖阉党逆案之人,早在去岁就有士子举告其狂妄悖逆,南京乃是江南士子聚集之地,让其在那里妖言惑众也不好,臣认为,将他一并赶出去,也算是先是我皇威严之举,请陛下圣裁。” 还挂念着京畿的战事,崇祯皇帝也没管其他大臣有没有意见,直接挥了挥衣袖:“就按照姜卿说的去办吧,******肃州的战事,如何,兵部可有溏报?” 张凤翼是自己一党,最近可不少人都用着张凤翼妄图搬倒自己,一个小小阮大铖,首辅大学士温体仁也没顾得上关注,目光阴冷,给了兵部右侍郎******一个眼色,后者赶忙从右衣袖里掏出一本奏章来。 “回禀陛下……” ………… 又是一场口水仗,如何对敌没研究出来,阁部之间的相互弹劾,推卸责任却是整整吵了两个多时辰,最后在盛怒的崇祯皇帝一拍桌子够了两个字后,可算结束了夯长的早朝。 凌晨三四点钟起来,就算如温体仁这等枭雄人物,回到东阁的办公场所,都是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大人物不用言语,直接一个眼神,旁边察言观色的下属立马就就知道该如何办,不到片刻,东直门的***还有几个热乎乎的小菜就摆放了过来。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就摆在桌子上,温体仁愣是慢条斯理吃完了午饭,又发了会呆,思考是不是故技重施,称病躲避这次政潮,等张凤翼人头落地了,再出来收拾残局,好一会,拿捏不定的温体仁直接捧起了奏章,心不在焉的刚扫一眼,旋即眼珠子一下子全都聚集在了奏章上。 如此多北方战报中,这玩意居然是从江南来的。 到底是大学士,博闻强识,记忆力出众,刚刚弹劾的吴伟业可是东林党一员骨干,看了看奏章,再想了想吴伟业弹劾的内容,猛地一拍桌子,温体仁豁然就站了起来。 “通知曹公公,本阁要面见皇上,速去!” ………… 京师城一片刀光剑影时候,远隔千里之外的扬州城,却是一片太平盛景,歌舞升平的盛世模样中似乎一丁点都找不出来亡国的迹象,人不吃盐就活不了,将近一亿人口的食盐全都得从这里发出,白银与白花花的盐巴相互交融,叠加出了扬州的繁荣。 大运河旁边的绿柳堤,六七月间,正是郊游的好天气,堤边的连环亭中,也早就摆了一桌又一桌的酒宴,十几个乐手拉着江南小调,著名的扬州瘦马,几个嫩的入水办高挑美人亦是翩翩起舞,一群头戴纶巾,身穿儒袍,或老或少的人群围着酒桌觥筹交错,斗酒会诗,倒是好一副魏晋名士潇洒风范。 不过如果懂行的人一眼望去,就会觉得惊讶之极,在座的,除了几个抽热闹的士子外,哪个都是这扬州界面上响当当的盐商人物,如婺源鲍家的总商鲍鲁,黄山汪家总商汪振孟,还有宋家,曹家,郑家,徐家的,等等,简直是大佬汇集。 他们加一块,能撑起大明朝四分之一的赋税。 酒杯高举,一个个盐商也是喝的简直尽兴到了极点,尤其是那鲍总商,圆润的脸上通红的跟宋青书引进的美洲西红柿那般油光水滑,啜一口酒,又瞄了一眼对着他甩袖的扬州瘦马那媚眼,他忍不住美滋滋的笑道。 “这次大家齐心协力,就不信那北边来的贱贼不滚出南直隶!来来来,为了驱逐那个恶贼,大家伙干一杯!” “好,听鲍总商的!” 碰了一圈酒杯中,那汪家的小辈汪言古却是有些担忧的晃着脑袋站出来。 “诸位,安庆还在那恶贼手里,听说那般贼人战力可不若,连江南水师都受挫了,如果他遏住长江,咱们发往湖广的盐货可怎么办,堵了川盐两百多年,要是因为此子让咱们失了湖广,可就赔了。” “嗨,汪老弟多心了!他敢吗?这南直隶毕竟是朝廷的南直隶,他宋贼就跟当年的倭寇王汪直一样,拼命想洗白自己,想要招安,还不得由着咱们拿捏?哈,放心好了,他吃多少,都得给咱们吐出来,而且是连本带利的吐!”
“过一阵子,咱们再走走曹公公的路子,到时候把庐凤总督马士英给踢走,换上个清流诸公,没了马士英照着他,他宋贼安庆城恐怕立马就得丢!” 堂堂朝廷三品总督,这些大商也是说换就敢换,那份子财富带来的自信可见一斑,不过到底是商人,也不全是那种做事做绝的,屯溪宋家的盐商宋景就端着酒杯有些迟疑的说道。 “他宋青书也算是一号人物,南北通吃有些手段,咱们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紧了,万一他宋某要反扑,咱们招架起来也得麻烦,总商,以我之见,咱是不是适可而止,把他赶出应天府,给他的教训得了,日后还能和他接洽下,毕竟那些北佬手里也有不少生意可做。” “还休兄,你怎么还同情起那流贼了?”总商汪震孟那修长的脸上立马流露出了无比的不悦来,冷哼着说道:“那贼寇也姓宋,不会是你们宋家出来的吧?啧啧,要是同宗之谊,收服那个宋贼,对老弟还真是如虎添翼!” 盐商这块蛋糕如何分配,已经按照规定的成例两百年了,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规矩,汪震孟这么一说,宋景也是赶忙惶恐的摆摆手。 “他宋贼出自关中,和我屯溪宋家可没关系,再说,他在新县走私茶,我家的生意也是受损颇大,汪总商可不要乱说!” “但愿如此!” 嘀咕了一句,汪震孟冷哼着又倒了一杯酒,谁知道这时候,一个青衣小帽的奴仆忽然行色仓皇,急急匆匆闯进了宴席,左右张望了两眼,趴在他耳边急促的叙述了起来。 刚开始还很不耐烦,旋即汪震孟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不可思议的站了起来。 “汪总商,出什么事了?” 心头涌现出不好的感觉,其他的几个大商亦是跟着急促站起,开口询问道。 干橘子一般的脸皮子都有些抽搐,捏着酒杯,汪震孟震惊而恼火的说道。 “乞活贼打穿了池州,如今已经兵临大共山,我家老爷子派人来要银子,要拉起乡勇抵御流贼啊!”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盐商们刹那间也是脸色惨白,欢愉的江南小调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