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洗个澡都来不及
怀着满头的疑惑离开茅屋之后，小鲜与鬼谷之人一起吃了顿饭，难得的热饭，甚至还有汤，饭桌之上茗惜比以往多了好多话，应该也是一年未曾见他憋得，然而小鲜却显得心事重重，自从进入鬼谷之后，他便感受到一股迷惑与矛盾，鬼谷子此人神秘莫测，以之前两次的谈话看来，既像是看破红尘，活得极为寡淡之人，但对施展鬼谷之学又抱着极大的热情，似乎并未脱离红尘，但是为何他又要闭关十年了，为何不自己出谷争霸天下了。 除此之外，鬼谷子似乎并无任何仁心，一心只想让鬼谷之学得到应用，而并非为天下人造福，然而鬼谷的弟子却似乎都有悲天悯人之心，苏三禾以法家自处，不仅对他人要求极高，对自己要求更高，他甚至能够看到他脖子上的鞭痕，在这里除了他自己，是不会有人能够打得了他的，当然鬼谷子要排除掉，而张仁艺儒学精深，话语之中三句不离民生百态，每天愁眉苦脸，恨不得替天下人受苦，这样的人如何会成为鬼谷子的弟子，等他们出谷之后，如何能够纵横捭阖，在诸国之中游走，甚至于一统天下，毕竟逐鹿中原不是靠嘴巴的，而是靠铁血而来的。 莫非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小鲜暗暗怀疑着，想到这里，他心中猛地一惊，莫非真是假象，毕竟鬼谷中有当初墨家始祖留下的迷宫之术，鬼谷之人受这幻术影响，或许真的有很深的骗人本事了！这般想着，抬起头来看着桌上的鬼谷弟子，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带着面具的狐狸与狼一般，虽然咀嚼着食物，却仍然散发着丝丝阴笑，小鲜顿时不寒而栗。 茗惜似乎感觉到了小鲜的变化，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其他人同时看了过来，如同飞来了三把钢刀，小鲜暗暗一个冷颤，还未说话，孙乔却先问道：先生跟你怎么说了，第一问没过吧？ 小鲜点了点头，苏三禾摇头，张仁艺夹了一块rou给他，说道：还有一年时间，继续努力就是！ 小鲜忽然想起鬼谷子说苏张二人各取一瓢之事，不禁问道：几位先生当初也曾在阁中闭关么，可有什么心得指点一下小子么？ 苏三禾与张仁艺对视一眼，却都摇了摇头，张仁艺说道：虽然我与他都有过此经历，然而其中经过却不可告人，尤其是目前的你，说了之后，不仅于你无助，反而会延迟你提升境界的时间，甚至一无所获，还是你自己领悟的好！ 虽然他没有明说，然而小鲜却从中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这咫尺一阁绝对不仅仅只是个书阁，若是如此的话，鬼谷子不会说其中有无数宝贝，张仁艺也不会不说，因为若是学问的话，师兄在入谷之前便通读四书五经，且对其有深刻理解，苏师兄同样如此，只有学问之外的东西才会让他们有所获益！联想到他们二人日后都会离开鬼谷的事情，鬼谷子定然不会轻易不管他的徒弟，肯定会有保全之法，是什么了！ 答案似乎已然呼之欲出，小鲜心中一个声音狂喊道：迷宫之术！ 也只有如此了，只有迷宫之术乃是与镜系幻术齐名的幻术，只有这样的终极之术才能让鬼谷之人在群雄逐鹿的秘术江湖之中存有一席之地，也只有这个才会让苏张二人守口如瓶，毕竟自己现在还算不得真正的鬼谷弟子，他们不会把门派的禁术告诉外人的。 想到这里，小鲜心中稍稍安定，如今看来那最后一问，问的就是自己对迷宫之术的领悟，而此术法便是藏在那咫尺一阁之中，不过小鲜的心底却仍然存在许多疑惑，回想方才与鬼谷子的对答，只觉得他说的话矛盾重重，禁不住又向苏三禾等人问道：在山上时，先生问我是否知道接纳我的原因，我说是姬家的原因，他说是因为我身上的杀气，我问为何，他说因为我杀过人懂得生命的重量，不会如寻常剑客那般视人命如草芥，然而我问他是否想让我拯救黎民，他却说不是，而是要一展鬼谷所学，前后矛盾，到现在也疑惑不解，不知几位先生能否为我释疑？ 苏三禾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孙乔简单的说道：其中道理并不复杂，告诉你也无妨，你明白生命之重便明白不可轻视于人，即便凡人也有过人之处，先生是在教导你不要如同寻常剑客一般目光浅显，忘记了凡人的力量，他们拥有的生命重量与我们一般，若以草芥视之，他日或许让你身受其累！ 小鲜闻言，想了想，如此似乎说得通，明白生命之重不是让自己不要滥杀无辜，而是要警惕庶民的反击，不过在当今剑客纵横的时代之中，庶民还有反击的能力么？ 孙乔自然知道小鲜心中的腹诽，不过她也没有再说什么，鬼谷子微言大义，这些都需要今后他自己亲身领悟方才会明白。 小鲜见屋内那白胡子老头和童子厚都不在，不禁问起来，苏三禾说道：你别瞎cao心，童子厚没事了，吃完饭后你就继续回去闭关，还是老规矩！ 小鲜与茗惜顿时大惊，原以为还能休息几天的，至少洗个澡再与茗惜说会话，问问她这一年的近况如何，哪知竟然这么不留情面，还没有说出这番话来，苏三禾却似乎从他的神情之中读出来了，只听他严厉的说道：你已经又耗费了一年时间了，却一无所成，剩下一年之间，你可知道时间多么紧迫，你是想让先生把你们都赶出去么？你可知道谷外如今成了什么模样了，以你们这点微末道行，怕是不出十天便会被人杀死了！ 小鲜暗然一惊，莫非自己闭关这一年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么，他连忙问道：这才一年时间，难道谷外就变天了？ 孙乔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事情你知道了也没用，你还是专心修学，等过了先生那一问的考验之后再关心这些吧！ 小鲜闻言急道：你不说的话，我怎么能够安心闭关，这些事是不是因我而起的？是不是专诸盟和闻韵剑庄去找蜀国麻烦了？ 孙乔见他将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知道若是再不跟他说的话，恐怕就要闹着出谷了，毕竟他虽然离开了灵隐剑庄，但那还是他的故乡，有他关心的人在，于是说道：此事说来也十分复杂，其中原因我也不说了，反正如今的情况是梁晋之间乱战，河北之地几乎都成了战场，而蜀国的刺史孟昶趁机脱离梁国自立，再次建立蜀国，其中灵隐剑庄的湘溪子出力甚剧，而姬无涯由于反对此事，被湘溪子孤立，据说二人屡有摩擦，姬无涯愤而离开了灵隐剑庄，前往诸国各处寻找乾文子下落，北方契丹攻打燕国，怕是不久就要拿下了，而吴国则对吴越用兵，中原之地糜烂，到处都是战争，而各国剑庄也开始参战，虽然尚未发动全面攻袭，但是私下里斗争激烈，光是剑客怕是也死了不知多少了！ 小鲜出生之时，唐末的乱战刚刚止息，是以虽然见过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却没有真正的见过战争的残酷，此刻光是听闻就觉得心跳不止，惊骇莫名，真不知受战乱影响的世人该是如何的心情，只是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一年之前天下太平，为何忽然生出战乱了？ 苏三禾说道：此事还是源自于你们剑庄的庄试，据说梁国姜家的少主姜杏鹤被晋国李嗣源之子李从珂暗算，差一点命丧黄泉，所以姜杏鹤父亲向晋国报复，兵围潞州，围城半年，屡次打败前来救援的晋军，城内缺衣少食，据说百姓易子而食，城里的屠夫将饿死之人剁成rou酱，掺杂着泥土做成泥rou团卖钱，还供不应求—— 呕——小鲜与茗惜顿时一阵恶心，忍不住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还吐到了桌上的饭菜之中，苏三禾等人看的目瞪口呆，本来无事的他们，见到桌上这等恶心的呕吐物，与那发酵后的味道，纷纷都忍不住，吐了出来，这桌上的现状当真是惨不忍睹，众人连忙逃出屋内。苏三禾忍不住一脚提到小鲜的屁股上，喝道：你个没用的家伙，怎么这么恶心？ 孙乔却拍了他一下，斥道：谁教你说的那些，这一下子怕是三天都吃不下饭了！ 张仁艺也投来愤怒的目光，苏三禾恨恨的瞪了小鲜一眼，说道：你现在就给我回书阁离去，一天都别想休息！说完，也不待小鲜挣扎，拎起他的衣领就朝着咫尺一阁走去，进入阁中之后，将他扔到了地上，喝道：你只有一年时间了，一年后若还是今日这般模样，到时候我还这样将你拎出谷外去！哼！ 小鲜看着苏三禾离去，顿时感到一股深深的压迫感袭来，这股压迫来自于鬼谷的一年时间之限，也来自于鬼谷外那残酷的剑客江湖，诸国乱战，即便曾经安全的剑庄，如今也参与到了征战之中，哪里还会有和平的地方容自己寻常度日，小鲜的心中忽然间终于有了一丝为自己与茗惜而与天下争的愿望，这或许也是鬼谷子最希望看到的吧！